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 10 章(1 / 1)
“你要带我去哪里?”
办了出院手续,忻未央即被舒仰止带上车,目的地不明。
病房里那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舒仰止满意退开,未央已不知今夕是何夕。
罪魁祸首好像拍自家狗狗一搬,轻拍她的脸颊,说了一句,“整理一下,我们出院。”其他什么也没说,就好像她刚才的一番呕心泣血的表白全是小孩在闹脾气。
未央不爽,非常非常地不爽。
她只要他给她一个反应,就算是和她谈分手也好,省得她现在惴惴不安,他的心事一向难测,她承认,她从来没有弄懂过。
反正什么都说了,未央也就豁出去了。
“你到底有什么想法?”
未央一度失控地想要抓住那个方向盘,让他停下来好好听她说话,手已经伸到半空,想想还是罢了,被人甩已经惨绝人寰,再搭上小命一条,怎么算都是自己划不来。
她恨恨地收回手,不放弃地看着身边似乎心情很好的,马上就要变成过去式的男朋友。
舒仰止微微转头,看着未央满脸的不忿,微噘的唇好像在诱惑人上去咬一口。
恩,可惜现在在开车,要不然……
他腾出一只手,安抚性地拍拍她的脸颊,动作轻柔得……
还是像在抚摸自家的爱犬。
“稍安勿躁。”
我还小心火烛咧!可恶,不说就不说啦,反正现在轻松了,什么都一清二白了,剩下的只等着任人宰割了。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时,舒仰止已经停下车,将车钥匙都拿在手里了,他照例拍了拍心爱小白狗的粉嫩脸颊,“到了,下车。”
未央下车,四下一顾。
他倒是很有始有终嘛,分手也知道要挑缘起的地方。
她鼻子一阵酸涩,看着眼前这么多年未曾变过的景色,曾经在这里念书,编织美梦,没想到今天,来到这里,亲手结束这个梦。
舒仰止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握住她的手,坚定地朝里面走去。
未央顺从地跟着他。
现在不是迎新的时节,没有那么多稚嫩的脸庞和厚重的旅行袋,学子们三三两两,偶尔擦肩而过的时候会投来些许惊异的目光。
他们都已经离开校园太久了,属于校园的一切在他们身上,似乎已经很难再找到痕迹,她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生涩的女孩,只敢站在很远的地方,看着喜欢的人,却不敢靠近,不敢打扰。因为,她从未曾真正放下的人,现在正在她身边,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再遥远了么?他们都改变了么?
她一下子觉得很乱,紧盯着他握着她的那只大手,他手上的温度,很真实。
一时之间,她恍惚着,他们都不再是学生,再执着着当时的心情,顾忌着当时的顾忌,真的有意义吗?她曾经不敢真正勇敢地去追求自己想要的,甚至不敢真正去靠近,只躲在自己天真的幻想中,隐隐知道他们的差距却又不曾努力去改变,直到当头棒喝才醍醐灌顶,然后选择放弃。
一直以来,她努力过吗?她以为自己是为了他而改变,这些年来,她真正改变了什么呢?最重要的东西,她对待感情的态度,仍然停留在当时,最值得珍惜的人,她得到了却又因为懦弱不敢面对而一心想放弃,再缩回自己的□□中黯然落泪,这些,难道就是她所谓的蜕变?
可是她从来不曾问过他,他要的是怎样的她,优秀得足以与他齐肩,是吗?还是,只是她为自己的退缩找的借口呢?
“我在这里,第一次看到你。很重的包,很大的箱子,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人送,来来去去的人,没有人施以援手,你也没有要求任何人的帮助,目光甚至不曾在任何人身上停留,你只是一个人费力地想走完这条路。当时我想,这个女孩子很坚韧。”
舒仰止停下来,没有看她,只是缓缓地说道。
这条路,未央记得,就是当年迎新时的大道,而前几届的学长学姐就在旁边的大树下设立志愿点,他,就站在那里。
“所以,你让人来帮我?”
