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 离家（1 / 1）
夜幕已黑。
我捏的裙裳一路跑进‘月憩居’，然后不管其它，跑到井边，打了一小桶水，直接把脸浸了进去，用力的用手搓洗。
“谁……是……是谁在那？”
我停下动作，站了起来。
“谁……莫……莫不是井女吧！”
我蹁起，一转身，“去！赶紧给你小四奶奶去丝帕去！”
狗子拿着扫帚的手一抖，怔怔地吐出俩字，“主子？”半会之后，忙跑到我面前撸起袖子，一把抓着我的手往屋里跑，烧儿拿了块丝帕进屋，蹲在我侧边，小心的给我擦脸。
“我说主子奶奶啊！不是狗子我爱唠叨，你说你这是在作什么啊？大夜天儿的，这井水寒的很，着了冻怎办？”
“小姐不是去赴宴去了么？怎的见只见你一人回来？”烧儿将丝帕递给狗子，然后自行走到衣柜旁找了件干净的衣服，放在我床边。之后，又转身往屋外走去。
“烧儿，你忙忙碌碌的干啥啊？”我一把扯下发间的簪子，随地一扔。
烧儿回头笑了笑，“给主子烧热水。”不待我回话，已经往厨房走去了。
“咧？奇怪？小姐你刚出门不是穿这身衣服来着。”
我来回看了看老三这身华服，一脚踹一鞋，大字形躺在床上。不知道我留给老三的那烂摊子她丫收的怎么样了，小丑采到底会不会向我发难，老三又能不能借住呢？我一把拿过狗子手中的丝帕盖在脸上。
……
“为娘早说过留着那野种迟早是个祸害，不是早就叮嘱你要离那妖精远些么？你竟然还跟娘亲说羡慕她，也想向她那般活着，妲儿可知道，你这些话把娘亲伤的多深？”
……
“狗子……”我一挺身，拿下脸上的丝帕往地上一扔，“狗子，你说若有朝一日你主子我换成另一张脸，穿着另一身衣，你丫还会认出我么？”
狗子的身子一颤，蹲身捡起地上的丝帕，睁大着眼看着我。
这时，烧儿已经从外屋走了进来，恰巧也听见了我刚才的问话，刹时，愣在门口，也怔怔地看着我。
我嘴角一涩，又大字形的躺了回去，“得了，就问问，没事了。”
哎！到底是我演技太精湛了，还是老三你太可怜了，还是？老妖妇你丫太不是个东西了？
“主……主子？”
“……”
“主子，您莫生气了，刚才狗子不是被骇住了，才一时没认出您么？莫气了，狗子不是故意把您当井女的。主子，狗子好歹也跟了您五年了，您就是化成灰……狗子也认得。”
我一听这话，起身，对着颤颤巍巍的狗子就是一脚，“嘿！你小子说话最近是越来越带水准了。”
烧儿见了眼弯月牙，忙上前拉住我，顺带也帮我踹了狗子一脚，“瞧你这浑话说的，把小姐惹生气了不是，深更夜露怪寒的，主子也不耐冻，还不快去看看水烧好了没？”
狗子那丫贼小心的勾着腰，畏缩的偷眼瞧着我，我小脸一黑，刚准备再凌空一脚，狗子那丫见势不妙，抱头便往外窜。
……
舒舒服服泡了个澡之后，我坐在园里的凉亭里，与狗子和烧儿兴高采烈的；唠叨今晚这场衰宴。
“什么！小姐你在陛下眼皮底下与三小姐对换身份。”狗子面容生畏，颤颤地看着我。
“还有，你还记得咱们上次整了一衰采花贼么？”
两人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
“他是当今圣上。”
话落，两人抱在一块打颤。
我眼一沉，看着狗子俩小眼快抖出水来了，决心再拿这丫开刀，丫的！初见小丑采那下我可吓的不轻，光我一个被吓，想想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平衡，好歹也要找个垫背的不是。
“恩——哼！狗子你丫惨了，你记不记得你丫还拿人家当挡箭牌使？”
“啊！！主子……那明明是……是你。”
“哇靠！好啊你个狗子，没想到啊没想到，你丫竟然是个卖主求荣的主，我今算看清你了。”
“主子……”委屈无比，狗子快哭了。
“四小姐？”
听见有人唤我，于是，转身，却看见狗副总管正站在我园外，摊着笑脸的看着我。
“干嘛？”
“嘿嘿，四小姐，相爷有请。”
爹爹！我微愣，老爹回来了？
……
一路我都在想，老爹找我干啥，难道是我和老三对换的事被老爹发现了，找我去算帐？不对，老爹帅从来不做废事，就算是真发现了，也不会说我半句的，难道，出了什么事？
“喂！我爹让你传我时，脸上是什么表情？”
狗副眼一转，微想了一会，又堆上笑，“嘿嘿，小的没发现相爷脸上有差色，四小姐莫担心，爷宝贝着您，想是有什么心坎话与您唠叨唠叨。”
我瞥了狗副一眼，这厮笑的眼睛都快没了，心坎话？
“四小姐请。”
我撩起裙袍，因为刚刚沐浴完的关系，头发还是湿湿的，反正老爹又不会见怪，我索性就散着发走进爹爹的书房。
