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重阳之夜（1 / 1）
大伙闻声不约而同一震，望向尊位，触目所及，是一张铁幕般坚硬的脸，令人寒意顿生。
水香怔了怔，蓦地嫣然一笑，道：“好了，都回原位坐下罢。穆冉，你也坐。你先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君？”
穆冉暗暗蹙眉，这个天女怎么回事？突然关心起她的终身大事来。还是喝多了？遂垂眸道：“穆冉尚无此心思。”
“女孩子一旦及笄就要谈婚论嫁，你为何不急？或是这里没有一个你中意的？还是你已有了心上人？”
穆冉面上不由自主的飘上两朵红云，艳若桃花。
水香眸中冷芒骤闪，淡然一笑，凝声道：“我猜得没错。”说着端过茶杯，抿了口香茶，漫不经心道：“姻缘天定，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不该是你的，你也强求不得！”
穆冉面上红云迅速飞逝，如过眼云烟。她微微抬眸，定定凝视太妃椅上那个妩媚鲜妍的人影，二人目光相碰，在半空中顶撞出火光。
水香的眸子由凌厉缓缓化为一池春水，一圈圈涟漪闪烁出奇异的光华，似要将人迷醉。
穆冉只觉一阵心神恍惚，竟要昏昏欲睡，心底蓦然一凛，慌忙闭上眼。耳中听得她娇柔的声音道：“孟寒，原来穆姑娘已有了心上人，到时，咱们可要讨杯喜酒喝。”
穆冉头脑尚有些昏沉，暗惊这天女竟似会催眠之术！
“穆姑娘好像喝多了，李落、唐凡，你们两个扶她回去歇息罢。”
唐李二人应声而至，一左一右去扶她起来，穆冉摆手道：“我没喝酒，我好得很！我自己可以回去。”言罢，站起来，旋身而出，宛如流水落花，匆匆而逝。
晚宴，穆冉没有出席，雪屏一直陪着她，因天女有令，被“贬黜”的“夫人”无资格参加宴会。
入夜，雪屏去睡了，穆冉睡了一下午，此时倒睡不着了。起身来至窗边，弯月当头，星光闪烁，她推开窗户，双臂支在窗台上，托腮望着夜空。
空气中缓缓漾出一股奇妙的气流，似缕缕春水，荡人心魄；又似暗夜白菊，悄然绽放，馨香满怀。
她的心跳停了一刹，而后猛烈跳动，一股冲动令她不假思索的探出身，但用力过急，上半身竟直直栽了出去。
老天爷！又要出丑啦！
一双有力的手臂稳稳的托住她，眨眼间已然落入一个淡逸出白菊香气的怀抱，似是刚刚穿花渡柳而来。沁凉的衣袍贴着她惊魂未定的脸颊，瞬间滚烫如沸。
二人同时退开一步，半晌，他方才轻声说了句：“小心。”
穆冉双足发软，伸手扶住窗棂，垂首道：“谢谢。”
二人相对静立。夜色既神秘又美妙，如一曲远古歌谣，浅吟低唱，感觉那音律直撞心扉，却听不清唱词。如此绰约朦胧，因而愈加美丽生动。
穆冉嘴角不自觉的扬起，淡如春梦，却还是让他看见了。
“你笑什么？”
穆冉轻轻摇头。“想笑就笑了。”笑意抑制不住的加深，黑亮的眸子在夜空下直如两颗坠下天庭的星子。
孟寒凝视她片刻，忽然转身移步。
穆冉愣了愣，跟了上去。
二人绕着莲池缓缓漫步。穆冉双手背于身后，一下看看月亮，一下看看他，心中畅美已极。
忽见他的脚步似是顿了顿，漫声道：“我师娘说的可是真的？”
穆冉的脑子足足绕了三圈，方将他的话听进耳中，顿时面上一阵发烧，下意识的否认。
“没有？”他似是不信。“我看你当时的表情似乎不像。”
她当时的表情如何？他观察她了？
“我……”她心慌意乱，讷讷不成言。
“你十岁之后都待在哪里？”
“百花宫和家里都待过。”
“你喜欢待在哪里？”
“百花宫。”
“因为百花宫里有你喜欢的人？”
“？”什么意思？他以为自己喜欢师兄？突觉喉中一阵发堵，忍不住咳了几声，道：“你误会了，我……真的没有……喜欢的人。”
“果真没有？”
她垂下头，轻轻点了点。
“那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
他今晚是来打破沙锅问到底的么？她快吃不消了，抬头道：“你也关心起我的终身大事了么？你也想替我找一个如意郎君？”
他怔了怔，偏开头，望向树梢的弯月，不语。
此时，外面响起敲更的声音，渐渐远去。
“很晚了。”听了半晌，穆冉轻声道。
孟寒却突然低“嘘”了声，一拽她手臂，隐于葡萄架下。
穆冉正莫名其妙，只见一个人影飘然而至她的窗前，倏忽而入、倏忽而出，立在廊下似是呆了片刻，身形一闪，没入黑暗之中。
凭着女性的直觉，穆冉已猜到那人是谁，当下，一把甩开他的手，薄怒道：“她要做什么？”
“你知道是谁？”
“除了你师娘还有谁？”
对方沉默。
“是不是有一天我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她的声音不由自主的尖锐起来。
“你说什么？我师娘不是这种人。”他声音沙哑。
“她会催眠术！她会让一个人丧失意志，由她控制生死！你不知道么？”
他沉默的更久，声音愈加喑哑，气息不稳：“我不会再让她如此做。”
“那以前呢？你也是知道的？为何不加阻止？”
他别开脸。“我并不是很清楚。”
