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教有教规（1 / 1）
路上，穆冉打破沉闷，道：“你家教主的师父呢？”
“死了。”
“哦，你家教主好像很尊敬他的师娘？”
“那是自然，教主的师娘是我们神龙教的天女。”
“天女？”
“嗯，神龙教原是天女的父亲所创，后传与教主的师父，到了教主手中方才日益壮大。”
穆冉若有所思道：“也只有她方可称之为天女，啊，神龙天女，倒是珠联璧合！”
“你说什么？”
“呃，没什么。你们教主先后娶了多少姬妾呀？他为何对她们如此冷酷？不喜欢就不要娶嘛！”
李落瞥她一眼，轻哼一声：“你们女孩子就爱打听这些情啊爱啊的……”
穆冉脸蛋一红，嘴硬道：“我说的是实话啊！”
“神龙教的教规，教主自登位之日起，每年必娶一位姬妾，连续五年……”
“这是什么破教规？”
“这是教主的师父临死之前立下的新教规。不过，教主并不是耽于女色之人，那些姬妾大多是摆设，教主无心于此。”
是是，他的心在他师娘身上呢。呀，他的师父突然立下这条新教规，莫不是察觉了什么？不过，这有何用？你人都死了，还能管阳间的事么？
穆冉打个哈哈，道：“怪不得她们得相思病呢！”
李落古怪的看她一眼，道：“教主虽然娶了她们，却也给了她们极大的自由，一年内不碰她们，这一年内，倘若她们有了新的心上人，即可改嫁。”
穆冉蓦地张大嘴，这这……这位教主真真大方得很！
“但她们都不到一年便病死了。”
“啊！”
“只有云夫人与雪夫人幸存，但云夫人并不到一年之期……”
“啊！”明白了。
“雪夫人虽然到了，但教主恰好在外半年，这不，刚回来……”
“哦，雪夫人一定没有别的心上人了？所以……所以……”她面上一红。
“教主的私事，我们也不清楚，让你煎药也是以防万一，因为天女说，教主命中不宜早育，只要有姬妾到期不愿离去，便要随时喝下打胎药……”
穆冉张口结舌，半晌后方道：“你们天女好年轻呀。”
“我也不知她到底多大，横竖我跟着我家教主时就知道她了。”
“她叫什么名字？她的名字也一定很美吧？”
“水香。”
穆冉一怔。
“她的母亲是西域人。”
穆冉点点头。
不觉来至神龙教正殿，正中尊位上端坐孟寒，右首是天女水香，两边分列四大护法及其他高层教属。
穆冉不由心中惴惴，看此种情形，莫非要三堂会审？她一介小小女子，委实受“宠”若惊。
“参见教主。”她老老实实的跪拜，淡泊无为，与世无争是她的座右铭，她只想快快结束这一切，回到从前悠闲自在的舒心日子。
“你想好了么？”冷漠威严的声音。
天可怜见，她一直在睡觉，哪有功夫想他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不由望向李落，在这神龙教，似乎只有李落的心直口快能令她放下心防，平心而待。
李落迅速别开脸，她脑中有一瞬间的空白，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她该如何自处？
奇怪得很，师父说她小时候颇为机灵，长大了反而笨了，或许是吧，但她的医术与几位师兄相较，却是最为精纯，自然，武功就相形见绌了。人的精力总归有限，入了这一门，其他的必然稀松，她又不是聪明绝顶之人，且生性怠惰。
“穆姑娘，教主在问你话。”唐凡见她一副神游天外的模样，出声提醒。
穆冉一怔，暗叹一声，无奈道：“可否容穆冉单独见云夫人一面？”
座上静了一瞬。“你见她做什么？”
“教主既让我杀她，还不许我见她么？”
“这么说，你答应了？”
穆冉不禁揉揉些微胀痛的额角，垂眸道：“我想与她说几句话，之后再下决定……”
“够了！分明是在拖延时间，不准！”
“教主！孩子无辜，您不能如此惨无人道！”不经大脑的话脱口而出，这是她最大的毛病之一！
“放肆！”一声重拍自案上传来，子夜般的黑眸火光迸射，隐忍的怒气眼看便要勃发。
穆冉面色苍白，方才发觉后背已是冷汗涔涔，头脑愈加昏沉。
“孟寒。”水香柔声低唤，以眼神安抚他的怒气。孟寒顿时眸光一软，依言静坐。
“穆姑娘，你可知云夫人不但犯了七出之条，更是违反了教规？”水香温雅大气的问。
“我……知道，可这样委实残忍。”
