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孰是孰非无人晓（1 / 1）
之后的我，游荡在别的城市，与形形色色的人打过交道，可是，再没有遇见若香璇姐姐，若碧一那般言而有信的人，于是，慢慢明白姐姐当日的话语了，明白那些自诩为善之人的虚假了。
很久没有见着姐姐了，因为她的银针，我已给了碧一，即使我没有给碧一，我也不会找她，因为害怕打搅她，她的眉眼，她的神情，有着太多故事，那个故事，是悲剧。
之于碧一，我亦是很久未见，因为她有她的阿峰哥，我便可放心，那一根银针，就若她给我的金娃娃一般，只是一个用来思念的。
再度见到姐姐，在熙攘的街上，人群中的她，一脸的茫然。我欲过去，却被人挤得一时过不去，正那个时候，耳畔传来一个声响——“悠瑶姐姐”。
我浑身一个激灵，以为自己听错，可那一声“悠瑶就姐姐”复又在耳畔响起，那是碧一的声音，她在唤我，她定是遇着了什么事，对着银针唤我去帮她，可是，我的香璇姐姐，与我分开许久的香璇姐姐，我日夜牵挂的香璇姐姐与我近在咫尺，我的脚步最终缓下，看着姐姐的身影湮没在人群之中，心中暗想，这一别，不知又何时能够相见。我最终选择了碧一，因为我的香璇姐姐说过要言而有信。
我动用法术，瞬时来到碧一的面前时，大吃一惊，同时也庆幸自己的赶来。阿峰被一群人打的浑身是伤，碧一满是泪痕的被人架着准备带出屋，看见屋前的我，他们全都吃了一惊。
碧一最先反应过来，哭泣着道：“悠瑶姐姐，你果真来的！”
那群打手模样的头看着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不和他说话，只是过去，面对碧一而立道：“姐姐说过，除非我已不在，要不我定会帮你。”
“就你，帮她？”那人怪笑了两声，便对着手下的人道，“把这个小娘子也抓起来，少爷定会重重有赏！”
众下人欢呼的上来，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可是，我又何尝将这些人放在眼中，轻巧的闪过，带着戏虐的笑，望着他们。
“怎么还不出来？”这时，一个男声传来，那群下人忙恭恭敬敬的弯腰行礼道：“少爷。”
我也转过头，看看究竟是哪家恶霸欺负碧一。可是，那个人，好熟悉，他是谁，我不知道，只是觉得好熟悉，感觉自己认识他，却又偏偏想不出何时相识。
他倒是饶有兴趣的盯着我看了好一会，笑道：“你不是那个丢了香囊的姑娘吗？”
香囊？一些画面从脑中晃过，却又不甚清楚，头微微的发疼，便不再理会他，而是当着他们的面来到碧一面前，问：“银针呢？”
她将银针拿出，胆怯的看着这一切。我却是爽朗的笑道：“你既然把银针拿出来了，无论你央求姐姐什么事，姐姐都会答应你的。”
“真的吗？”她的眸子里复又了光彩，道，“姐姐，我不要嫁个他当妾，我要与阿峰哥在一起。”
我说好，之后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个被称为少爷的人。
他的眼睛眯起来，道：“她当我的妾是当定了，要不我萧陌还怎么在这混，石头、阿荣，都给我上。”
众人见自己的主子发怒了，便慌忙来抓碧一，可是有我在，他们又怎能奈何。而后我听到那萧陌收手的声音，而后是他喃喃自语，声音虽低，但我却能听的一清二楚。他说：“她的身法，与她怎这般相像。”
他口中的她，又是谁？正当我狐疑的时候，萧陌朗声道：“你们都退下吧，你们不是她的对手。”
众人虽说不信，但却也只得听从，恭恭敬敬的退下。我问他：“你放过碧一了吗？”
他却是笑，那笑容让我害怕却又熟悉。而后，我尘封的记忆一下打开，我想起了那个与我擦身而过的男子，想起了我踩他鞋他却毫不介怀的男子，想起了还我香囊的男子……他与他，一样的面容，只是性情却是两般，究竟是人变了，还是将虚伪的面具退下了？我想起自己的心，曾为他沉沦，想起自己唤来姐姐，而后忘却……眼眶不由湿润。他说：“不可能！”
而后，在我的瞠目结舌中他从衣兜中掏出一根银针，轻身唤着：“香璇，香璇……”一声又一声，眼眶的泪终于落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波，只感觉自己好累，想好好的歇息，可是却不能。
姐姐在我们面前出现，没想到，我们的再度重逢那么快，可这情这景，却又是出乎意料的。她看见了我，嘴唇动了动，但最终没有发出声响，而是转向萧陌，冷冷道：“这是最后一根银针了，你想让我做什么？”
他依旧只是笑，指着碧一道：“我要娶她做妾！”
“不行！”我慌忙接口。
“悠瑶！”姐姐艰难的唤我的名字，我的头低了下来，而后我听到她的声音说，“你让开。”
我回头，看见晕厥在里屋的阿峰，看见躲在我身后簌簌发抖的碧一，摇头道：“对不起，姐姐，我不能让开。”
