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雪夜托梦（1 / 1）
是夜，林惜惜躺在床上，想着那座神秘的庄园，一时了无睡意，不住的翻来覆去，终于惹得孟寒出声责备了几句，方才乖乖的睡去。
不知何时，她被一阵怪异的感觉惊醒，猛地睁开眼，触目所及是窗纸上随风狂摆的树影。乍一看，如群魔乱舞，恐怖阴森。
她吁口气，正欲闭目继续安睡，突见窗户自行缓缓打开，她顿时张大了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慌乱中，欲伸手去推孟寒，却是周身无力，僵硬如死。一时惊骇欲绝，魂飞魄散。她眼睁睁看着两只苍白的手撑上窗台，而后，一个瘦消的人影缓缓升了起来，仿佛冲破黑水，浮出海面的岛屿。
林惜惜的呼吸停止了，她看着那个人穿窗而入，立在床前，浑身是水。她突然看清了他的脸，竟是张显！
张显水淋淋的望着她，眸光亦是温柔如水，轻声道：“外面雨好大。”
咦？下雨了？怎么会？林惜惜顿觉头发根都竖了起来，只是无力的摇头。
“我来看看你，惜惜，看完了就要走了。我来向你辞行。”
“你……你要去哪里？”林惜惜终于发出气若游丝的声音。
他不答，只是一径看着她，眸中有着罕异的哀伤。
林惜惜似乎真的听见了雨声，忙扭头看向黑洞洞的窗口，却什么也没有。待她再扭过头，张显已经不见了。门大敞四开，依稀看见一个水淋淋的背影。她大声喊：“张显！张显！”她喊醒了自己，原来是一场噩梦！
正值夜过也，东窗未白残灯灭。
林惜惜拭去额上的冷汗，犹有余悸的去抱身边的人，发现他身躯僵硬，双眼发红的瞪着她。
“寒……”她的心仍旧狂跳不止，周身发颤，“我刚刚做了个梦，张显他——”
“不错，做梦都梦见他！”他的声音奇异的温柔，眸光却几欲喷火。
林惜惜咬咬唇，颤抖着声音将梦中情形叙述了一遍。
孟寒眼波闪动，略一沉吟，猝然起身更衣。
“孟寒，我也去。”林惜惜下床抱住他，央求道。
孟寒一把抓过她的衣裳替她穿上，最后裹上银狐大氅，握住她的手，轻悄悄走出都督府。
天际残星闪烁，仿佛数点诡异的烛火，冷月无光，沉入西岭。
孟寒挟着林惜惜施展踏雪无痕的轻功，神鬼不知的来至张显的别院，潜入正屋。
室内一团漆黑，孟寒点燃一根蜡烛，二人游目一望，但见床榻上躺着一个单薄的人影，正是奄奄一息的张显。
林惜惜正欲上前，被孟寒及时揽住，将她推至身后，趋近床边。
张显忽然睁开眼睛，竟亮如炭火，他双手突扬，袖中银光骤闪，数根银针激射而出，直刺孟寒双目。
林惜惜吓呆了，但孟寒似是早有防备，身形如电，避开的同时，一把抱住她越窗而出。张显紧随而至，手中已多了一柄长刀。
林惜惜眼见他自弥留之际一变而为凶神恶煞，目瞪口呆。
长刀所指，迅如疾风，激得二人衣袂飘飞。
林惜惜陡然一阵冲动，高声叫道：“张显！你中魔啦！”
正呼呼挥舞长刀，如疯似狂的张显身形一顿，蓦然伫立。
“张显，你不认得我们了？你方才还给我托梦，你忘了？”林惜惜戒备的望着他，生恐他又突发暗器。
张显的眸子终于移至她脸上，狂乱的目光逐渐聚焦，痴然凝视。
“……是惜惜。”他梦呓般喃喃低语。
“是啊！”林惜惜大喜，“我是林惜惜！他是孟寒，是皇上！”
张显手中的长刀“咣当”触地，双手扶住刀柄，发了片刻呆，突然双目大睁，大喝一声，重持长刀，狂劈滥砍，一时雪花四溅，乱迷人眼，天地倾斜，犹似摧山撼岳！
林惜惜一径被孟寒护在怀中，见状暗惊，未料张显的武功竟精进如斯！突见一团刀光疾闪而至，连忙用力一推孟寒，挺身而出，直直的看着刀尖刺向自己。
一切仿佛静止。
刀尖停在林惜惜的眉心，顿住，凶煞的目光突然一阵迷惘，林惜惜冷静的与他对视。
孟寒绕至他身后，正欲出手，长刀颓然坠地，张显踉跄着奔至林惜惜跟前，一把抱住她，口中不住仓皇的低语：“惜惜，救救我！救救我，惜惜……”
孟寒大怒，便要发作，林惜惜连忙竖指“嘘”了一声，捧住张显的头，凝神望着他的眼睛，柔声问道：“张显，你除了记得我，还记得谁？”
张显茫然的摇头。
“那是谁在控制你？”
“控制我？”张显的眸光愈加飘忽不定，忽而一亮，面颊亦红了起来，再度抱住她，喃喃道：“是你，惜惜，是你在控制我……”
