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 八弦琴（中篇）——诀别的梦（1 / 1）

春情只到梨花薄，片片催零落。夕阳何事近黄昏，不道人间犹有未招魂。

银笺别梦当时句，密绾同心苣。为伊判作梦中人，长向画图清夜唤真真。

——纳兰性德（虞美人）

梦中，是茫茫的白雾。身体似乎越来越冷，意识茫然地不知道如何运转。

“月音……月音……”是谁在呼唤？那种熟悉的气息与语调，似乎在记忆中曾经出现过。可是……真的很抱歉。如今的我……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

不知道在深层的意识中飘荡了多久，慢慢地，白雾渐渐清晰，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条宽大的河，静静地流淌着，泛着淡淡的银光。

“这里……是哪里？”盛开着朵朵紫色与白色交替的蒲公英，在微风中轻轻地晃荡着，柔软了心中一切的烦心事。

“月音……你终于来了。”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响起。

不知何时，对岸已经站着一个人，翡绿色的双瞳透着阵阵冷光。月音愣愣地呆站着。这是第一次，从那熟悉的双瞳中透露出冷光。第一次，你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

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只是……为什么，要用这样的眼光，要用这样的伤情，无声地注视着我？

“忘了我是谁了吗？”精致的五官透露出讽刺与嘲弄。“你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忘了我？”

“多季史！你是在讽刺我。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这么恨我？”月音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对岸的少年。

“恨？的确，我是恨你。因为你，我连轮回都无法实现。因为你，我的魂魄依然在这世间飘荡。每日，我都要承受日光的灼热。而你呢？依然快乐地，享受着他们带给你的幸福与守护。”尖锐的话语逼得月音连连后退。

“我……”柔软的紫色发丝散落在颈间，前额的丝发掩饰住此刻毫无生气的宝蓝色双瞳。不知道过了多久，月音露出了一抹惨淡的微笑。“你要我做什么。”虽然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月音却说得如此辛苦。

如果我的牺牲能够换来你的原谅，那么……我愿意。

“到我的身边来，把你的力量给我。”冰冷的，毫无一丝的温度……这是他吗？

踏进河水的第一步，月音皱了皱眉。第二步，第三步……倒数第三步，月音微微地笑了，倒数第二步，额上的汗水终于滑落，倒数第一步，宝蓝色的双瞳顷刻间失去了以往的颜色，惨淡地透着最后一丝的淡蓝。

如果真的是你，我的命随你拿去。可是……站在我面前的你，我不愿相信。只因，记忆中的你，善良地连害死你的人都能放过。人会变，但我相信，你的心不变。所以，我还是选择相信你。用我的命作为赌注，交到你的手上。

一直低着头的月音是不会发现，随着她一步一步地向前，对岸上的少年露出了一抹悲哀的笑容。

月音……我们的这次见面，也许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想保护你。可是如今的做法你一定不能接受。所以……请不要为我的消失而伤心。用我最后的力量来补充你流失掉的灵力吧。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一切的痛苦就让我来承受吧。

“把你的手交给我。”多季史伸出左手。月音毫无迟疑地伸出了手。

两手相交的一瞬间，一股暖流流经月音的身体，慢慢地温暖着动僵的身体。月音睁大了眼睛，模糊的视线中始终只有两人相交的手，一滴一滴的泪，无声地滴落。在身体滩软的那一刻，多季史缓缓地抱起月音，走到河中，任河水灌湿身体。

散落的紫色丝发半浸在河水中，闭着眼睛的月音也许永远都无法看见，多季史渐渐透明的身体正散发着最后的温度。耀眼的青灰色光芒点亮了一片漆黑。

“当你醒来，一定要忘了我哦！月音是乖孩子，所以这次也一定要听我的话，永远……永远都不要记起我……永远都不要……”你只要快乐的，我就已经是幸福的了。即使我离你而去……

岸边，银白色的蒲公英脱离了母体，在微风中飘荡。一朵朵洁白的，飘散着，飞入河中，飞入月音的发丝，飞入多季史的记忆中，飞入月音最后的泪滴，融进水中。

月音……你要幸福……

最后的青灰色光芒消失。静静流淌的河水中，紫色丝发的少女安详地躺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