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14章(1 / 1)
晃了晃眼皮,沉重的脑袋深陷入软枕中,侧首,言言恍惶地望着在秋火处亮光处背对的修长素白身影。呢喃低语:“惜...”却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嘶得难听。
许久。
仿佛感受到什么,素白身影突地转过身迎上了言言注视的眼光,马上跨过走近,执起言言无力的手腕,神情认真地打脉。一会,形状美丽的唇角扯起一个淡笑,抚慰地望着她道:“醒来便好,迷药的药力尚未褪去,因此你虽会感受到全身虚弱无力,却再无大碍。”
干净无欲的银眸若是没有一丝涟漪的湖面,沌洁的光芒无形地围绕着他散发朴素古玉的气息。
“你——”黑影撒在她苍白的脸上,言言欲言又止,因那喉咙间难听的沙嘶蹙眉。
朗瑞长臂扶起言言,让她靠在床栏上,起身端来一碗是逸着淡烟的药汤,道:“先把这药喝下,这样喉咙就不会那么难受,也会有些力气。”然后,将药凑至她干涩的嘴边,温柔喂下。
身旁的俊艳男子的身上散发着淡淡清新的草药味,逸至言言的鼻间,迷雾的琥珀眸子不断掠过一些陌光却似乎又铭心的景像。
柔和月色下,男女不分彼此的身影交缠在一起,缠绵分享着□□中二人身上炙热的温度,汗水流过身体,温柔男子动作若是珍物般吻过女子额间的每颗汗珠,轻拥入他宽阔的怀中,每一个动作却都带着不可理喻的霸道。那时,女子的鼻端总会在彼此的汗水间,轻轻绕着淡淡相同的草药味——
抬首间,迎上眼前这男子关心的眼神,她却又避开,垂下眼帘失神地望着柔软床帐上的点点图案。
不,他不是惜。
她的惜不曾用这种陌生的眼神望着她,他那美丽得慑人心魄的银眸,从来只用来在凝视中告诉她,他要在一起或...他恨她。
会有人的眼睛明明在叹息,又带着一丝侥幸的吗?
她到底在叹息些什么吗?又在侥幸些什么吗?
朗瑞收回目光,轻晃了首,想摇去自己脑海中那些突如其来的问题,和某些陌生的情绪。
“朗瑞,我想知道——阿..阿言,你醒啦!”刚踏入房门的陵兰诺惊喊一句,冲步走至床前,神情丝毫不掩激动地抓住言言的柔荑。
眨了眨凤眼,言言仔细打量起眼前突然出现的俊美男子。
紧握住她双手的是属于男子的白皙宽厚手掌,指甲干净而圆钝,每一根手指都修长如葱般优雅。缎蓝衣袖质地细腻柔滑,轻覆过她的手背,舒服温柔,静蓝色的衣裳剪裁简单,细节之处却不乏用心。往前细看,这男子薄唇扬起,嘴角的笑涡停留在脸颊,一副人缘甚好的样子。挺直鹰鼻上是一双媚人的吊梢眼,眼角俱是含笑的风骚,在那英挺乌黑的双眉搭配下,乍眼一望竟一个相当别有一番风味的俊男子!
慢着,那双媚人的吊梢眼?!
呼吸赫然滞于胸口,言言迟豫地开口询问:“陵、陵兰诺?”
“幸归你还记得我!你这个没心没肝的女人!十几年来音萦全无,竟还敢用这么久的时候才把我这陪你一起鬼混的酒肉朋友给认出来!你这无情的女人真是——唉——高兴死我了!”陵兰诺长臂悲愤地拥抱病床上的人儿,在她的耳边认命补充道。
胸襟发出真诚的笑声,言言气息无力地道:“忘爹忘娘我都哪有这狗胆忘了你大少爷啊!”
“那你就敢那副躺在棺材里的死样子来见我?!没心肝的女人。”心中放下一块重石头,陵兰诺放开怀中快窒息的人儿,斯文的脸庞上表情净是凶狠。
死性不改,这女人连久别重逢都敢如此折磨人!
“冤枉呀,有头发谁愿意做光头啊——咳咳...”
“还敢逞强,哼,现在就暂时放过你,养好身子后再好好算这笔债。”口气继续凶恶,大手掌却温柔之极地拍拭着言言瘦弱的背,完全泄露了手掌主人的关切之意。
“王爷放心吧,这位白大人身体只要多加调养便会恢复。“收到陵兰诺投向的急切眼神,朗瑞趋步温和解释道。腰间玉佩在投手间哐哐响声,轻擦过安静的房间,晃过三人的耳膜,消失,无声。
白大人?
言言如葱手指弯扣,轻挺住左眉间,哑声扯出脸颊苍白的笑容,不料也扯出心中一丝苦涩,却早在发现之前淡淡掩下了。
“听到了吗?白、大、人?从此刻起你将完全实现你欲当世间第一废人的理想了。“
遥想自己以前因情伤的放纵无拘,言言果真笑了出声,只为笑嗔当初自己的幼稚与无措。
止住笑声,靠在床栏上,神情却懒洋洋地闭目一会道:“在你问我一切之前,先回答我几个问题吧。”
“好。”嘴边谑笑未褪去,陵兰诺碧眸却已凝结了认真。
“这里是哪里。”
“可萨国。”
“...是加的夫那个剐千刀的把我绑架来这里?”
“准确来讲,应该是你被那位王爷的属下送来当他对可萨国示诚的贡品。”
贡品?不赖——很不错,这玩意儿她白言言还未当过。
“...现在的你是谁?”
