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针锋相对(1 / 1)
水香的眸光落在林惜惜的肚子上,她瞪着那圆圆的隆起,仿佛一座她永远无法仰视的高峰。她的眸子瞬间冰冻三尺。
“几个月了?”
“六个月。”
冰封的河流突现斑驳的裂痕,林惜惜似乎听见“喀嚓”的碎裂之声,看见她居然呵呵笑起来,缓声道:“以退为进,欲擒故纵,你很聪明。如今,更将生米煮成熟饭,步步为营,攻心为上——”
“师娘!”孟寒蓦然立起,神色肃然,“惜惜怀有身孕,您不要刺激她!您有何不满尽可找我!”
“我刺激她?”冰山颓然倒塌,跌落成一堆霜粒,随风四散。她闭闭眼,深吸口气,蓦地冷森道:“她数度牵制于你,她害得你险些成为一代昏君,遗人骂柄!你还怪我刺激她?既走了,就不要再回来,为何不坚持到底?”
“师娘!”孟寒面色发青,揽起林惜惜,柔声道:“惜惜,你且去床上躺一躺,我稍后过去。”
林惜惜摇头,道:“她是针对我,我躲了,问题如何解决?”遂看向水香,不疾不徐道:“我知道自己不入你的眼,你一直想给孟寒找一个德贤行端、心胸宽大的女子为后,最好孟寒还不喜欢她。你恨我,恨不得我永不再出现,但仔细想想,我好像没有真正恨过你。你的出发点都是为了孟寒,虽然不乏私心,但大局兼顾。我甚至有些佩服你,因为我自己绝对做不到!你首先是以孟寒的帝王身份考量事情,而我,我首先把他当做我的爱人,而后才想到他是帝王,他首先是我的。我承认我自私,但我不想改,也改不了!”
水香沉寂如一潭死水,半晌,幽幽道:“你的自私终于使你达到了目的,你这下开心了?”
“我自然开心,因为孟寒终于了解到我想要的到底是什么,我们如今很幸福,你不想看到孟寒幸福么?”
水香眼神呆滞,木然不语。
孟寒揽过林惜惜,轻抚她后背,看着水香,眼神幽邃,深不见底,他缓缓开口:“师娘,我好不容易找回惜惜,我希望她在皇宫过得快活,而非日日如履薄冰,四面楚歌!皇宫是她的家,不是魔狱火坑!师娘怕我成为昏君,从哪个角度来看呢?皇帝就不该有私情么?皇帝就不能一生只娶一个女子么?皇帝就只能是治国机器么?皇帝这一生都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么?若是如此,这个皇帝,不做也罢!”
“孟寒!”水香抖衣而颤,一双大而明媚的眼睛此时空洞的瞪着他,“你怎能说出如此不负责任的话?你如何对得起你的父皇?!”
“若能酬夙愿,何必为天子!”孟寒淡然一笑,竟是无尽的洒脱,“师娘,若不是父皇的遗命,若不是孟家几百条冤魂,若不是他斩尽杀绝,你以为我愿意坐这个位子么?来世,我宁可投生于寻常百姓家!”
水香瞠目结舌。
“如今,我既坐上了这个位子,便会竭尽所能做好,我不能抛下江山,更无法舍弃惜惜,我为何不能拥有惜惜,与她共享江山之美?谁规定皇帝只能择其一?我偏不!”
“孟寒,逆天而行,必遭大祸!”水香摇着头,面色灰白,“你可知,被你遣散的嫔妃,怨愤蓄积?水满则溢,她们皆是树大根深之族,你已埋下祸根!”
