132 归去(1 / 1)
我笑了笑,眼神冷冷的扫向诗棠那妖女,兴许是感觉到了我的敌意,那女人眉眼轻挑,冷冷的回视过来。我嘴角一弯,眼梢轻眯的收回了视线。
“衣儿,”这时,月月回来了,手里还拽着根树杈,地上拖着的是一棵五六个壮汉臂长的老树。
我冲月月点了点头,走到方才丢石子的地方,手指指向瀑布,“月月,把大树往这里搭。”
我话一落,众人诧异,月月眼眸微笑,垂眼一掌风将大树往我所指的方向插送过去。瞬间,一座人工的独木桥出现了。
月月神情稍稍一惊,“衣儿,为何一点阻力也没有。”
我眼一眨,自然明白月月说的阻力是什么。我正欲回答,人妖却几步向前,也同我之前那般往独木桥那连丢了三块石子,少顷,人妖嘴角一弯,眼丝上挑,然后,人妖做了一件忒缺德的事情,这厮眼轻挑,忒鄙视的斜睨了月月一眼。
月月眉梢微蹙,在触及到人妖的眼神之后,瞳眸渐冷。
“公子曾有交待,不允随者,四小姐若要耍花招,可不要怪老翁不客气。”
我眼珠一转,淡淡的瞥了一眼白老头,“花匿听命。”
我声一落,白老头眼眸一颤。
“末将在。”
“我命你等上前拿下四人,不得违命。”
“……”红老头愣了愣,有些为难的踌躇着。
我眉梢一皱,“何故。”
红老头持戟双膝跪地,“陛下恕罪,花匿恐难从命。女神规旨第一条,将帅之间不得内斗。”
“陛下?”白老头眼神大变,万万不肯相信的看着我。
“内斗?”人妖凤眸狭长一眯,玩味邪乎,似笑非笑的看着白老头,“传闻中的天神女神竟然伏首苍峫小小丞相?嗯……”
我神情淡淡的瞥人妖一眼,喂,我说,这件事已经很复杂了,你丫别来掺合行么?真是的!
白老头压根就没有搭理人妖的意思,反是一眼怒火的瞪向我。
“我花淹此生只认得两个主子,雅儿已故,公子爷便是花淹此生追随,此女何德,何以堪任我女神之统领,邀帝之帝后!”
什么!不服我!
相比白老头的激动和失态,红将老头到显得镇定非常,“淹兄的心思,花匿再是清楚不过,只是……”红将老头垂首将戴在头上的红盔取了下来,清风一阵,白发冉冉。
我猛的一颤,“这不是……”
我拉住月月的衣袖,用小手挡着附于月月的耳畔,“月月,这人就是我跟你说的我被人妖虐待时请我吃腌萝卜的好人老头。”
人妖听了我说的话之后,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红将老头面容严肃,“淹兄,若说到资质,确然,四丫头远远不及澈儿。”
我怒!
“可说到心胸,澈儿却远不及四丫头。澈儿看似老僧淡落,实际却是一个固执孩童,澈儿虽有才却不悯善,不管苍生,只顾一时胡闹。
恩,有道理。
“花匿!”白老头俨然就是一条忠实的狗,见着有人说他们家主子的不是就狂吠。“花匿此言何意,你竟然拿一个什么都不是的无知小妇与我家公子相比,雅儿将帝玺交你和花寻二人,你等不认真寻主,反到将一随手抓一无德无才之人替上,你二人如此辜负雅儿期望,怎对得起雅儿的在天之灵?”