“可萨国国王的亲皇兄,这个国家一位终日两手闲闲的王爷...是你这没心肝女人一辈子的酒肉朋友。”声音停顿,陵兰诺眸子专注地望住她,言言睁开凤眼,看到的依旧是一如当初的一片坦荡。
“那次在沙漠分开后,你们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一直沿着南方走,直至到了可萨国,后来可萨国的凯莉女王看上了索迪亚并挑选了他入主后宫,也秘密安顿好我们所有逃难的族人。五年后,凯莉女王因病逝世,因为女王只有一个和其他人生的子嗣,体弱多病的小王子也离世后,索迪亚便听从女王遗嘱接管了可萨国,继任为新一任国王。”
“因病逝世?是被害身亡吧。”鼻间轻哼一声,言言嘴角持着讽笑。
“是。”这个足以震撼整个坚固皇朝的问题,陵兰诺如实地道出真相,“我们用五年的时间与大量金钱拉拢扩大自己的人际势力,在凯莉女王中毒身亡后,索迪亚便了断了女王的小王子,改掉了遗嘱,依靠庞大的势力顺得登上了王位。只是不管手段如何,事实证明他的确是一位善于治国的君王,不是吗?”
“索迪亚一直便是个很有野心的人,仇恨更是一种很厉害的支撑力量。”似乎对可萨国那段隐密历史兴趣缺缺,言言淡淡答了一句。
“对不起,我有劝他,可是...”
“一个被恨蒙蔽了心智的人你根本就很难劝得了。”言言语气慢缓,额间开始渗出汗珠,脸色略苍白。
陵兰诺取出手帕轻擦拭,二人同样没有发现房间外正欲走进又止步的修长身影,朗瑞则嘴角轻噙淡笑,没道什么。
“况且不报仇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行尸走肉为什么。”
房间门外的修长身影一僵,表情阴沉之极,紧握的拳头竟关节泛白,随同在一旁的两个侍女则因这突然的愤怒,抖得将手中木盆的燕窝粥也逸出碗面一些。
“好了啦,最后一个问题,这个美得没天理的艳男子是谁呀?”言言抬首,谑笑眼光投向一旁静静站着的素白男子,琥珀色的眸子投影烛光的点点亮光。
“这是我们可萨国的大祭司朗瑞·埃里蒙德,他的医术可是全国数一数二的,连太医馆那些老头子都得听他的话做事哩,你昏迷这些日子都还是他在照顾你呢。”
朗瑞·埃里蒙德...
朗瑞...
惜....
“朗瑞...咳咳...祭司大人...还真想不到您年纪轻轻便如此深藏...不露...咳咳...”言言笑着断续道,舌尖迟钝传来刚才药汤的辣涩,呛得她直想大声喊叫,却发现什么也没有,只有猛咳嗽时眼角不小心逸出的泪滴.
“还好吗?!朗瑞,快过来帮阿言看看!”陵兰诺拍着言言的背,帮她顺了顺气,脸庞一处无措地望向朗瑞。
“白大人,请保持情绪稳定,别太激动精神放轻松。”细长金针准确刺入穴位,拨出,朗瑞修长手掌握住她的柔荑,在耳边咛嘱道:“再深呼吸,吐气...”
“女人,你可别一天到晚都净在捉弄我呀!”陵兰诺紧张地对忽尔闭目不语的言言喊话。
此时,房间门外索迪亚长腿一迈,也跨步进入房间,脸庞如木偶般没有表情,眼神却有专注着病床上人儿苍白的脸色。
一会,寂静房间只剩下间续的咳声和呼气吸气声,慢慢地...房间突然安静得似乎连针掉在地板的声响都听得到.
言言缓缓睁开凤眼,柔荑不露痕迹地挣开朗瑞的手掌,持着谑笑在嘴角,道:“哟,小冰块如今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大冰块了,不过依旧不失是个大美男子。”可惜现在她全身一丝力气也没有,不然她当真会吹一个欣赏的长口哨。
“你的性格倒也是和你的样子一样都没什么改变,还是一副戏皮笑脸,没什么女人味。”索迪亚挥手让侍女放下手中的东西,站着冷冷反驳道:“亏难众芸洛国的神白御相有长生不老的能力,没想到几瓶迷药便能弄得你如今成了一只白病猫。”
“御相不也不过是人。”
洛国白御相也会生病,也会想爱人和被爱,会想和爱的人生生世世在一起...会在离开爱人后,不择手段地回到爱人的身边——不择手段。
“她死不了吧?”索迪亚不甚礼貌地瞟了言言一眼。
“呃,启禀王,只需日后身体内的毒素全部排清,再加几贴药汤料理一番白大人便再无大碍。”朗瑞回过神道,为刚才自己的心不在焉歉然地欠了欠身。
“我都说祸害留千年嘛。”陵兰诺轻松地笑话。
“我的问题全问完了,那你又想问我什么。”言言转首望向他,挑眉道。
“我啊,”陵兰诺拥过言言的双肩,在耳边低语问道:“我还是不是你的酒肉朋友?”
“是。”
“那就够了,这就是我所有的问题。”陵兰诺拍了拍她的脸颊,笑容可掬。
言言琥珀色的眸子深深地望了他一眼,抿唇嘴角轻扬道:“不过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到底我睡多久了?”
“四天...”
“很好,难怪我的胃一直疼到现在,原来是饿慌了。”
“笨女人...”
随后,皇宫的御厨房一阵大慌乱,朗瑞一向安静的园子里也非常难得地看见侍女匆忙走进走出的模样,断续传出男女争辩的声音和吼声——
陵兰诺苦笑地抚着额头,他想皇宫很久很久没这么吵过了,他的弟弟很久很久没讲过这么多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