孟寒莞尔一笑,“师娘以为这半年我们只顾游山玩水么?那些嫔妃的家里,我早已埋入眼线,她们的一举一动俱在我掌握之中,包括那些被降免的朝臣。再加一路明察暗访,我已握有许多重要线索及第一手证据,这是在朝堂之上万难见到的。”
水香惊讶的看着他,忽而一笑,幽幽道:“你天生是帝王之材,可惜了,没有找到足以匹配的……”
“师娘,我有惜惜已足够,我们之间没有配不配的问题。像您说过的,天下女子何其多,比惜惜好一百倍的女子也有,但,她们都不是她。即便她是一只刺猬,会扎得我生疼,我也不会再放手。师娘,此种事情,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已不需旁人来指点。”
仿佛当头棒喝,水香唇上的血色尽数褪却,她如一片枯叶浮于簌簌而抖的枝头,摇摇欲坠。
林惜惜陡然心生一股同情,她闭上眼,埋入孟寒怀中。
片刻后抬头,发现水香不知何时已离开,室内冷寂残留,仿佛酒阑席散。
她幽幽叹息,如风中飘落的花瓣。
灯火阑珊,更漏星残。长几上是孟寒带回寝宫的奏折,他挑灯批阅。身边的林惜惜时而做做针线,时而捶捶他的肩背,抑或泡一杯清香四溢的绿茶。清风明月下,相对而坐,浓浓的情愫便如透明的翅膀满室飞翔,常使他们忘记身置何处。
数日后,穆欢在御花园找到林惜惜,告诉她刘诺金与穆双三日后即成亲。
穆双早在孟寒出宫之前便放了出来,只穆怀安依旧身陷囹圄。
“二姐,你去么?”穆欢小心的问。
“大姐还恨我么?”
穆欢摇头,“大姐与父亲在牢中待了数月,每日听到的便是父亲的诅咒、谩骂,骂你,骂皇上,骂她,骂我,甚至骂娘,但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自悔的话,时日一长,大姐便麻木了,当日的愤愤不平与孝心亦在他无休止的诅咒中消磨殆尽。如今,她只想好生孝敬娘,就当没有这个爹了。”
林惜惜沉默不语。
“二姐?”
“我去,一个是我大姐,一个是我师兄,我能不去么?”
“好啊,二姐!此去正好化干戈为玉帛!娘还担心你如今贵为皇后娘娘,她从前又慢待你,怕你记仇不去呢!”
林惜惜淡淡一笑,仿若清风,“如今,我已明白一些事理,二娘不喜欢我无可厚非。倘若另一个女子为孟寒生儿育女,我断无法容忍,又如何能怨恨二娘曾经的冷漠呢?她好歹还容忍了我的存在。我也该去看看她,尽自己的一份孝心了。”
“二姐……”穆欢微微动容,“你不愧是我最喜欢的二姐。”
“傻小子!”林惜惜抚摸着比她高出一个头的脑袋,怜惜道:“你如今也长出息了,再过两年也该成家立业啦。好好干,你娘如今只能靠你啦!”
“我晓得!二姐!”穆欢频频点头,“我马上回去告诉娘和大姐,她们一定很高兴!”言罢,一阵风般刮走。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彻云霄,夹杂着人们的喧哗与笑语。鞭炮屑仿佛红雪飘落于青石铺地的院子,大门上,挂了喜庆的红灯笼,佣人们亦换了新装。
林惜惜的轿子在门前落下,穆欢与欧灵、刘诺金与二娘及众多宾客早已班列两旁,等候多时。
林惜惜在二马姐妹的搀扶下缓缓步下软轿,首先见过二娘。
春风拂面,两个隔世女子恍如荆棘丛生的夙怨在这躬身一礼中冰消瓦解。林惜惜仿佛看见母亲浮在天际清丽的大眼睛无奈的远去。
“六师兄,恭喜。”林惜惜笑对刘诺金。
刘诺金的眼睛在她隆起的腹部溜了一下,遂只注视她的眸子,含笑道:“你可还好?”
林惜惜点头。
“他没有陪你来么?”
“我不让他来。”林惜惜皱鼻一笑,“如此大家都自在。”
刘诺金紧紧盯视她,似是叹息道:“你越来越像小时候了,你那时最是无忧无虑。看来,你如今真的很幸福。”
林惜惜含笑不语。
“好了,赶快进屋坐吧,惜惜不要久站。”二娘催促道。
于是,众人鱼贯而入。
林惜惜将将迈动脚步,忽闻一道凌厉的风声尖啸而来,她正欲回头,只听得马照跑一声大吼:“娘娘!”被猛地推开。
顿时人群犹如鸟兽散,林惜惜只觉身躯一轻,被人揽身抱起,眼光斜扫处,骇然看到马照跑颓然倒地,胸前插着一支犹自簌簌而颤的箭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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