他点头,“很多事情,我都试图让自己置身事外。”
他们都没再交谈,继续往前。
未央不知道舒仰止要走到哪里,或者说,她弄不清楚他们是来散步的,还是有目的地的。
她只是放心地跟着他走,一切都没有走到尽头,他的手还在她掌心,她不会轻易放开。
思及此,未央悄悄握住了那只大手,加快脚步,和他并肩。
舒仰止没有看她,只是握着她的手察觉了她的回应,与她十指交扣。
不知走了多久。
“第二次看到你,我觉得你很怪,摔倒了坐在地上,却不急着起来。”
舒仰止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
未央脸有点红:“我……我当时觉得很无聊啊,所以……”
一幢红砖楼屋,有点年纪的样子,只有两层,却是这个学校最古老的建筑。舒仰止带着未央一路走进去。
“新生晚会,其实我来了,只是一直站在外面,因为不喜欢过分热闹的场合。我看到你,上台接受了我捐出的礼物。我很高兴,那件东西属于你。”
对于这件事,未央一直深感疑惑,“那块石头是什么意思啊,我想了很久也没想通。”
舒仰止淡淡地说,“没什么深意的,只是一件礼物而已,曾经我的前辈送给我,我转送给你们,如此而已。”
“是吗?”她还是很困惑,“我本来以为你送出来的东西肯定会有很深的含义的,只不过我道行不够,参不透而已。”
“参不透?”舒仰止失笑,“其实我做过一些很没有意义的事,很多想法现在看来都是很不成熟的,即使现在,我也有很多时候不能冷静,我,其实,不像你想象的完美。”
未央深深地看他,他是不是在告诉她,他们其实并不存在所谓的差距呢?
走了一会儿,面前是学校的舞厅,也是联谊的地方。
舒仰止弯起嘴角,“记不记得你帮我化妆,化到我嘴里去的事?”
“当然啊,我当时好窘。”
未央想起当时的情形,表情也轻松起来。他还笑了呢……
“那天晚上以前,我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笑过。我这个人很怪,如果不是真心,那是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的。我可以很礼貌地对待别人,但是却没有办法让自己世故地微笑。可能潜意识里觉得,这是我唯一保有的真实的权利吧。所以我不喜欢笑,也因此……”
舒仰止突然转头,温柔地看她:“我喜欢你的笑容,很真心,你一直都很真地对待别人,这样的生活态度,是我一直希望拥有的,在你身上,我看到没有杂质的纯粹的笑容。”
未央觉得脸好烫,她不自在地转开视线,不敢迎视他的温柔,她觉得自己好像走在云间,软绵绵地很舒服,但是不真实。
“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发消息给我,你可能不知道,那段时间我做什么都觉得有点不对,但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有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发呆,晚上十一点的时候总是会特别注意,是不是有消息进来。我还是一样地工作,可是,总觉得有缺憾的东西。那天,我忍不住发消息找你,可是你没回我。”
未央插嘴:“我手机没电啊……”
舒仰止一笑:“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终于了解到等待却落空的滋味,当然,后来的我还是很混帐,可能太笃定你不会离开吧,所以有时候不太在意你的存在。”
未央重重地捏了一下他的手以表气愤。
舒仰止勾起嘴角,纵容她小小的惩罚。
未央仰起小脸看他,“你说你信任我,是真的吗?可是,我们根本不算认识啊,你为什么能说那些事情给我听呢?”
“直觉吧,我就是感觉你是我唯一可以完全相信的人,不需要有负担。”
转来转去,到了教学楼,未央已经不认识路了,可是很奇怪,舒仰止很清楚地知道哪里该拐弯,哪里该直走。
“你记性真好,我就已经忘了学校里的地理环境了。”
舒仰止回头,淡淡一笑,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什么,如果你常常梦到以前的事,你也会记得。”
未央心跳加快,他……在暗示什么吗?
