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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四、熬得住,算得准,把得牢,做得透
他和蔼地问道:“滟澜,近之的这个事情,你知道多久了?”
夏滟澜是一直很怕这位公公的,虽然偶尔还陪着婆婆逛街,但是在这位不怒自威的公公面前,她向来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她小声嗫嚅着,“也不久。”
“你说的不久,指看到确诊报告?”
“是。”
“那之前呢?你们怎么过夫妻生活的?”他平静得就像做居委会工作的中年大妈。
夏滟澜忸怩了一下,看着疏离,挺不愿意在公公面前谈论这些话题。
疏婴等了两分钟,看夏滟澜还是没有回答的意思,体贴地一笑,“我明白了,很委屈是吧?”
他从书案后面走出来,提着水壶给墨兰喷了喷水雾,再拨开叶片,检查了一下根系,叹息一声,“新菖抽齐,要分蘖了。”
他仿佛是自言自语,又仿佛是说给某个人听。“每年的八月份,墨兰的新菖会长到母体的六成高,这个时候水肥条件合适,会萌发大量的新根,可以分株,自立门户了。”
他幽幽地叹息一声,“滟澜,你会自立门户吗?”
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夏兔子竖起了耳朵,揣测着他话里的意思。
疏婴似乎并不希望立刻得到答案,因为他已经转头,背向夏滟澜,面向疏离,拍拍儿子的肩膀。
儿子的肩膀,平稳开阔,坚实有力,大漠的风沙砥砺了这么多年,变得阳刚而强硬。疏离出落得一天比一天优秀,仕途一帆风顺,他这个做父亲的,真的很难在短时间接受这个不幸的事实。
“近之,你处级干部多久了?”
“两年半。”
他点点头。“组织部的人给你下的结论,你想知道吗?”
“父亲大人……”
“没官架,风评佳,基层经验足,可以考虑副厅。”
“谢谢组织部的肯定。”
疏婴放慢了语速,也特意放大了声音。“近之,你应该知道,从正处到副厅,就如同在军队里,从大校到少将,是一个很大的坎,这个社会大多数人一生就终止在处级,再也无法升上去了。”
“我明白。”
“所以你的婚姻问题,一定不能成为被攻击的软肋。”这句话,说的是疏离,可疏婴分明面朝着夏滟澜。
“厅局级干部离婚,需要向组织部报备,是十分不好的影响,滟澜,你愿意做疏家一辈子的媳妇,就好好和近之过下去;如果有想法,就趁早提出,在近之还没完成晋升的时候了断。”
疏婴这话说得,斩钉截铁。
“我……我……我知道了。”
“好孩子,委屈你了。”疏婴撂下这句话,出了书房。
夏滟澜的眼泪崩溃了似的往下掉,她是真的委屈,可是这个家里面,没人真的心疼她的委屈。
婆婆说她委屈,是感谢她粉饰家庭的完美;公公说她委屈,是在意自己儿子的仕途;而最应该心疼她委屈的老公,从来没有说过一句,滟澜,你委屈了。
大部分的时间,疏离的视线掠过她时,都像掠过一团空气。
疏家的门第显贵,疏离是她倾心迷恋了十几年的男人,这些都完美地无懈可击,为了这些看起来的完美,她夏滟澜,可以忍!
忍受一辈子没有性生活!甚至也可以忍受一生一世没有自己的血脉传承下去!这些她都可以忍受,可是她没有办法忍受,守着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男人,过完没有性生活没有子女的一生。
只因这个男人不爱她,她一切的忍受都失去了意义,她的人生也随之失去了意义。
那她的牺牲,还值不值得?她摇摆不定。
不值得。心里有个声音呐喊,而且喊了两年,她强迫自己就当没听见。
可是不能再这样自欺欺人下去。女人的黄金期有限,她33岁了,还有最后的机会,为自己寻觅到良人。等过了35,再想要生头胎——李嘉欣、刘嘉玲都求不得了,更不要说她小小夏兔子。
她在那天的夜里,和疏离来了一场推心置腹的深谈。
谈判的结果,双方都很满意。夏滟澜把《礼念观世音菩萨求子疏》还给了陈涵深,“婆婆,我对不住你。但是求子疏上写着,得之吾幸,不得吾命,过度的执着就是虚妄。”
也许这辈子,真的没有与他做夫妻的命,哪怕已经做了夫妻,最终还是要分道扬镳。
一个强求来的东西,最终还是要乖乖拱手让人。
疏离向父亲汇报了谈判的结果,疏婴听得认真,内心却纠结,墨兰刚抽出的花葶在他手里碾得粉碎,一手的汁水。
“好吧,联系公兴搬场,下个礼拜搬去九间堂。”疏婴说,“抓紧时间,在贝贝回国以前,再买一套合适的房子安置我们。”
哪怕疏家再怎么不情愿,总归是天赋人权。
祖奶奶要过世,结发妻子要离婚,总归都是天赋人权。
疏离将这套香花桥的洋房,整栋赠予了夏滟澜。
这不是夏滟澜提出的价码,是他心甘情愿的。
他是做得大事的人,熬得住,算得准,把得牢,做得透。这般人在世上,定做得事业来,只是,要付出的代价,必然也不小。
但是,只要达成自己的目标,代价大小,有什么关系?不计较。
代价是金钱的话,最好,凡是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金钱不够的话,身体的健康,表演的艺术,都是搏一把的赌注。
而幸或不幸,他博赢了。
夏滟澜不会知道,她站在这栋她独立产权的洋房门口,把前夫、前任公公婆婆恭送出门后,疏家爆发了更严重的家庭战争。
这次的起因,换成了谢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