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第八章 小人难养也(1 / 1)
北京城的街道上,熙熙攘攘,热闹异常,费扬古与他父亲昔日的下属并马而行,“老哥,前面那个酒家的竹叶青还算道地,咱爷俩去尝尝啊?我做东。”中年的副将笑着摆手,“不了,不了,赶着回去,你嫂子在家等着呢!”“那有什么,喝两口酒而已。”副将低头理了理缰绳,有几分莫不开,“那个,你嫂子肚里刚怀了小七儿,怎么也要回家和她做做伴儿啊!”费扬古先是一愣,随即放声大笑,“我的妈呀,刚把嫂子从扬州接来也才三个月吧,老哥,我这下可知道什么叫老当益壮了!”
副将无可奈何的瞪了一眼费扬古,“笑,你还笑,那帮没媳妇儿的小兔崽子笑,你这个昨儿刚成亲的也笑。喝什么酒喝酒,快回去接茬儿和人家哥哥妹妹去吧!啊?”费扬古一听这话立马儿蔫了,也不笑了,手拉缰绳,目视前方。副将瞄了一眼,“怎么了,说起自己来就老实了?昨儿新娘子给你下马威了?来,让哥瞧瞧,踢哪儿,打哪儿了?”副将说着就去伸手掰费扬古的肩膀,费扬古不耐烦的一推,“你别提了,哭,就知道哭,从昨晚一直哭到今早我走,好说歹说都不行,本来就没耐性,她还没完没了了,你说说!这成亲嘛,夫妻俩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犯得着哭一晚上吗?”费扬古越说声音越大,路边行人纷纷侧目,副将连忙扯着费扬古示意他小声儿点。
费扬古收声后,闷闷的催马接着往前走,副将也跟上,走了一段,路上行人少了一些,副将笑着俯身凑到费扬古的耳边说,“老弟啊,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从前没沾过女人?”费扬古皱眉片刻,含含糊糊的嗯了一声。“哎呀,那你就不能怨人家哭了一晚上了,都是第一遭,俩人肯定一个急得很,一个怕得很,碰巧你又是这个炮仗脾气。而且你想啊,见了血能不疼吗?人家还是个千金大小姐呢!这事儿不能怪她,怪你。”费扬古扭着眉头, “哎,看她那架势,恐怕这辈子都不打算理我了。我,我可怎么办啊。”最后一句声音很小,可是副将还是听见了。
“哈哈,臭小子,难怪要请我喝酒了,是打算向我讨主意的吧?那好,我就告诉你一句话,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不用你说,我都知道。”“你知道啊,可是你不懂,什么叫做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那是说,这女人啊,和小孩子一样,都是要你花心思,去哄去疼的……”费扬古哭笑不得的打断,“哎呀,老哥,我爹总说让你多读几本书,你也没听进去啊,那小人,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副将瞪眼说,“不是这个意思怎么了?不是这个意思也是这个理儿,总之啊,怎么对小娃娃,你就怎么对女人,没跑儿!”费扬古稍有为难,“可我又没养过小孩儿。”“没养过小孩儿,那你还没被当成小孩儿养过?真是的,好了,前面就快到我家了,我先走了!”
副将策马而走,费扬古下马,一个人牵着马往自己府的方向走,若有所思,走过几条街后,他如释重负的笑了,随即翻身上马,飞快的向家中赶去。
初冬的下午,暖阳融融,费扬古到家后在前面擦了把脸,换了身干净衣服就风风火火的往后面的新房里走,在新房外面的回廊里,他看见一个妇人拿着一个针线筐,一面晒太阳,一面聚精会神的缝着东西,费扬古从她身边经过,她连忙笑容满面的站起身来,“将军回来了?”费扬古稍停了下,“你家格格呢?”“回将军,五格格在房里歪着呢。”费扬古点头嗯了一声,目光向下一扫,发现妇人手里缝的正是因泽昨晚被他扯掉盘扣的那件中衣,腾的一下,费扬古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根儿,他逃也似的接着往前走,就听见身后妇人呼唤到。
“小爷,你不记得奴家了?”刚迈出两步的费扬古疑惑的回身,妇人接着情绪激动的指着自己说,“我是阿汝啊,十多年前你在襄王府的门口救了我的命,你还当着我的面,亲手把我的卖身契给烧了。”阿汝边说边抹眼泪,费扬古略一思量,随即笑着点头,“记得,想起来了,怎么样,这些年在鳌府过的还好吗?有没有人难为你?”阿汝一边擦眼泪,一边笑着摇头,“好,老夫人拿我当半个客,这几年,格格大了,我的日子啊,就越过越舒坦了。”
费扬古边听边点头,忽然,他一顿,如梦方醒,“不,你等等,我记得你当年在鳌府当奶娘,有个小格格离了你就活不成,那个小孩,难道是,是……”费扬古边说边指着新房,阿汝连连点头,笑道,“对,就是,就是咱们五格格。”费扬古扶着廊柱愣了半天,随即摇头笑了,“人家说对了,她还真是个小孩儿。”阿汝不明就里,“小孩儿?不是小孩儿了,都十二三年过去了!”费扬古手扶廊柱眺望南方,“是啊,时间过的真快,十二三年前,爹娘姐姐他们还都在世,转眼儿,就剩我一个人了。”说罢,叹了口气,一脸落寞,随即转身接着往新房走去,当他抬手要推门的时候,他身后回廊里的阿汝突然说,“小爷,从现在起你不是单个儿的了,你有我们了!”