红将老头眼眸清冷,面容不变,“花淹,你太固执了。”
白老头瞳眸一缩,“道不同,不为谋。”
“现在要进去了,既然道不同,你们四个就呆在外边凉快好了。”我撩起裙摆,向独木桥走去。
“衣儿小心,”月月扶着我胳膊,小心翼翼的跟在我的身后。
“妖女,莫走。”白老头一声怒吼,劈掌向我袭来,用不着月月出手,红老头长戟一划,点足挡在白老头面前,“花淹,女神一生忠主,你竟然对陛下出手。”
我侧过身,瞥了那妖女一眼,“如果你丫想帮你家主子收尸就跟着进来吧!如果是想拦我,那我劝你们几个都省点力气,因为……”我眼朦胧一眯,“再拦,说不定你们都会挂。”
说完之后,我不再理会那群蠢蛋,踏上木桥往瀑布走去。
“哗啦——哗啦——哗啦啦——”震耳欲聋的瀑布声阵阵袭来,我仰着头,水花洋洋洒洒的落了一脸,之后,我眼眸一眯,毫不犹豫的穿过那道自然界里鬼斧神工的屏障。
穿过瀑布之后,果然有一个山洞,山洞不大,壁岩光滑的润手。
少顷,暖玉的四狗腿也跟着进来了。
白老头一进来,便劈头冲我问道:“公子呢?”
我白了老头一眼,有病。
见我不搭理他,白老头怒火中烧,又是一掌向我劈来。不等红将上前,月月仙姿一闪对上白老头那一毒掌,瞬间,白老头脸色大变,急忙撤掌连连退后。
“下回你再对衣儿下手,月会亲手杀了你。”
月月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只看得到他挺拔出尘的背影。虽然看不见月月是用什么表情说出的这句话的,但是……我眼眸轻轻一弯,月月,谢谢。
“你们家公子并未来此。”
我眼眸一沉,挑眼看着人妖,这厮正蹲着身,暗黑色的袍子,诡异妖娆。
白老头顿然神色一变,喝道:“诗柔。”
被唤到诗柔的女子,是在袭桦那晚清新可人的女子,此女面色沉重,蹲身捻起地上的泥土,随后又起身,堪看壁上的粘膜,半会之后,某女诗柔秀眉微蹙,“翁老,此地并无人迹。"
白老头眼眸阴沉尖锐,狠狠向我剜来,“妖女,我家公子呢?”
真没有看过这丫德行的,我两手懒懒一摊,“你丫这问题就问的奇怪了,又不是我丫逼他跳的,是他自个拉着那面癫往瀑布里跳的,没在这就是跳水挂了呗,真是的,没有见过这么有才的。”
“你……”我话一落,白老头龇牙欲裂地瞪向我。
人妖的眼梢一勾,颇是鬼魅的瞥了我一眼,我眼一眯,没有好气的瞪了回去。
“翁老,怎么办。”诗柔颇为担心的向白老头询问。
白老头眼眸下沉,平复情绪后,缓缓的看向红将老头。“匿兄,少主不能有事。”说罢,那双下塌三角眼里的黑眼珠慢慢的转看我。
少主?
我微微一笑,不在意的回了白老头一眼。
月月眼睑轻掩,静静地看着我。
人妖眼底一丝妖娆稍纵即逝。
红将老头也颇为担忧的看向我,“陛下……”
我懒懒的一笑,转身摸向身后的黏稠壁岩,“放心,那厮还活的好好的,只不过是和我们进不了门罢了。”
“当真。”
我又在岩石壁摸了一番,直到摸到了一卡位后,我才懒懒的转身看着白老头,“虽然你们家主子看不惯我师父,可是贼师父貌似还是很疼他的。”
白老头微有慌神,半响之后才意识到我口中的师父是谁?顿时,面色严肃,“何意?”
我眼梢一挑,嘴角一抹讽刺,“你以为为什么看似天障的瀑布如此轻易能过,若我师父真的有心刁难他,就凭他那点本事怕是连门的方向都摸不着。”
白老头目光愈加深邃,沉静镇定的看着我。
我笑了一笑,又走到岩壁旁,叫花那厮为了暖玉也算是煞费苦心了。一道门却为了照顾毫不加内力的暖玉刻意打开一道缺口,方才我要月月将大树插入瀑布内,月月奇怪说没有阻力,确实如此——因为那地方根本没有水,这座林子地势奇特,光照神奇,再加上每棵树上叶片涂抹的金粉,金色映着日光,便会变得灼耀非常,不同角度射来的金光再加上水雾袅袅的雾气,原本缺边就完美的被隐藏了。
只是,原本是浑成自然地鬼斧神工为什么贼叫花偏偏要开一道缺口?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就是方便躺在这的女主人的废柴儿子前来吊唁,只是看似绝顶聪明的暖玉似乎没有看透这一点。还是强行闯入了。顿时,我同情万分的摇了摇头,暖玉这一跳,十之八九是跳进了另一道门里去了,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活该。
“你在那鬼鬼祟祟的磨蹭什么,还不赶紧寻路。”
我眼一沉,冷冷看向妖女,“这不是在找么,没见过你这厮这样的。”摸到石块,瞬然,我眼眸诡异挽弯起,“找死都那么猴急的,”话说,我手指并状,成掌似滑腻实则粗糙无比的壁块重重的一压。
‘哐’——
‘哐’——
‘哐’——
‘哐’——
顿时,洞内一阵塌动。
“衣儿!”
