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剑穿残花谁人痛（1 / 1）
“姐姐。”我唤她，只这一句，我的泪便已决堤，止不住。
薇凉没有否定，没反驳，却也不回答，依旧只是看我，一脸冷漠，但是在她的眼中，我又分明看到了思念。对于我的这一声“姐姐”，薇凉没有任何的反应，但却引起旁边的那些家丁，还有屋内玉兰一家的一阵惊讶。
“唱姐姐，你是好人，她怎可能是你的姐姐呢？你温柔善良，可她却帮着霍望桐，做了那么多坏事，逼死了邻镇的狗儿爷，逼疯了对街的怜儿姐……唱姐姐，她怎会是你的姐姐呢？她不会是你的姐姐的！”屋内的玉兰对我说着，着急的落下泪来。
愈听，我的脸色变得愈坏。我不相信，我的凉儿姐姐虽是妖，却是天底下最善良的妖，她会阻止我杀戮，又怎会自己去逼死人；她会劝我一心向佛，又怎会助纣为虐……可是，我的凉儿姐姐会为了我连跪一千级台阶，而现在，面前的女子，只会一脸默然的望着我。所以，玉兰说的对，她不会是我的姐姐，她已不再是我熟悉的凉儿姐姐。
“为了区区一个女子，如此的兴师动众，至于吗？”我如此散漫的说出，带着不屑，没有人知道那时的我双手紧撰，心在流血。而这般的话语，在百年前，我亦说过。
“薇唱！”姐姐终于唤我，却始终不曾上前，遇见我，于她，只是一个意外。
“你爱的不是望空？可今日，你却成了霍夫人！”我满心的悲愤化为言语，言语又若利刃，直插凉儿姐姐的心上。
姐姐的头低了下去，半晌，抬起，她说：“霍望桐，便是望空！”
我惊讶，这几年，在凉儿姐姐身上究竟发生了何事？望空为僧，却娶了姐姐；他们本心善，可又如此欺压百姓；望空纳妾，凉儿阶级不仅不反对，反而帮着望空逼玉兰……这一切的一切，我都想不通。
我困惑着，想询问，却一时不知如何开口，正这时，凉儿姐姐却说：“唱儿，你让开，今日，我必须带走玉兰。”
“为什么？”我本能的反问，之后，回神，一阵惊讶。睁大眼，望着眼前高贵娴雅的美人儿。
“因为望桐爱她，要娶她为妾。”凉儿姐姐回答，坦然自若，顺理成章的样子。
可是我的疑惑却越来越深：“可是，你爱望空，又怎能容忍他纳别人为妾？”
“唱儿，姐姐依旧是数年前的那句话，这种感情，你不会明白的，我爱他，即使他爱上了旁人，我亦不在乎，只要他高兴，我便满足！”
我不辩驳，或许姐姐不知道，在几年前，她对于望空的那种感情，我是能够明白的。可是，现在，我的的确确糊涂了：爱他，却又怎能忍受着他迎娶旁人呢？
凉儿姐姐的一个手势，四周的家丁便向玉兰藏身的那个房间走去，我慌了神，一个转身，挡在了那群家丁面前。
“唱儿，你让开！”凉儿姐姐命令我，可是现在，她又怎能命令得了我呢？
我依旧执拗的站在门前，灵气充斥了四周，凉儿姐姐的脸色变了，身上虽华贵却又拖沓的长袍滑落脚迹，露出紫色纱裙，那紫色因过于的深而显得发黑，但又美的让人窒息；步摇划落，长发铺泻……这一战，在所难免，可是，令我难过的是，凉儿姐姐的灵气里充斥着杀戮，与我当初尚吸食人的精元时的灵气一样。
我彻彻底底的相信玉兰的话了，我的凉儿姐姐，变得让我不认识。我们迅速的过招，由地面升至半空，浅粉与黑紫的光环在众人的眼中交错辉映，数百招后，我们依旧不分胜负。其实，我早已赢了，只是一次一次的在最后关头收手，希望姐姐放弃继续斗法，可是，没有，她一次一次皆以为是侥幸，一次一次的想转败为胜。短短的几年，将凉儿姐姐修行数百年的纯正法术侵蚀，带着杀戮的灵气在现在的我的眼中是那般的不堪一击，从一开始，凉儿姐姐的输，便已注定。
但最终，凉儿姐姐的停手并非认为自己输了，而是因为，望空来了。外袍复又上身，步摇重绾青丝，姐姐若一凡间做错事的女子，来到望空面前，低头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你怎么来了？”此时的望空，早已不再僧袍裹身，一身上好丝绸将他衬托的英俊挺拔，而长起的胡须，又为他添了几分成熟稳重。
“就这么点事，办了一个上午，怎不让我担心？”望空，抑或望桐，带着责备的语气道。而凉儿姐姐依旧不敢言语。
“你担心的人是她呢？还是她？”我看不下去，插口道，眼神望向屋内忐忑不安看着这一切的玉兰，之后，又望向凉儿姐姐。于这一切，我知道，这几年，凉儿姐姐活得不快乐。