“为什么不肯让开？”她问我。
我言：“碧一不爱她，又怎能嫁与他？”
她的眼神黯淡下去，但却依旧说：“悠瑶，你让开，这是他的最后一根银针，之后，我与他，便是两清。请你不要让我做个不守信用之人！”
我开始狂妄的笑，笑的凄厉又夸张，我拿出碧一刚递给我的银针，问：“这根银针，是你送给我的，我又送给了碧一，我亦告诉她，无论她提出什么要求，我都会答应，除非舍弃了性命。姐姐，悠瑶难忘你当日的话语，所以我也要言而有信。碧一说她不要嫁给他，无论如何我都会阻止。”
姐姐不敢相信般的摇摇头，她无法再说什么，无法再辩驳，她的眼眶有泪渗出，可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我问：“姐姐，为什么你会将银针送给这样一个纨绔子弟！”
我的话激怒了一旁的萧陌，向我投来恨恨的目光，可我却不在乎，只是目不转睛的注视着香璇姐姐。
她的一愣，告诉了我们所有。而后，我知晓了，姐姐当日所说将她弄得一身疲惫之人便是萧陌的前生；萧陌说他会爱姐姐生生世世，可却违背，自那时起，姐姐便痛恨不守信之人，可是，她却依旧爱着萧陌，追随着一世一世轮回的他，她不奢求生生世世，她只要一生一世便足够，可是，上天却连这样的机会也不给。她回丁香花丛，见着我，她是快乐的，她本该如此的快乐下去，可是随着萧陌气息的传来，她最终选择了离开。那时的萧陌，风度翩翩，并不若今日这般好色之徒，只是那群狐朋狗友的引诱下，他第一次踏入了青楼，那时，姐姐本要阻止的，可是，只是因为我一根银针的召唤，她舍弃了他；之后，萧陌又踏入了赌坊，又是因为我的一根银针，让姐姐无法阻止。这样的人，今生不会与姐姐相守着两人共度，所以姐姐选择放弃，等待他的下一世轮回，但毕竟有眷恋，她给了他三根银针，完他三个心愿。而今日，便是他与她有着瓜葛的最后一个心愿。
这样的话语，这样的故事，让我也不能辩驳，我们相对而立，谁也不愿先放弃。
“诺言，果真那般重要？”半晌，我先开口。
“除非我死，否则决不放弃！”字字坚决。
刀光剑影，于一瞬间爆发，又于一瞬间熄灭。只那么短短的一瞬间，姐姐已倒下，倒在我的剑下，倒在血泊中。脸上却是挂着满足的微笑。
她是故意的，若非如此，以我浅薄的功力，是挡不了她的。
“姐姐！”我慌忙弯腰，欲扶起她。
她却只是对我笑，一直笑，笑的眼泪不住流出，她说：“只有我死去，才不必遵守诺言！”
那一刻，我只想骂她，骂她傻，骂她憨、骂她痴……可最终出口的却是：“甘心吗？就为了这样一个凡人，为了这样一个背信弃义的凡人，甘心吗？”
她却不答，眼睑沉沉的欲要闭上，我急了，拿出最后一根银针，急急道：“我还有最后一根银针，这一根便是我不要你死，你要活着，活下去，记得那时的溪水松林、月色鸟语吗？我要你活着陪我回去，回到林间，再也不出来了。姐姐，你听见没，我还有一根银针啊，我要你活下去……”
香璇姐姐努力的张开眼，倦懒道：“悠瑶，为何，让我死也要成为背信之人，死也要成为自己最厌恶之人？”
我泪如雨下，不住摇头，心里一遍一遍的说：对不起。我只是不要她死去，可为何我这样的话语只能换来她的伤心。
或许见到了我内心的自责，她说：“悠瑶，不要自责，其实我的誓言早就背弃，从你忆起萧陌的时候就已背弃，从你拿出银针要我活下去时开始背弃，从我选择死亡就开始背弃：萧陌虽负我，说永远爱我，却又背弃；可是，我亦是发了誓的，我发誓自己要生生世世追随他，现在，我选择了死亡，便是要背弃我曾经的誓言。”
我傻傻的问：“那么，你那样追随着萧陌，究竟是不是爱他？还是仅为了实现自己的誓言？”
她的语气愈加的微弱，可我却听得清清楚楚，她说她爱，可是那是百年前的事，现在的她，已然不知究竟何为爱了。
我的手心紧撰，似乎流出了血，可是我不在乎，我只是心痛，为姐姐心痛。她一生努力的去实现一个一个的誓言，厌恶背信弃义，可是信守承诺就是对了吗？为了承诺不分青红皂白欺负好人，这便是对了吗？或许，这一世，她与萧陌本能在一起的，可是仅仅因为我的银针，她不愿失言，错过了一生的幸福，而导致萧陌一直如此的错下去，这些，怎会是对的？
当听完姐姐的所有话，所有人都只有震惊，萧陌带着手下默默退下了，不知是受了姐姐的感动还是知道强娶碧一已无望，阿峰悠悠的转醒了，陪着碧一来到我的身旁。我强装笑颜，说声：“珍重！”带着姐姐急急离开，不给她们劝解的时间。
一切趋于平静，对于凡世我再没有好奇，我凝视着最后剩下的银针，最终放回香囊，丁香花间，又有一种熟悉的妖气弥漫，我静静的等待，而后，我看见一个刚修行成形的丁香小妖于花丛间走出。我们结伴，她叫我姐姐，她说她没有名字。我紧紧拉住她的手，问：“香璇，这个名字可好？”她点头，我的一颗清泪落下，将我与香璇姐姐的曾经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