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逛街（1 / 1）
方彦虽然嘴上和江明韵争着，脚却已经带她离开了这条街道，向着京城繁华之处走去。
拐了几个弯，江明韵逐渐听见了鼎沸的人声，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再转了一个墙角，突然就踏进了一个繁荣喧扰的世界。
……有一会儿江明韵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能用眼睛印出这幅……就像是前世见过的‘清明上河图’……
是不是，走进画里了？江明韵朦胧着这么想，但很快，一种新奇，火热的情绪开始在她心里升腾起来，下一刻，她已经一步跨了进去。
“方彦，咱去前面看看！走了，走了……”
方彦跟在她身边，看到那眼眸里燃着的火焰，温度正好，让他再一次没有拒绝的理由。
“糖梨蒸糕！热的哎……”
“竹筒米粉！现做的呦……”
“上好的翠玉，这位小姐，您要不要看看……”
“八哥儿今儿说新书，咱茶铺子包您满意哪！”
“哎，客官，您如意！里边儿请……”
……
熙熙攘攘的声音，热热闹闹的营生，赶集的、买卖的、闲逛的、饮酒的、聚谈的、拉车的、乘轿的、骑马的……大街小巷，店铺林立，酒店、茶馆、点心铺子、肉铺、甚至算命摊子都有，当真是百肆杂陈，红火热闹。街头巷尾叫卖声不绝于耳，三教九流人面孔随处可见。
什么叫烟火淋漓？什么叫尘世声色？什么叫鱼儿离不开水面？什么叫鸟儿飞不出天空？人本能里就渴望这样的交往和存在，离群独居的叫隐士，不再是有生存感的人。
江明韵说不出多欢迎这尘世纷扰的生活：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却又不断与别人的空间相斥、相容，一起组成这纷乱却有序的世界。聪明的人会游刃有余的穿梭其间，需求、被需求、存在、被存在……
她笑容扩大，身形轻盈，一转眼就融入了这世界。独留下方彦皱着眉，有些难以适应。
“老师傅，这糖梨蒸糕怎么卖？”
“一铜钱两块。”
“方彦，贵不贵？”她没有随意花钱的习惯。
“贵什么？一铜钱两块，你还真是不懂疾苦……”
“好，老师傅，给我俩一人一块吧。”
方彦楞楞的,看着江明韵塞了一块热腾腾的蒸糕给他，一时竟无法张口……
“呆什么？难不成你喜欢吃凉的？”江明韵嘴里塞着蒸糕，说话含糊不清，“我可是特意没吃早饭出来的……唔……真烫……”
方彦嘴角轻弯，像是露出了点笑意，他很不适应，这僵硬的肌肤，因为骤然的笑有些钝钝的痛。
“老师傅，蒸糕很棒！不过我建议，在上面铺点梨花瓣……”
“可哪能时时找到梨花哪。”
“恩……不然可以铸个梨花模子。这附近没有好的铁匠吗？”
“津桥口有一家，不过人家可不做小物件。”
“哎，这就有得谈谈了。梨花模子做得好，你就等于天天给他做无形广告了，厄……就是宣传……他要是聪明，就不会拒绝。”
方彦看着她和老人交谈，从从容容，大大方方，毫不掩饰自己的善意和聪慧，就好像她不是那冰冷高墙里出来的人儿，她天生有一种生命旺盛的活力。
“怎么不吃？不喜欢啊？要不给我吧……”
“谁说我不吃？哪能就便宜了你……”方彦匆忙咬了一口，他一直嫌这粗糙小点甜味寡淡，今日这一口，终于尝到了它的香甜糯软。
糖梨蒸糕放开了两人的食欲，接着他们在街面上晃荡了三趟，吃了竹筒凉粉、蟹黄蒸包、海龙面筋、栗子虾团，酸辣鸡杂。吃最后一碗酸辣鸡杂时，江明韵特地让老板多放辣，吃的直吸气流泪，嘴唇火辣辣的，还一边叫好吃一边催促方彦把剩下的都解决了。
“女孩子家胃小，你当然得多多担待了……”
“你还胃小？真是大言不惭……”
“快吃！浪费就是极大的犯罪！”
……
方彦很不幸的吃撑了，今生无论是做少爷还是做小厮，他真的没有吃到撑过……不过比起肚子的饱胀感，最难受的是火烧火燎的嘴唇。江明韵看着方彦嘴唇嫣红微肿，眼睛泪雾朦胧，笔挺的眉头皱着，脸上却掩不住放松闲逸的一丝笑容，竟第一次觉得这个家伙倒也是美型男一枚。
“走，我们寻间茶馆喝点茶吧。似乎还有免费的书可以听。”
好吧，正好自己想喝点水，顺便歇歇脚。
来到一家名为“通源”的小茶铺里，热情的茶博士给两人冲上普通的香茶，尝一口茶，谈不上好，却也生津解渴。
说书的人叫八哥儿，正在台上讲得唾沫横飞。江明韵仔细听了一段，原来是个普通的英雄救美的故事，可那八哥儿却有着一副好口舌，说他能把铜条说成黄金一点也不过分。一个普通的故事在他绘声绘色的卖力描述下倒吸引了很多闲人驻足。
方彦却明显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江明韵问道：“怎么？不喜欢听啊？”
方彦懒得抬眼：“有什么好？一股市侩气……一点灵气都没有……”
“你听过很有灵气的？”
“司马晖的书听过一些，那眼神，音调，甚至一个呼吸换气都讲究非常。”
江明韵也听说过这里的司马晖，一个著名的说书客，听说他讲书时连飞禽走兽都会停下脚步。但他也是个尊贵人物，只有京城里的头面人物才请得动，而且说书时，一般丫鬟小厮是不准在场的，所以听过他说书的人绝对非富即贵。看来这个方彦真是来历不凡……
不过，江明韵弯低了身子，在方彦耳边道：“方彦，来一个地方，看一样东西，都得先欣赏它的好。挑毛病的人，既不会被人喜欢，自己也不能欢喜。”
方彦盯着江明韵，她清媚的脸颊带着一种难得的真诚严肃，她的话在心里回荡着，一时让自己无法回答。
八哥儿的书讲完了一个段落，江明韵忽然两根手指扣进唇间，吹了一个极响极尖锐的口哨，周围的眼光一下子都射过来，她大方的向八哥儿露出一个赞赏的笑颜，茶馆轰然响起了喝彩声。方彦也吓了一跳，还没回神，就已经让一只软滑的手拉走了。
“哈哈哈。”江明韵兴奋的两颊发红，脸色越发明媚：“瞧，我刚才可不是给那茶馆加了一把火……”
方彦的手还拉在江明韵手里，她一时间忘记了，他僵硬了半边身子，却不想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