“你在这里,等我,送我东西,记得吗?”
舒仰止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熟悉的景物,这么多年了,他始终没有办法遗忘,曾经站在这里的,曾经在寒风中瑟缩的,小小身影。
未央没有说话,她也始终记得,他曾经如何的礼貌,又如何的冷淡。
“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其实,这些方面我一直就没有经验,看到你的认真和用心,我其实手足无措。”
未央震惊地看着他,在她面前,或者说,在任何人面前的舒仰止,都是沉稳优雅的,控制着一切,不被任何事所影响。这样的人竟然对她承认,自己也有掌控不了的局面?
舒仰止淡淡地叹息,宠溺地回头看她,“你不相信吧,我也不能够相信,从一开始,你就拥有影响我心绪的能力。所以,我始终不敢对你有任何回应,因为这是我没有办法操控的局,在这个局里,我甚至没有能力控制自己的思想和情绪。我很不习惯,但其实真正让我裹足不前的,是你。我们的差距其实根本不在于你所担心的那样,而是我们没有真正相处过,你只是基于对我的崇拜而对我表示好感,并不很清楚我有那些弱点,现实会摧毁想象。我只是害怕一旦让你接近,你会因失望而离开,那个时候,我却会没有放手的勇气。”
未央完全无法思考,她从来不曾想过,他竟然这般地在意她的存在,他也会害怕,担心她的去留……
她恍恍惚惚地跟着他走,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驻足的地方,是当年面试的会议厅。
未央放开舒仰止的手,慢慢走上前,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小厅,曾经,她坐在里面,周围的人口若悬河地发表他们的观点,而她,只能在间隙插两句没有分量的话……
舒仰止揽她入怀。
“你最介意的,就是这件事,对不对?每个人都有自己适合的位置,你吸引我的一直就是纯真安静的气质,我看过太多有能力有手段的女孩,比你咄咄逼人的数不胜数,那晚的一切,对于我根本不算什么,他们表现得再出色,还是嫌嫩了一些。可是我知道,你并不适合这样的场合,你就坐在我身边,我知道你应付得很辛苦,可是我却完全没有办法帮你,我……”
他没有再说下去,扣着她腰的手微微收紧。
舒仰止顿了一下,接着说,“你在跑道上走的时候,我站在外面。你在里面坐了多久,我就在外面站了多久。一直看到你和展箫潼一起回去,我才离开。”
未央动容地握住他的手,她不知道……
“我出国那天,特意买了你考试那个时间的机票,就是不让自己有奢望,你会来送我。可是没想到,会在最后一刻看到你。就是那个时候,我好痛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够放手一搏,为什么要弄到这个地步,两个人只能面对着,却无话可说。然后,我发誓,我会回来,如果你没有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那么,我会倾我所有来给你。”
舒仰止将面前的未央转过来,轻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已是泪光盈盈的双眼:“我希望我能有机会实践我的诺言。”
未央没有办法克制地呜咽出声。
舒仰止倾身吻去她的泪水,在她颤动的眼睑上印下一吻,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未央放松地靠在他的怀里,鼻尖萦绕的全是他的气息,他的味道。
很久以后,她听到舒仰止似乎闷闷地说,“还有一点,你一定要给我牢牢地记住,你没有什么地方配不上我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喜欢你哪里,你还需要怎么努力去达到我的要求呢?什么都不要改变,只要这样就好,就这样留在我身边。”
他收紧手臂,似乎要借拥抱的力量阻止她继续想相不相配这些无聊的问题。
未央无声地笑,谁还有空去想那些啊?他的承诺还余音绕梁着呢,可不许他赖帐。
她没有告诉他,他在她心里一直都不是完美的。她曾经希望,她爱的人可以很开朗,有很多朋友围绕在身边,那样的人,会让她觉得温暖。
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爱上的将是什么人呵。
“舒仰止,你这个不守信用的家伙,你答应过我什么?……”
舒总经理办公室的门被某个鲁莽的女人撞开,落座在沙发上的德方经理因此吓得差点跳起来。
舒仰止温柔而无奈地看向门口的人儿。
忻未央看到还有外人在场,而且还是个地地道道的外国人,嚣张的气焰立刻压下了大半,炎黄子孙,汉家血统,总不能让外人看笑话。
权衡轻重,她立刻收起满脸的不爽,换上礼貌的微笑:“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有客人在,你们继续谈,我出去了。”
微微倾身,倒退几步走到门外,轻轻带上门,优雅得同方才的蛮女判若两人。
德方经理一愣一愣地,还没怎么反应过来。怎么前后能差这么多的咧?