我侧过身,将身子贴进壁岩,冲月月嚷道,“月月,别过来,将身子贴着壁岩,石壁有粘力。”
我话落,周遭身影一动,向墙靠去,我眼一眯,趁着那妖女转向墙毫无防备之时,一脚把那厮踹个狗吃屎。
‘哐’——
下一秒,身后的墙轰然一动,转眼我就被转进了另一个洞天,我沉眼将四周环顾了一番,方才我踹的那厮位置是西南方向,也就是说……我眼眸一笑,撩起裙摆,废劲九牛二虎之力搬了块重石头放置西南方,然后在袖里掏出清风护,刀刃朝上,用石头触好。
布置妥当后,我又三步一跳二步一走的绕回死角,小心的从怀里将人妖送我的手套带好,之后,取弓搭箭,喵向西南方。
“轰——轰——轰——”。
来了!
我眼笃定下沉。
洞顶一道圆门打开,和着大大小小的土石随着一道黑影重重落下。
我眼挑尽,怎么是他?
“小心,下方有刀。”
“碰——”
一声巨响,黑影被大大小小的石粒掩埋。
我脸色大变,抱着弓箭奔了过去。
“喂喂~~~~~~~”我小心的用脚尖踢了踢某尸,过了半会儿都没有反应,不是挂了吧,我小心肝颤颤的蹲下身,小心的拨动小石块,“暖玉,如果你死了就哼哼声!”话落我警惕的凑向某尸,没有反应,太好了,没有反应就是活的好好的。”
“暖玉啊,你坚持住,我还有重要的事情,就先闪了啊!”正待我欲起身时,脚忽然被什么抓住了,我一愣,转身回头。
“扶我起来。”
……
我颤颤的帮暖玉打了个花哨又好看的蝴蝶结后,第一万零一次的解释道:“不关我的事,我也是刚巧路过。”
暖玉淡淡的瞥了我一眼,脸色尤为惨白,“那把匕首是清风护”。
囧!
我哑然,用脚尖踢着小石粒。
“你怕我!”暖玉的声音依旧淡淡的没有情调。
我嘴一瞥,不是怕你,是怕你那阎王殿的混账老爹,果然是两父子,话说暖玉这丫求生欲望也太强了吧!那抬眼寒彻绝戾的眼神,我的小心肝被吓叉掉。
“抑或是,你怕的不是我,而是因为我的另一种威胁?”
这话有水平的,我稍有恍神的看向暖玉,几乎是本能的摇了摇头,“没有!”
暖玉嘴角微勾,“那便就是了。”
我皱着眉,“你怎么好像什么事都知道似的。”
暖玉眼睑轻掩,“那日在袭桦四小姐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澈的真面目,四小姐的反应着实让人奇怪,竟然晕厥过去了。澈自问对四小姐向来是礼遇非常的,方才澈不过时一眼狠色,四小姐眼里透出的惊慌显然不太像是出于对澈的敬畏。”
我颇是鄙弃的瞥了暖玉一眼,没错,你丫那一眼神害的我还以为是看见你老爹我老大了,渗的我冷汗的冒出来了。
“有没有人说过你丫很讨人厌?”