“教规就是教规，犯了便要执行，否则，以何服众？”
穆冉垂下头，实际上，孟寒说对了，她只是想拖延时间，拖得一刻是一刻。
“好吧，我准你，看你有何话对她讲。”水香嘴角挂着淡然的笑，风华高贵。
穆冉吐口气，站起身来，眼前蓦然阵阵发黑，一番天旋地转。她定定神，稳住身形，抚上自己额头，糟糕，烫！忽觉全身骨头一阵紧缩，肌肤刺痛。
她深吸口气，勉强钉在当地，道：“穆冉身体微恙，容我回去吃副药再来听审。”不待应答，便昏昏沉沉的步出大殿。
病来如山倒，一进屋，穆冉便一头倒在床上昏睡过去。
迷迷糊糊中，房门似被人撞开，她想睁开眼，却力不从心，感觉一个粗大的手掌按上额头，一下粗噶的抽气声响起，片刻后寂然无声。
待穆冉睁开眼，室内已充斥着浓浓的药香，一个壮硕的身影在外间笨手笨脚的煎着药。
“是李落么？你哪能做得来此事？叫丫鬟帮帮忙罢。”穆冉的声音中气不足。
“哎呦！”一声痛呼传来，随之是瓦罐碎裂的声音及懊恼低咒之声。
穆冉一怔，掀被下床，忍着虚浮，双足如踩棉般挪至外间。但见满地药梗残液、碎瓦破罐，李落正蹲在一旁发呆。
“李落，烫着你了么？”穆冉扶着门框关切的问。
李落闻声侧首，却又是一呆。软软倚在门边的穆冉，一身白色粗布长袍，满头凌乱的青丝随意披散，双眸湿润，两颊赤红，嘴唇却是苍白如梅瓣，握在门框上的手指几近透明……
李落忽然意识到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女孩子，顿时不自在起来，垂眸道：“你进去躺好，我再煎一副。”
穆冉轻轻摇头，感激道：“不必了，你可是堂堂护法呢，我自己来即可。”
“你生着病，如何自己来？快进去！”李落不由粗起嗓门。
穆冉暗叹口气，看不出来，这个粗莽的汉子居然有此体贴之心。当下，拖着不支的身子回到床上。
“李落，是谁给你的药方？”
“冯大夫来看过你。”
“哪个是冯大夫？”
“年纪最大的那个。”
“哦，改天定要谢谢他。”
“如今，教中就只有你们两位还有一位周大夫啦，其余的都被教主赶走了。”
穆冉一惊。“那……我也想走呢？”
“你想走？”李落骤然提高了音量。
“不走，等着被你们教主格杀么？”
“……”
“李落，莫非我走不掉了？”穆冉惊慌的问。
“你只要依教主的话去做，他自不会亏待你。”
“你们教主是个生性残忍之人么？”
“做大事之人，岂能婆婆妈妈？我们教主将来是要……”他蓦地噤声。
“要如何？”穆冉奇怪的问。
“唔……不如何。”
“撒谎。”
“好啦，你先喝些水润润喉罢。”李落说着进来，倒了杯水递与她。
穆冉抿嘴儿一笑。“你倒与我六师兄很像。”
“谁？”
“我每次生病，六师兄也是这般照顾我。”穆冉的眼光开始飘忽，“真想他们了，我可不能长留在这里，偶尔来转转尚可。”
“你……你以为这神龙教是菜市口么？”
穆冉“吃吃”一笑，喝了几口热水，周身开始冒汗，心中有了底，道：“不必煎药了，无碍了，只是要麻烦你端碗稀粥来，我饿了。”
李落豪气的应一声，去了。
发了一夜汗，次晨起来，已是病去如抽丝。换下湿衣，穆冉开始暗暗计量，莫若装病，躲过这一劫。
果然，不出几日，即听说云夫人的孩子没了，云夫人元气大损，终生不能再孕。
穆冉正坐在院中发呆，院门一响，李落的声音随之贯入：“木耳！你好些了么？”
穆冉懒懒应了声，依旧望着一株海棠发呆。
“看什么呢？”
“唔，想家了。”顿了片刻，似是不经意的道：“李落，你们教主脾气很坏？”
李落一愣，道：“你还在想那件事？那无关脾气好坏，而是秉持教规，你将来会了解教主的性子。”
穆冉淡淡一笑。“这教规也好生冰冷！”
“国有国法，教有教规，若是随时通融，岂不天下大乱？”
穆冉叹了口气，不语了。
晨昏交替，穆冉浑浑噩噩的度日，愈来愈想离开，终于，这晚下定决心，放手一搏。
医药箱也不要了，换上一身轻便的夜行衣，趁夜深人静，施展轻功穿过重重庭廊。在经过偏殿的寻芳阁时，里面竟是灯光大盛，隐隐有琴弦之声。
她心中一动，跃上檐顶，一个倒挂金钩，自窗口偷偷望去。但见轻纱缭绕的阔厅之内，两个人影对坐，一个窈窕多姿，一个挺拔匀亭，竟是天女水香与孟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