“但你一定有感觉！她把你当做私有物，容不得别人沾染！她想如何？霸占你一辈子么？如今，她居然怀疑到我头上！她是不是想用对付你的姬妾的法子来对付我？”穆冉的声音节节升高。
他静静的望着她。“她为何要对付你？”
她顿时语塞。
她心底的那座秘密花园已然愈发青葱湿润、流光泛彩，然而，它又是惊人问、见人羞、怕人知的，她小心的珍藏守护，一人独享。
“为何不说话？”他紧紧盯着她，眸光闪烁不定。
“她……她有病！”
“她没病，你说的。她为何要无缘无故对付你？”他步步紧逼。
“你何不去问她？”她紧盯着他的眼睛，寸土不让，尽管强弱悬殊。
“我只问你。”
“她不喜欢我！她从一开始就不喜欢我！她心里有毛病！”她不顾一切的嚷了起来。
“你想让整个神龙教的人都听见么？”
穆冉咬住嘴唇，半晌，低声道：“教主还是回去吧，倘若她再去你那里，见你不在，恐怕马上就会犯病了。”
“你正好去为她诊病。”
穆冉愕然的瞪他。今晚的他似乎不太一样，誓将强硬贯彻到底。
“你……你到底想怎样？”她的声音簌簌发抖。
“我只想要一个答案。”
“是她胡思乱想瞎猜疑！她看我们一起出去又一起回来，定是误会我了，把我也当成你那些……就是如此，不信去问她。”不能告诉他，不然便是将自己的心交了出去，出于自保，她自私的宁愿退守。“夜深了，教主该回去歇息了。”
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觉头皮阵阵发麻，足跟一旋，转身欲逃，被他牢牢抓住。“你何时还出去？”
她一怔，手臂处灼热难当。“我……还没想过。”
他点点头。“等你想好了告诉我。”
她咽口口水，为什么要告诉他？他还要与她一起出去？见他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忙点了一下头。
穆冉食言了，不仅对孟寒食言，亦对雪屏食言，翌日天未亮便孤身一人离开了神龙教。
她女扮男装跑到嘉兴的一家医馆当起了坐堂大夫。
天气日渐寒凉，在平淡如流水的日子里，她遇见了姐姐与刘诺金。
她替另一位大夫刚刚自一户人家问诊出来，正欲拐进一间酒肆，即被刘诺金的一声唤惊得险些绊一跤。
“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刘诺金笑道：“回春医馆自从有了你名气大盛，找到你还不容易？”
穆冉不由微微蹙眉，这可不是她的初衷啊！她生平最怕的就是出名！
“你这段日子都去了哪里？爹娘急坏啦！”她姐姐穆双嗔道。
穆冉淡淡一笑，为何从前没见他们急过？一边步入酒肆一边道：“到处转转而已。”
刘诺金索性要了间雅间，三人点了酒食，边吃边聊。
“听穆欢说，你与神龙教有瓜葛？”刘诺金突然问。
穆冉一愣，继而想到，朝廷既下了通缉，穆欢自然见到了孟寒的画像。遂不在意的点头道：“误打误撞而已。”
“神龙教乃朝廷重患，你一定要及时抽身！”
“唔，我晓得。”穆冉喝了口香甜的果酒，含糊应道。
刘诺金微一蹙眉：“师妹，你是官家小姐，神龙教专与官府朝廷做对，他们若知道你的真实身份定不会饶你！听说，神龙教的教规甚为严厉，那教主更是喜怒无常，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你不要不当一回事。”
“多谢六师兄提点，我这不是已不在神龙教了么？”
沉默了半晌的穆双放下酒杯道：“那就快回家罢，安定王府已下了聘礼，就等你回去了，你还在此悠哉游哉的快活！为何就没见你替别人着想过？只顾自己！”
“穆双！”刘诺金低斥一声。
穆双面色一沉，蓦然起身娇叱道：“怎么？你又心疼了？每次我一说她你就如此！那好，我走，成全你们！”说罢，竟然真的噔噔噔跑了出去。
刘诺金一呆，苦笑一下，道：“师妹，你还是早日回去，就是不愿意也要给人家一个准信，如此两下悬着，亦不是长久之计。”
穆冉冷冷一笑：“他们会听我的么？若知道我不愿意，还不将我捆绑了送去？你快去看看姐姐吧，不要一生气又生出什么事来。”
刘诺金闭眼重重一叹，起身离去。
穆冉呆呆坐了片刻，喝完杯中的果酒，亦步出雅间。
天上不知何时竟下起雪来，啊，难得啊！穆冉跑至院中张开双手承接细如绒毛的雪花，仰着脸蛋，闭上眼，感受那种如春风化雨般的细润与轻柔……
一种奇异之感突生，似有一道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双手软软的垂下，她睁开眼，游目四望，最后定在她刚刚走出的雅间的隔壁，那里有东西在吸着她，她心跳如鼓，不由自主的走近，正欲撩开门帘，一道低沉的嗓音传出：“别进来！”
她只一愣，依旧掀帘而入，里面端坐的人对她怒目而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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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快乐！童心可贵！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