澈微有一怔,眼眸清冷上钩,“素来只有人说澈很可爱。”
我十分不以为然,“那人一定是你的至亲。”
暖玉眼睑微挑,眼底雾水袅袅。
“因为在只有最亲近的人眼里,你的一切缺点都是可以包容的。“
暖玉神情淡然,看不出情绪。
我小心地瞥了暖玉一眼,“诶,暖玉,你跟我说实话,你费劲千辛万苦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真只是来看你的母亲的么?”
暖玉眼睑微颤,微有笑意地看着我,“你又知道我的娘亲是谁?”
哼!我眉梢一挑,废话!我丫还知道你老子是谁类。
暖玉抬头,眼眸温雅淡若,“你可知道去陵墓的法子?”
我很是诚实的点了点头,“知道!但是我是不会带你去的。”
暖玉一愣,恍然失笑。
我皱着眉,眯眼又将暖玉仔细打量了一番,半会之后,我有些迟疑的说道,“怎的看着你丫我觉得忒眼熟的,好像还在哪见过似的。”
暖玉眼眸一眯,开口回道,“陛下必是为方才那局妙棋所感,‘左相’防攻,‘右相’防守,心发妙想,以‘相棋’之名勉励臣与左相大人,微臣惶恐,何德何能,臣与左相必竭力尽忠,恭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你……你……你……”我小手捂着O型嘴,“原来你就是那只讨人厌的炎蝗虫。”
暖玉微哂,“炎蝗虫?原来私底下四小姐就是这样称呼澈的。”
是了!我记得月月以前好像也说过,炎蝗虫不会武。我斜睨的瞥了暖玉一眼,真阴险,竟然也学人家玩无间。
不对!我猛然跳起,蹿到暖玉面前,“方才动机关的时候,我明明算准了卡位,为何掉下来的是你?怎的不是那妖女?”
暖玉神情淡若,“我与破杀同进了一暗门,不知道触着了什么,便掉了下来。”
什么?下巴要掉了!
我很是鄙夷的看向暖玉,“人不是都说你丫很聪明么?怎的就不知道这洞里的机关是不能随便乱碰的。都是你,害的我的计划都泡汤了。”
暖玉丝毫没有半点愧疚,反倒是很不知廉耻的问我,“四小姐,我们如何出去?”
我咬着牙恶狠狠地瞪了暖玉一眼,出你个便便!都是这厮乱动机关,现在也不知道月月被丢进了哪个暗门里了。
“暖玉,你触着洞内的机关之后,可是直接就往这来了?”
暖玉很是诚实的摇了摇头,“非也,先是转进了另一道暗门,我逆转了那道暗门里的石墙之后才掉着来的。”
逆转了暗门的石墙?
难怪!原来是逆转了机关的方向。这么说来,妖女掉下来的方向也会跟着改变了。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妖女应该会从东北方向的暗门里掉下了。也就是说,妖女并没有掉错地方,只是还困在东北的其中一道暗门里。囧!鄙视!一样的时间掉下来的,暖玉一会儿就找着机关了,这妖女竟然还磨蹭到现在,这人……
我白了暖玉一眼,又把原来西北方向的石头搬回东北方向。可是……清风护上沾了一点血,我又愤愤的瞪了暖玉一眼之后,才把匕首往衣上蹭干净。重新设好陷阱之后,我又拿着清风护在墙上凿了三个洞,然后从底层灰里挖出几根银丝线,箭搭在弦上,弦扣在清风匕首上,最后,我又将匕首尖刃朝上,用石堆触好。
布置好一切之后,我拍了拍手上的土灰,三步一跳,两步小走的绕回暖玉身边,“走吧,我们不能在这个地方蘑菇时间了,这里面的机关,四个时辰变更一次。那时候再想出去,就麻烦了。”
暖玉淡淡的瞥了我设好的机关一眼,撩起堇色的长袍,“走吧。”
我驻立,回头看了壁上的弓箭一眼,张妈……如果你在天有灵就请保佑衣儿这一箭,能顺利的射进那妖女的心脏,让衣儿亲手为你雪恨。
“喂!”