“爹爹。”的小心的跨了一小步，狗副已十分专业的把退了出去，老爹站在一堆书架前，灯罩的投影，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老爹头一抬，将手中的书本放下，笑容温暖，“衣儿今日可玩的高兴？”
我愣了愣，不太明白老爹为什么会突然这么一问。
“衣儿今日好出彩啊！技压群芳，智博名流才子，惹得鲁夫子大呼奇哉兴而晕厥。”老爹淡笑的向我走了过来。
我簇了簇眉，这事看来是老三干的！可是，我小心的瞥了老爹一眼，太成功了就等于太失败了，老三，这道理你丫不可能不懂吧？
老爹见我不答，走上前一把掐着我的脸，眼里的暖意丝毫未减，“衣儿是何时与妲儿对换的？”
我一愣，后一想，一定是老三那乖乖女招的。
“妲儿可什么都没说……”老爹又轻轻地揪着我的脸，“是爹爹自个看出来的。”
我恍然，“一定是老三的演技太差了。”
老爹笑着摇了摇头，“衣儿是没见着今晚的三儿，出彩的连爹爹都觉得震惊。与当今第一清伶互对琴音不逊丝毫半分，与众才子智儒互点文采，雅尔有礼不让半寸。”
我垂了垂眼，唇一弯勾，抬头看着老爹，“爹爹是不是觉得，若是真正的衣儿必然办不到，才心下怀疑的？”
老爹眼微沉，叹了口气，“衣儿，你是爹爹最珍视的宝贝，若连你我认不出，我还能算是个好爹爹么？爹爹相信若是真正的衣儿，一定会做的比老三更出色。不管他人如何作想，爹爹都以你为荣。”之后，老爹伸出手，抚摸我的后脑，“今夜之后，衣儿应该可看清了什么？”
我看着老爹帅，对着他温柔的眼，点了点头。
是！是看清了很多。
看清了小丑采决然容不下普央家。
看清了普央家其实是一株枝干叉裂的老树。
看清了，老爹，几十年来，你多么孤单，从始至终都是一人作战。普央家除了我，再没有你能真心信赖的了。老大老二善妒不成器，老三那毒娘亲一心只顾着她娘家，小七和她妈是皇族的人又不可不防……
这么大一个家，你只有我。
老爹欣慰地笑了笑，“衣儿，妲儿今晚的表现太出色了，对衣儿来说，却是一把双利刃，皇帝已经开始对我下手了，所以，普央家，衣儿不能再呆了。”
我心一颤，这句话？为什么是这句话？为什么不是让我和你并肩作战？
“爹爹要把衣儿赶到哪里去？”
老爹一愣，笑着又掐了掐我的脸颊，“瞧你这话说的，爹爹哪里是赶衣儿，衣儿不是常常抱怨爹爹不许你出府玩么？这会，爹爹都依你，不锁你了，衣儿爱上哪玩就上哪玩去。”
我眼一沉，一把甩开老爹的手，“不走！你休想赶我走。每次一出事你就让我躲，这次打死我我也不躲了。”
“衣儿不许胡闹，爹爹不是赶你，爹爹是……”
“我不听。”我一把捂住耳朵。
老爹一步上前，抓住我俩小手，“衣儿听话，只有你安全，爹才能放心。”
我站在原地，垂着眼，抬起朦朦胧胧的眼，眼里的爹爹也朦朦胧胧。
“四小姐何必如此冥顽不化，你若能好生活着，相父才可无后顾之忧。”忽然，一手撩开垂帘，人妖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老爹身子一顿，眼睑不明的下沉。
我瞥了人妖一眼，再瞪了他一眼，多管闲事，然后抓着老爹的事，看着老爹，“爹爹是否嫌衣儿碍事？”
老爹抬眼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看着这样的老爹忽然觉得心疼，几十年来都是一个人孤军奋战，难道你不觉得孤单么？我后退一步，撩裙，下跪，头狠狠地往地上一砸，“爹爹，让衣儿留下来吧！衣儿不会碍事的，凡是儿子能为老子做的事，衣儿都能为爹爹做到。”
老爹眼一颤，唇颤抖的已说不出话了。
我又往地上一砸，“爹爹相信衣儿这一次好不好？就这一次，如果衣儿碍了爹爹手脚，衣儿马上自动消失。”
老爹沉着眼，手也微颤，终还是转过身不看我，“衣儿听话，跟莜儿走，爹爹答应你，每月都会捎信给你，一年之后，爹爹必亲自接我儿回家，给我衣儿举办天下最盛大的及笄大典，可好？”
“不好不好不好！什么鬼及笄大典，我不稀罕。”我垂着眼，摇晃的头。
忽然，人妖走上前，轻撩缎袍，一手伸在我面前，我愣了愣，抬头，眼里蒙蒙胧胧，我眼一闭，泪水就落在人妖的掌心。我牙一咬，用袖往脸上胡乱一抹，“我不走！”
“呵呵……”头顶忽然传来一声笑，清澈悦耳，我一怒，想起身却忽然被人搂住。恍然之下，才发现人妖已然蹲下身，把我搂在怀里，刚想挣扎，却感觉脖子一疼，世界晕眩……
“相父，这才是最好的法子。”
听完这句话，我是彻底的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