望空的眼光投向了我，不确信的说道：“你是……”
“薇唱！”我自己说了出来，虽然知道，他定能认出我来——这数百年来，我的容颜从未改变过，只是不想让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嘴里说出。
望空的神色变了。我带着讥讽道：“当初，你在寺中日日参禅，就是为了今日的胡作非为吗？”话问望空，没有回应。
我的语气变得悲伤，叹了口气，道：“当初，你劝我放下杀戮，可今日为何自己手上染上血迹？”话问薇凉，没有回应。
我自言自语道：“什么都变了吗？当初，你一心向佛！当初，你听取禅音欲要成仙，可是现在……”回应响起，望空道：“只是今日，我已迷恋红尘，不想成佛。”薇凉语：“现在，能与老爷一块，便已足矣，不再心想成仙之事。”
于望空的话，我可充耳不闻；可是对着薇凉的一言一语，我却做不到无动于衷。泪，再度从脸颊滑落。为了望空，凉儿姐姐，你已将我们的曾经，统统忘却。
或许见带走玉兰已无望，望空摆了摆手，对那群家丁道：“走吧！”可是，我又怎能让他离开，他们能将一切的过往都忘却，可我不能，百年的禅声佛语，百年的“我佛慈悲”将我熏染，所以，我不能让他离开。蔷薇花剑在手中成形，随着粉色轻纱的扬起，剑，已直插望空的背心，可是，最终倒下去的人，是薇凉。我的凉儿姐姐，她已她的身躯挡住了我那一剑，而望空除了一惊后的慌忙逃离，未关心下凉儿姐姐的死活。我欲追赶，可已倒下的凉儿姐姐却抓住了我的脚，努力的朝我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期盼之色。
我最终没能忍心丢下凉儿姐姐于不顾继续对望空的追赶，我扶起姐姐，看殷红的血不住的流出，害怕的忘记哭泣，我将凉儿姐姐抱于怀中，不住的说道：“不会的，不会的，姐姐你不会有事的，我们是妖，又怎会有事？”可只感觉姐姐在我的怀中的几下摇头。是的，我是自己欺骗自己，我是抱让望空必死的人去刺那一剑的，所以，我的这一剑，让凉儿姐姐必死无疑。
“唱儿，别哭，你的这一剑倒让姐姐解脱出来了呢！”凉儿姐姐艰难的说道，可我却听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了。
她或许知道了我的疑惑，虽然困难，但还是道：“我爱望空，为他沉沦，他受不了红尘的诱惑而放弃修行，我知道是错误，依旧陪伴；当他一次次欺压百姓，伤他人性命，我依旧陪伴；我手染鲜血，满身罪孽，与当初的修行背道而驰，我想逃离，却又爱他，无法自拔。所以，我不快乐，我会夜夜做噩梦，但是却又不忍弃望空而离去，今日的你这一剑，倒是对我的解脱！”
我紧紧拉住凉儿姐姐的手，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只是想问：值得吗？当日，为了我，凉儿姐姐也以她的身躯挡住棍棒。那时的我，也只是想问，为了我，值得吗？今朝，凉儿姐姐为了望空，以她的身躯挡住了剑，我依旧只是想问：值得吗？可最终，我未能忍心问出口。
凉儿姐姐的呼吸愈来愈急促、沉重，但依旧说道：“唱儿，你不要伤害望空，好吗？”不等我答应，又继续道：“与你在若禅寺的那些日子，是我过得最开心的，所以，我想回去，唱儿，你把我带回去，好吗？”
我唯有不住的点头，望着凉儿姐姐慢慢合上的眼、渐渐垂下的手而无能为力。感觉着她的身体越来越凉，之后，又慢慢缩小，只变成几片散落的蔷薇花瓣。
我跪在花瓣前，将头深深埋下，泪，流的悄无声息。
一双手轻拍我的肩胛，欲将我扶起，我一惊：凉儿姐姐！慌忙转身，可面前的人，是与凉儿姐姐有着几分相似的玉兰。
心暗淡起来，依旧跪着，将散落的花瓣一片一片拾入锦帕，包好，贴身放在胸前。
再起身，看懂了玉兰面对着这一切诧异害怕的眼神，困难的浮起一丝虚弱的笑容，向院外走去，边走边道：“凉儿姐姐，也便是霍夫人，是天上的蔷薇花仙，是最美最善良的仙子，只是爱错了人！”我没有骗他们，在我的心里，凉儿姐姐的确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