暖玉侧过身,回头看着我。
“跟着我走,别走错了,你若是再乱触着什么机关,咱们可就要变成刺猬了。”之后,我上前领路,三步一跳,两步一小走。
不得不说,暖玉这厮就是狗屎运,有我这么跟大保险跟着,不对!应该是说能有幸跟着我这么个大保险。于是乎,再刁再难陷进机关它在我面前也就不过是盆小白菜。
……
“哎哟喂~~~~~累死我了,也不知道这要死我多少脑细胞,暖玉,歇会歇会。”
啊咧!
我稍微有些迟钝的看着暖玉伸手送来的丝帕。
“擦擦吧!”
我疑惑的看向暖玉,却发现他厮似乎心情很不错。淡然的眸子里依稀能看见一泓清澈珍贵的笑意。半会,我嘴一撇,撸起自个儿的衣袖往脸上胡乱一抹,完事。
暖玉微怔,慢慢的收回手,“四小姐果然已经尽得秦束人的真传了。”
我眼一眯,“你丫说‘果然’是什么意思?”
暖玉淡淡一笑,“传闻四小姐虽得秦束人倾囊相授,奈何资质愚钝,所学之技不过雕虫。筑技之法虽有小成,却难承衣钵,如今看来,四小姐当真是骗尽了天下人。”
我静静地看了暖玉良久,之后,眼一弯,“嗯,没错!那是我糊弄贼叫花的。”
人妖似乎没料到我如此爽快,微有一愣,“糊弄?”
我眼梢弯成月牙,靠在大岩壁上,“那个时候其实还不是很信任贼叫花。林子里的奇怪相遇,事后的突然认徒,我还没天真的以为那贼叫花当真有第三只眼,能窥看到我暗藏的绝世才华。”
暖玉仿佛是料中了我的原因,面无半点讶色,“既是如此,四小姐为何还要冒天下之大不韪,将秦束人留在自个儿身边十年寒暑了?”
我摸了摸鼻子,笑嘻嘻的回道,“因为人若活着不为自个儿找点事就会很无聊啊。再说,学点技巧来防身对我也没有什么坏处。”
“秦束人医术、武功、筑技皆是了得,四小姐为何单选筑技?”
我怔了怔,眼睑半掩。
“因为那贼老每回看见我的筑术有进步时,都会笑得很开心。我并不想把自己弄成都会仙人,我只是单纯的喜欢看到因为我的努力贼叫花欣慰的笑容。”
暖玉眸瞳忽然深邃,“四小姐收留秦束人的另一番原因怕是用来应付普央楚暮吧?”
蓦地,我身子微微一颤。
自从听过爹爹的那一句‘你将是普央家献给朝君圣国最美丽的珍贡’之后,我心里对他便有了来自本能的算计。普央家的每一个人都得仰着这个男人的鼻息存活,我要想过的很好,只能依附他。于是,我有目的的黏着他,亲近他……一个终日生活在寂寞和算计中的人,他的心事防备也是脆弱的。我努力办好一个骄纵孩子的形象,小心的将自己融进他的世界。
不想,也不甘心就这样任人宰割的控制我的人生,像一件货物一样的嫁给一个陌生的人,于是,我用认天下逆贼为师作为幌子,将自己的名声弄得更臭。故意不学无术,故意嚣张娇侈,故意懒散无赖,为的就是不想承担起普央家女应该承担的责任。
可是……
接触了,亲近了以后,才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是计划两个字可以解释得清楚的。我的初衷似乎无意识间被什么改变了,渐渐的,不受自己的控制。我忽然变成了一个很失败的演员,我把自己的灵魂融进了这场戏,我喜他们的喜,悲他们的悲,我的灵魂被桎梏了。
“如果澈记忆无误的话,四小姐那时应该只是四岁的年纪。”
我挑眼,不作声色的看着暖玉。
“看来,四小姐的智谋其实不在澈之下。”
我白了暖玉一眼,“废话!我是天才。”
暖玉毫不介意,反倒稀罕的勾眼一笑,“现在看来,四小姐的确不是娘亲。”
我脸一黑,“我压根本来就不是。”
“即便如此,四小姐和娘亲应该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我微微一怔,警惕的看向暖玉,暖玉眼眸温淡。堇色的长袍繁花勾绣,精致的面容透着几分虚渺的优雅。“娘亲以前总是会说一些有趣的故事给我听,那些故事都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的,可是偏偏如此恰巧,四小姐著的《女尊》、《女儿当自强》却有属于娘亲的故事。”
我敛容,静静地回视暖玉,不承认也不否认。
“娘亲临死前曾说过,这一世等不到那个男人,下辈子就是做一颗石头她也还是要回到这个世界,一直等到那个男子出现为止。”
‘怦’——!