他惊疑不定地看向始终镇定自若的舒仰止:“这位是……”
舒仰止微弯嘴角,“让您见笑了,这是我太太。”
德方经理呵呵地笑了,哎,年轻人啊,就是这么活力十足。
送走德方经理,舒仰止不意外地看到门外沙发上看杂志喝咖啡的大闲人,他走过去,坐在未央身边,接过未央手中的咖啡,在她喝过的地方抿了一口。
看到未央脸又红到耳根,舒仰止心情极好地轻抚着她的红晕,在她耳边轻轻地戏她,“当人家老婆这么久了,还动不动就脸红,看来我该检讨一下了。”
未央斜睨他一眼,“你检讨什么啊?”
舒仰止在她颊上偷了个香,舒舒服服地拥着她,“检讨我不够努力啊。”
未央羞得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他什么时候……学会这么说话了?
她挣开他的怀抱,老这么被他困在怀里,害她什么立场都没了。
“你……你答应了今天陪我去挑婴儿床的,现在都下班了,还在和那个外国人磨,你是不是打算放我鸽子啊?”
“老婆,才刚下班,我已经尽快送走人家了。”他轻抚上未央微微突出的小腹,柔声问她:“今天孩子乖不乖,有没有弄痛你?”
“还好啦,他天天都是这个样子啊。”
未央目光也温柔起来。
自从那次校园之行以后,他们之间再没有了隔阂,甜甜蜜蜜地腻了几个月,舒仰止求婚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她始终不松口,就是想再多享受一下单身生活的,无奈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最后迫使她不得不奉子成婚。
她至今仍记得他陪她去医院检查时,听到医生宣布她怀孕时脸上的得意神情,真的很欠扁。
这还不是最过分的,更可恨的是,他准备了一个环境好,气氛好,什么都很完美的晚上,鲜花,香槟,烛光晚餐,连同最重要的求婚戒指,用很土但是很有效的方式,成功地让她一时心软地套上了戒指,从此走入婚姻的坟墓,永不超生。
呃……这么说好像又不太公平哦。
摸着良心说,这个老公真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疼她疼到骨子里去,极尽温柔。两人自交往到结婚,根本不存在什么所谓的磨合期,要磨也是他去磨。
舒仰止想到什么,皱起眉,“你以后别这么莽撞了,现在不同以往,要当心自己的身体。”
“干吗,怕我摔到你的宝宝,对不对?”未央佯怒。
舒仰止无奈地看她:“你知道我是担心你。”
“那也就是说你不关心孩子咯?”未央知道自己在无理取闹,不过,呵呵,孕妇有特权嘛,而且,她也肯定了他不会对她怎样。
舒仰止一声叹,对她,他总是毫无办法,谁让他一直给她洗脑,说她绝对有权利任性的。
“走吧,我们去挑婴儿床。”
他小心地扶起她,手揽在她腰上,慢慢地朝外面走。
未央幸福地笑,不想告诉他,其实她根本没那么娇弱,只是他的陪伴和疼宠,会让人上瘾的呢。
落日的余晖洒满一室,未央回过头,看向满天的红霞,美得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她知道,他们还会有无数的黄昏,一起相伴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