林惜惜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张显已被怒火中烧的孟寒一把推开，将她紧紧搂住。
张显立时双目暴睁，俊美的五官亦形扭曲，拾起长刀便向孟寒刺去。
孟寒将林惜惜抱至安全地带，遂与之斗在一处。
林惜惜只觉一阵地动山摇，星月无光，晨曦颤栗，恍如排山倒海，惊心动魄。
当第一缕晨光刺入张显的双目，他似是颇不适应的闭了闭眼，林惜惜趁机大喊：“张显，别打啦！”
张显悚然一惊，怔怔的望向她，轰然倒地。林惜惜连忙跑了过来，抓住孟寒的手，一起看着他。
张显双眼微睁，眼角晶莹闪亮，竟是两滴泪珠，悄然滑入松软的雪地，口中兀自喃喃低语：“惜惜，救救我，我头好痛……救救我……”说着，向她伸出手。
林惜惜看看一脸愠怒的孟寒，踌躇着不敢上前，却又于心不忍，终于一咬牙，握住他的手，柔声道：“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救你。”
张显听到她说“我们”，不由望向孟寒，一扫方才的脆弱哀伤，杀气隐然，冷冷道：“我不要他救，我不认识他！我只要你救，你是大夫，你救我！”
林惜惜见他此刻似是清醒了一些，忙道：“好好，我救。那我问什么，你就要回答什么。呃，先进屋吧。”
张显听话的点头，握紧她的手，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
孟寒怒不可遏，一把拽过张显，身形似电，已将他挟至内室，直接甩在床榻之上。
张显立即对他怒目相向，正剑拔弩张，林惜惜已赶了进来，连忙抱住孟寒，安抚的揉揉他紧蹙的眉心，低声道：“他如今是病人，莫与他计较。”
张显见状突然坐了起来，嘶声道：“惜惜！你过来！我头好痛！你过来！”
林惜惜忙欲上前，却为孟寒一把拉住，满面怒容，手心似火。
林惜惜进退失据，这二人便如争抢心爱玩具的两个小孩子，互不相让。
她踮起脚尖，柔柔的亲了他一口，悄声道：“傻瓜，不治好他，如何知道事情的真相？只是看病而已。”
“他可不作如是想。”
“他如今的想法还不知是不是他自己的，须得慢慢探查。”
孟寒冷哼一声：“他早对你有野心。”
林惜惜摇摇头，“即便他有几分喜欢我，也不会糊涂到与你争抢吧？定有蹊跷。”说着走上前，嫣然一笑，道：“张显，你为何要杀皇上？”
张显一愣，“谁是皇上？”
“孟寒哪，我刚刚告诉过你。”林惜惜一指孟寒。
张显瞪了孟寒一眼，冷森森道：“我才不管他是谁，我非要杀他不可！”
“为什么？皇上待你不好么？”
“不好！”
“哦？哪里不好了？你且说说。”林惜惜做出洗耳恭听状。
“哼，他把你抢走啦！就因为他是天子，我就得忍着么？”张显一脸认真。
林惜惜愣了片刻神，喃喃道：“你不是不知道他是谁么？”
“是啊，你说的他是皇上嘛。”
林惜惜微微蹙眉，暂且忽略不计，又问：“你的武功谁教你的？”
“她教的。”
“谁？”
张显笑了，眸光温柔的凝视她，低沉道：“她，她与你好像，我一见到她就喜欢上了。”他说着长长叹了口气，“可是，她终究不是你，我无法永远自欺欺人。”
林惜惜愣愣道：“她在哪里？”
“她走啦，不过，她说她还会回来。她说，我会回心转意的。”
“你为什么说，是我在控制你呢？你觉得自己是在受人控制么？”
张显频频点头，“因为你时时刻刻在我脑子里，我一看见你，就想杀他！”说着伸手一指孟寒，“你爱他，是不？”
林惜惜看着孟寒，郑重的点头。
张显神色突变，目露凶光，林惜惜一惊，慌忙点了他昏睡穴。张显软绵绵的倒卧下去。
林惜惜看了他片刻，走近孟寒，道：“如何？你能听出端的么？”
孟寒似是有些激动，抱住她怜爱了一番，方道：“似是有人将他心底不为人知的秘密抓住了，从前被他理智的隐藏或压抑，但如今却被激活，且浮出水面，盖过了其他一切意念，只受它主宰或控制。”
“似乎也与催眠有关。”
“有，但不全是。”
“你如何知道？”
他微微一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