暖玉话一落,我的心脏似乎被什么钝物给刺穿了,撕心裂肺的钻心。
“四小姐知道么?你出生的那天正好是娘亲忌日。”话落,暖玉很是温柔的看着我。
一滴冷汗顺着我的脸颊淌下,我讪讪地笑了笑,“是么?那真是太凑巧了。”疼痛的感觉来的快,去的也快。我捂着胸口,对暖玉说道,“我不是你娘亲,颜雅儿。”
暖玉眼眸略有忧愁,“我知道。”
……
“这道门打开之后,你应该就可以看见你娘亲了。”
我没有回头看暖玉此刻的面容,我想,暖玉也不会希望别人看到他不一样的一面吧。我俯下身,找到阀门之后,用力压下。顿然,眼前巨大的岩壁訇然开启。
岩壁一被打开,我还没来得及看清里面的世界,就被人紧紧的搂在怀里了。
“衣儿。”
我能感觉的到,月月的身子在颤抖。
“公子爷。”白老头和面瘫小伊还有某女诗柔忙迎上前,小心地护在暖玉身边。
“衣儿可有受伤?”
我摇了摇头。这时人妖走上前,保养得比女人还女人的美指搭在我的额头上,“怎的脸色这么差?你对这的地形不是很熟么,何以弄得这般辛苦?”
月月沉眼瞥了人妖一眼,淡淡地拍下人妖的手,然后抚过白袖在我的额前擦了擦,“衣儿,累着没?月扶你过去休息会。”
……
现如今是明显的分为两派,暖玉那一派在对面凉快。我们这一派在暖玉的对面歇着。
“月月,你是掉进哪个门了?”
月月嘴角微勾,帮我抚顺额前的碎发,“说不清楚,只是还算幸运。”
“那月月和谁掉在一块了?”
顿时,月月优雅的笑容僵硬了几秒。少顷,月月眼梢淡淡地瞥了人妖一眼。
“莜儿……”这会子我才发现,我们这边忽然多出了一个人。这人正蹲着身,在为人妖号脉。
“莜儿,切忌回到朝君之前你不可再动内力。你元气消耗过损,若再任意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人妖凤眼轻眯勾梢的瞥了月月一笑,之后甚是有礼的对朝暮说道,“莜儿知道了,让师傅挂心了。”
我拉了拉月月的袖摆。“月月,他丫怎么也在这啊?”
月月摇了摇头,“我与那妖人进入此地之前,他便在这了。”
妖人?
囧~~~~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优雅温柔的月月,月月啊!才一会子不见得功夫你就学会给人起绰号了?
“公子,诗棠死了。一箭穿心,万箭穿身。”
这一声不大,却恰巧的被我听得清楚不漏。
暖玉神情淡淡,仿佛什么事也没有发生的看着我,“四小姐,现在该怎么办?”
我起身,走到一十丈余高的大岩壁前,‘叩——叩——叩——’,默数着心跳的节拍,我手掌握拳,两重一轻的叩在岩壁上。
‘轰——轰——轰——’
瞬间,岩壁开始晃动,之后缓缓遁入地下。
“衣儿!”月月上前将我搂进怀里。
“公子!”白老头一声惊呼。
吓!
我万分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这一番景象。
入眼之内,冷雕寒峭。偌大的一岩洞里,顶上的是一道弧形的拱顶,纯白的毫无任何杂质的白雪覆着一层又一层。
“衣儿小心,这些是千年的寒冰,人是碰不得的。”
“公子!”
“莜儿!”
转身才发现,除了在月月怀里的我还有月月之外,所有的人唇色都已经泛着青色的冻色了。白老头掺着暖玉连连退到洞外的角落边,面瘫少年和小伊连忙护在暖玉身边,用内力暖和暖玉的身体。
人妖的情况比暖玉也好不到哪去,因为受了伤的缘故,人妖精致的玉脸已经开始泛青。
“糟了!”这时,红将腌萝卜老爷爷一声惊吒,“月帅快快退后!”