费扬古怔忡良久,看了看阿汝,又看了看新房,铁骨铮铮的男儿一脸的柔情动容,让人看了后心都能化了。
卧房里点着香,温暖,馨香,费扬古轻轻推开门,看见因泽面朝外侧身躺在床上,闭着眼似睡非睡,费扬古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覆住因泽放在腰间的手,因泽一抽手,他落了个空。费扬古一愣,随即笑着俯□在因泽的耳边说,“我回来了,妹子,快睁眼看看你费哥哥。”因泽没搭腔,他接着说,“那,看看你夫君。”无语。“那,看看你丈夫。”“看看你男人总行了吧。”因泽不耐烦的瞥了他一眼,接着咬牙切齿的说,“你不是人,是牲口。”说罢翻身面朝里,不理费扬古了。
费扬古见状,无可奈何的在一旁枯坐,半晌,他灵机一动,伸手去捏因泽的鼻子,“居然给我装睡,喘不上来气,我看你怎么睡!”言语里有笑意,因泽没去理会,鼻子被掐住了,她下意识的张口,无意间将费扬古的手含在了嘴里。她以为自己用力一咬对方就会把手撤走,可是,她逐渐使足了力气,费扬古的手却还是从从容容的停在她嘴里。片刻后,因泽惊觉自己口里一阵腥甜,她将费扬古的手从嘴里拉了出来,触目的鲜红血液渗了出来,掩盖了上面的牙齿印儿,她回头去看费扬古,费扬古却淡淡一笑,抬起自己没受伤的那只手,轻轻的替因泽擦去了残留在她嘴角的血迹,随后,他心平气和的说,“你出了气,就不许再赌气不理人了。”
这时有敲门声,费扬古应声,外面推门进来的正是阿汝,她手里拿着一个小笼屉,热气腾腾,香气四溢,“将军,这是您叫人做了送来的吧?”费扬古点头,然后看了一眼因泽,“你去尝尝,扬州的小笼包,小时候每次淘气被我爹打了,我都赌气躲在屋里不出来,我娘就会拿这么一屉小笼包,一边用扬州话说着,轻轻移,慢慢提,先开窗,再吸汤,一边哄着我和她说话。”
费扬古说话的时候,阿汝忽然看见了他右手虎口上滴答流血的伤口,“这,这是怎么回事?”她上前捧住费扬古的手,左看右看的找可以包扎伤口的东西,因泽从床上慢慢坐起,心虚的瞄了一眼阿汝,随即抽出了袖子里的白缎手帕,轻轻的盖在了费扬古的伤口上,费扬古见状,心满意足的笑了。
阿汝把一切看在眼中,她一边给费扬古包扎伤口,一边恨铁不成钢的对着费扬古叨咕,“冤家,上辈子的冤家,你就事事由着她吧,迟早有一天,这小丫头能要了你的命!”
黄昏,夕阳西下,满眼金黄,刚吃了饭的两个人在小厅里。
“哎呀,抱着我干什么,你放开,这屋里又不是就一把椅子!”
“我小时候,我爹就常常这样把我抱在膝上。”
“你总拿我和你小时候比什么?”
费扬古闻言稍怔,随即说,“因为我小时候过的很开心,我只想,要你过的开心。”因泽听了有些吃惊,随即疑惑不解的说,“那你就不想要别的了?”费扬古坐直身子一本正经的说,“我还想要一个妻子,一个自己的家。”
因泽微微皱眉,随即叹了口气。
费扬古看着她笑了,“你装什么大人,才多大就唉声叹气的?”“因为啊,因为费哥哥你真是个好人,所以你想要的东西,也容易,也不容易。”费扬古搂紧怀里的因泽,笑着悄声说,“那要是还想做牲口呢?容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