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密谈（1 / 1）
“小姐，这怎么有一封信啊！”明心大早上就发现了梳妆台上的异常：妆匣子下压着一封薄薄的信。
“拿来看看。”江明韵忙道。
信一展开，江明韵先看署名，段华！她心中一惊，再读信时就陪了几分小心，那信的内容也简单，只是约了今日下午，段华将上门“造访”。这造访，意思自然是暗地里相见，他昨日已神不知鬼不觉放了一封信在江明韵闺房中，那架势和意思再明显不过：他既要来，这造访就是来定了。
江明韵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背猛窜入脑海，她将手中的信纸捏成一团，一种不安全感深深的抓住了她的心，也让她生出了微微的怒气。
“小姐，是什么啊？”明心见她脸色不好，小心问道。
“是一个朋友，好朋友。”江明韵恨恨道，“老朋友要造访了。明心，去方园前院订一桌上好酒宴。我要款待好朋友。”
段华，你想强占先机，我偏不让你如愿！
段华下午到达相府时，孙元只在空房间里找到了江明韵留的回信：申时，方园桂厅。段华不由苦笑，这个聪明骄傲的小姐当真不肯输于任何男子一丝一毫。
“段爷？我们是……”
“去方园，大小姐请客，岂有不去的道理？”
桂厅里移栽了稀世的金桂树，绿影斑驳，甜香芬芳，野趣盎然。江明韵就隐在桂影里，漫不经心的玩着一株桂枝，上缀着鲜黄花粒，悠悠散香。
明心守在桂厅门前，等候小姐口中的所谓“好朋友”到来。
小二引着段华到来时，明心已经等得有些昏昏欲睡，她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泪眼朦胧中就看见了一袭灰袍的男子，不英俊，却气质内敛，一呆，那男子已含笑开口：“姑娘，段某来迟，相烦通传。”
明心脸红了，那男子笑容和口气里没有她习惯的气息，低贱，或是忽视，好像那似乎可以用坦诚友善来形容，这一下让她手足无措。
段华看着明心的样子，笑得越发温和，他一向对弱小的群体怀有怜悯情愫，而他可靠真诚的外表和气质，也正是他聚集了一批遗村村民的原因之一。
“姑娘？”见明心不动，他出声提醒。
明心如梦初醒，忙道：“请稍……稍待一下……”。转身就匆忙往屋里闪去。
却不防那高高的门槛，脚下一绊，明心只来得及在心内大叫一声：可丢人了！但左肩忽然一热，已被人伸手扳住。
是段华。他松了手，温言道：“姑娘小心。”
明心脸已经红得如同火烧，顾不得道谢，她踉跄着跑进了桂厅。
通传不过是客气和形式，段华已随着明心的脚步迈入优雅的小厅。
“江小姐亲自选的地方，果然雅致非常。”刻意加重了“亲自”。
江明韵却道：“段先生昨夜造访，明韵没来得及招待，今天自然要好好补偿了。段先生，请上座吧！”
一个略有讽刺，一个略有责怪，却都点到即止。两人也不用再多说，各自入座。
明心掀开桌上的食盖，食物香气扑鼻而来，松穰鹅油酥，龙井竹荪汤，耗油凤爪，山珍猴头蘑，鲍油牛柳，茄汁黄米鸡。江明韵耸耸鼻子，情绪愉悦起来，段华的脸却纹丝未动。
抬抬筷子，江明韵示意开吃。段华依旧不动，说道：“江小姐想必知道段华为何而来。”
江明韵暗叹一口气，看来暂时与美食无缘了，只得放下筷子道：“除了方彦，我还能与你有什么瓜葛？”口气里已经有了三分不耐。
段华也不再绕弯，将他为方彦谋划救母之事、需借助江明韵帮忙之事说了个清楚明白。
江明韵听了他的计划，先赞了一声妙，又奇道：“你何必绕过方彦来找我，让方彦自己告诉我不就行了？”
段华但笑不语。
江明韵心窍一动：“那让方夫人硝面之计，你没告诉他？”
“没错。”
江明韵声音冷了：“段华，你这是越权！你直接越过自己的主子拿主意，可有把他放在眼里？”她做过营销总监的，最忌讳手下有这种危险的下属。
“他现在还不是我的主子。”段华淡淡道：“况且此事本就十分不易，方夫人身份实在敏感，牵扯又多，不断得彻底些怎么安心？硝面虽然残忍，但成事哪有不要代价的？”
江明韵无奈，这条路虽行的通，但过于血腥，真的不适合让方彦提前知道。硝面就硝面，一张容颜换后半世的平安，也是划算的。
段华见她不说话，又道：“你不帮方彦的忙？”
江明韵一笑，忙自然是要帮的，但也不能白便宜了你，她一字一顿地说：“段先生，我是在帮你的忙。”看见段华脸色一僵，她又续道：“我可以帮忙，但你需许我一件事。”
“只要段某做得到。”
“你要许我一条命。若有一日，我落在你手里，你让我一命。”
段华眼色一深，面色转了几转，终于缓和道：“好。”
段华没有吃任何食物，只饮了一杯桂花酒就带着他身边的瘦小汉子离去了。江明韵对着一桌已经冷掉的饭菜发呆。
“小姐，你身份尊贵，哪会有什么危险，干嘛要他让你一命啊？”明心对小姐的奇怪言行一头雾水。
“尊贵？尊贵是人给的，自然也能拿走……”她眼露一丝迷茫，“往后注定命运坎坷，向他索一条命存着，□□不会落空。”
明心见小姐不开心，也不再多说，心又飘到刚才那个叫段华的男子身上，看小姐口气，似乎他还是个不一般的……一时间小丫头胡思乱想，她已年方十五，遇到年长而可靠又对她温和的男子，真的少见难得。
“明心？”
“啊？小姐？……要回去了吗？”明心见江明韵站起，忙回神。
“恩，菜没吃都凉了。”江明韵可惜的叹口气，“明心，跟小二说，我们统统打包带走。”
“小姐！”
“死丫头，不要浪费！”
回程的马车骨碌碌作响，江明韵撩开纱帘问外间的明心：“什么人会判硝面之刑？
“硝面？”明心呲了一口气，“硝面是要用药水化去脸上一层皮肉啊！那是专给女人的刑罚，特别是青楼娼妓……”
“说清楚点。”
“只要她们干扰到别人正常家庭的生活，那个家里的任何一人都可以告她。对这样的案子，衙门老爷也基本上都听信一面之词，有人告就可以判。”
江明韵算是明白了，这也算是大利王朝维护婚姻家庭关系的一道屏障了，只是可怜那些青楼女子，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处以硝面的残酷刑罚，怪不得这朝代的青楼□□都很安分，从未听说过名妓红牌之类的猖狂角色。
明心还在絮叨：“不过一般也很少人会告青楼娼妓啦，毕竟说出去不是什么光彩……听说硝面这个刑罚都好久没有用过了……”
里间的江明韵已默然放下帘子，陷入了深深的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