月月将我抱在怀里,退回人妖身边。
壁墙一开,陵墓里的寒气也渐渐散开了,原来没有寒气的外岩洞也渐渐受千年寒气的影响,以瞬时眨眼的速度凝成寒冰。
怎么办?在这样下去,我们会死在这里的。
“月……”我暗叫不好,一把抓紧月月的袖摆,“月月,你怎么了?”
月月绯唇微有冻色,“衣儿,这冰的寒气厉害非常,我尚能支撑一会儿。等会我就将这岩洞劈开,衣儿趁势逃出去……”
我身子一僵,用力的抱紧月月。
月月微微一颤,温柔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衣儿,乖。”
我在月月的怀里胡乱地摇了摇头,然后仰起头,冲月月笑道,“月月,衣儿不冷。”
月月微怔,一手搭在我的脉门上,忽而似乎又想到什么,半会之后,月月嘴角弯起,“怎的不早说?”
我撇了撇嘴,“早些时候你又没问。”
“陛下,如今该如何是好?”
我看了腌萝卜红将老爷爷一眼,然后走到暖玉面前,手忒大气的往他面前一伸。“把那四块小石头给我。”
暖玉弱弱的颤动睫毛,深邃的黑潭蒙着缥缈的雾气。
“那四块石头或许在这有用,若再这样耗下去,你也就别想见到你娘亲了。”
白老头又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暖玉还是没有动作,反倒是幽幽的看着我,问道,“你不觉着冷么?”
你?暖玉称呼我竟然没有‘四小姐’而是直接用‘你’,我奇怪的回看他,“没有啊,不冷。”
顿然,暖玉眸子动涟幽沉,“你是何人?”
暖玉这一问问的我莫名其妙,于是,我白了他丫一眼,“你是不是冻糊涂啦?”
白老头目光鹰锐的剜了我一眼,“一块千年寒冰的寒气可以将一秋池水瞬间凝冻,这里少说也有上千块寒冰。纵是如刹这般的绝世高手也不可能顶着这样的寒气安然无恙,你并无任何武功修为,也无内力护体,却能寒气不侵,说!你究竟是何人?”
我愣了愣,转过头看向人妖,人妖也正一脸疑惑的看着我。转眼看向月月,月月却眼梢微弯,眼底晕着的是满满的温柔和纵容。
白老头见我没搭理他,脸色愈加阴沉,“当初普央设宴之时,袭桦剑宿也曾取出用寒冰铸造的寒剑试探众人,宴席之上也只有你和刹安然无恙,当初老夫还以为是刹渡了内力与你,原不想……妖女!你是否早已预料壁门开启之后便是千年冰窖,你处心积虑的将我们引来此目的何在?”
我恍然回悟,转眼看向月月。月月眼梢微弯,白色的长袍一尘不染,俊雅的面容纤柔绝伦。那个时候天下间应该就只有你知道我是没有任何内力却能抵御冰寒,可是,你却什么也不问,任意的纵容我。
“老人家这话说的好生奇怪。据本殿所知,一意孤行要来此地的人是你家公子,衣儿不过是尾随而至,何来处心积虑之说?你家公子能来此地还是衣儿好心相助,你这老人家不好生感谢衣儿,反倒处处言语刻薄,想来还是苍峫相主平日过于纵容,不曾好生管教过下属。”
我微怔,讶异的看向人妖。人妖凤眸微掩,甚是淡漠大看着白老头。
“豆儿……”
‘怦’——!
忽然,我的心怦然颤跳。
不自觉的,转过身……
寒气森冷的冰棱里,一血红袍子袂袂扬起。
我瞳孔惊刹的一缩。
一红衣美人,玉瓷色的肌肤比周围的白雪还要莹润几分。一瀑青幽的乌丝毫无任何装饰的垂在腰间。美人眼眸朦胧好渗着暗红的逆光,瞳孔深处簇着一层妖过鲜血的红。
“豆儿,石头。”老大红唇轻启,声音飘渺悠远。
“衣儿。”
“衣儿!”
我垂眼,微笑的看向月月。
“衣儿怎么了?”
我微怔,又看了冰雪里的老大一眼,难道月月他们看不见?
“花匿兄,世间之大无奇不有,兴许陛下的体质只是甚于常人罢了。陛下若真有心加害是不可能将月帅也牵扯在内的。”
白老头微微思量了一会,冲我问道,“你要那石印章有何用?”
“四小姐……”暖玉一把拦下白老头,眼睑微眯,小心地从怀里取出四个精致的小印章。
“公子!”
暖玉淡淡的瞥了白老头一眼,然后对我说道,“娘亲一直畏寒……”暖玉眼眸上挑,眼梢带过一丝凌厉,“所以,还请四小姐将冰雪融化。”
我淡淡的瞥了暖玉一眼,你当我是春天啊。
“衣儿。”
我抬眼,眼眸轻弯,“月月就好好休息一会儿吧,衣儿把东西送过去就回来。”
月月簇着眉,温彻的眼眸蕴着浓浓的担忧。
我笑了笑,拍了拍月月的肩膀,“放心。”之后,转身往冰雪里走去。
“普央缇衣!”
我脚步顿住,侧头看向人妖。人妖凤眸挑尽,妖娆尊雅,“放好就回来。”
我愣了愣,半会之后丢给人妖一白眼,“废话!我难不成还会那搭个窝?”
……
来到老大面前,我捧过手心里的小印章递给老大。
“老大。”
老大眼眸下转,玉瓷的雪肤晶莹剔透。
老大淡淡的接过我手心里的四块小石头,就在才触碰到印章的那一瞬,老大淡漠的眸子刹那失神。瞬间,四块小印章化为乌有。
半会之后——
“雅儿……”
老大绯唇轻轻地逸出这两个字。这一声,百转千回,似乎是错过了无边轮回,惆怅渡河岸的彼岸花,花叶错错,花果错错,思念断肠。
“世君陛下!”
“世君陛下!”
白老头和红将爷爷同声惊呼,我微一怔,转身看向对面的一伙人,难道,他们看见老大了?
暖玉眼眸凌厉惊刹,满是不敢相信的看着老大。
月月眼眸忽然雾气朦胧,嘴角没有一丝弧度,静静地看着我。
人妖凤眸阴沉,妖过妖精。
老大若无旁人的走到一四方冰凌前,身子微倾,暗红的瞳孔泛着浓化不开的缱绻,“雅儿……”
一声呼唤——
‘叭——叭——叭——’
寒冰碎开,小河开始流。
‘叭——叭——叭——’
积雪初融,花芽苏醒。
‘叭——叭——叭——’
冰盾的世界,刹那消退。
“豆儿。”
我身子一颤,静静地看着老大。老大微微起身,青丝乱舞,“过来。”
我眼眸轻掩,慢慢走向老大。老大抬手,指尖触着我的眉心,瞬间,我感觉到一丝沁人的暖流从眉心蹿进了我的心房。
“衣儿,只要是爹爹撑的住的天,你就可以放肆的飞。”
“四姐愿么?许嫣儿这一生生死都相与。”
“四姐……别再丢下小七……”
“……四妹,三姐希望咱们七姐妹里至少能有一个可以嫁给自己喜欢的人,过最简单最幸福的生活……”
“普央缇衣,你知道吗?我一个人孤单了好久。”
“主子,狗子生生世世都是您的狗腿。”
“我想给小姐做一辈子的狗腿。”
“以后,我会比相父更疼你。”
“月此生只为衣儿而活。衣在月在,衣亡月逝。”
……
“豆儿,忘记此生的记忆,轮回去吧。”
……
“衣儿……”
谁在叫我?
“衣儿……”
衣儿,是谁?
“衣儿,别丢下月……”
月……是谁?
……
“哎!兄台,咱们再怎么说也是患难与共了,不介意告诉一下你的名讳吧?”
“我没有名字。”
“那么,以后就叫你月吧!”
“月?”
“对,月就像月亮那样美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