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回 巧遇(1 / 1)
时光飞逝,眼看又是一载的腊尽春回。步入农历二月的北京城依旧还是一派春寒料峭的天气。
二月十九相传是观音的庙会附近一带的寺庙庵院香火盛旺,那些善男信女从各个方向赶去。只为朝拜心中的神灵。魏妈对于这些事向来很上心,提前三天就将家里安排好了,必要赶这次庙会。紫鹃听后也无他话,只是暗暗想起了曾经在安化寺摘梅花的那一幕,这些年过去了,世事变化,似乎有些事永远没有改变。她这颗等待的心随着时间的流逝似乎已经变得平淡如水,再也惊不起任何的波澜。
“想要出去闲散一天就去吧,只是别走丢了,小心坏人。”魏常的话传了来。
紫鹃将那些算盘珠子又拨回了原样,笑道:“那好,我就出去了。”
魏常可放心不下,忙道:“你跟了你母亲一道出去吧,只怕她还没动身呢。”
紫鹃道:“一会儿芸二爷要送货来,爹得等一等,对了哥哥不是送东西去了吗,什么时候回来,要不等哥哥回来我再走。”
“也碍不着你什么,去吧,横竖有我。怕迟了你妈就走了。”魏常说道。
其实紫鹃心里根本就没想过要与母亲一道出去,她倒很想独自出去走走,买些小东西,整天在店里闷着日子很枯燥。因此也不明说,磨蹭了一阵子,才收拾收拾回到了家里。
魏妈已经早一步走了,紫鹃呆坐在自己房里,突然想起那块神秘的星星石,忙拿了出来摆在书案上,双眼望着它,口中喃喃自语:“他果然就不回来了么,都半年的时间了,若真不回来怎么办?”
可它毕竟只是一方黑乎乎的石头,顶多是个天外来客,石头无语。紫鹃换了外出的衣服准备出去,加菲猫跑了过来朝它叫了两声,紫鹃弯下身子来揉了揉它:“乖乖的,可不许淘气。”
于是她独自的出了门,想到曾有人提起过琉璃厂一带有不少的书坊,紫鹃准备去淘几件新奇的东西。天空正飘扬着濛濛的细雨,紫鹃撑了一把翠绿的油纸伞。走了大半晌的路才到此处,这一带竟是些文房四宝,各色古董,历代字画,新旧书籍。紫鹃暗想,若能在这里随便买几样带回二十一世纪去肯定能值许多钱,可惜她已经是回不去了。由于卖是些书房之物,因此来往的竟是些文人,开口必称某某秀才,某某举人老爷。还有便是一些京城里纨绔子弟,喝三呼四,不过图一潇洒放荡,或是假充文人。当然更多是一些生活窘迫,长年奔波在考场又屡屡落榜的酸文人。很多家里穷得连一本好些的书也买不起,不过将一些旧黄历裁剪出来,在没有字的一面拿来抄写。
紫鹃走了一圈,因为天空下着小雨,那些店主也不敢将摊子撑到外面,便信步来到了一家名叫“先月楼”的书坊。这座先月楼高有两层,走进店里一看皆陈设整齐,店内伙计各司其职。一楼分为两部分,一部分卖名人字画,一部分卖一些古董花瓶。书籍皆在二楼。伙计见紫鹃是个女人,且目光游离,也指不定要买什么,因此也不大上来搭讪,紫鹃倒也落得个清静。先在一楼转了一圈见没什么好东西便来到了二楼。二楼的窗户全部打开。各种版本的书籍纷纷都摆在木板上,供客人翻阅挑选。
紫鹃正埋头找一些关于药理的书籍。突然听见有伙计在大骂:“又跑来蹭书,出去出去!”
紫鹃抬头一看,只见一个佝偻着身子的年纪接近半百的瘦小男人,躲在角落里瑟瑟的发抖,伙计作势要打,那瘦小男人不住的告饶。只见他一副落魄的样子,身上的破衫子也是补丁重补丁。紫鹃不禁想起孔乙己来,内心有些发酸,店里人有跟着起哄的,也有替他求情的。
后来那瘦小的男人趁其不备一溜烟的溜了,那伙计忙追了去,口中还不住的朝楼下大喊:“掌柜的,穷秀才身上藏有书。”
众人都倚着栏杆看了一回,纷纷议论着,可怜那人最终还是没有逃脱,被伙计抓了个正着,扯着那原本就几层补丁的衣领说道:“我叫你偷东西,叫你跑。看不打断你的狗腿,走,跟我见官去。”
那穷秀才听说要见官脸色吓得灰青,跪下来苦求道:“求大老爷放过这一次吧,我借回去抄好就送来。”
那掌柜的怎么可能答应,叫道:“鬼才相信你这些话,还是对官老爷说去吧。”便让人架了就要拖走。紫鹃见那人已经一把年纪了,又生得这样的窘迫,心中很有些不忍,待要下楼去替他讨个公道,正准备抽身去的时候,突然见进来一男人,形容清瘦,穿着一袭月白色的锦袍,戴着一顶宝蓝色的帽子。那身影紫鹃只用看一眼便已知道了他的身份。紫鹃向后退了两步,心想,京城这么大,怎么上这里来也能遇见他。她将身子闪到了窗户后面。楼上楼下皆是嘈杂的声音,紫鹃听不见他在跟老板说些什么,只悄悄的看见他从荷包里取了些铜板给了掌柜,接着掌柜便让人放了穷秀才。穷秀才对着他又是磕头。他也不理会,竟走开了。
紫鹃扭过身子去也没心情继续选书。心想两人还是不熬遇见的好。看来他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也没什么好担心的。紫鹃一心只想怎么脱身,在楼上随意走了两圈,粗略的选了两本医术。最后站在一柱子后面悄悄的寻找他的身影,说不定他已经走了。紫鹃便下楼来,步子飞快,来到柜台前结账。
那掌柜的看了看紫鹃,又看了看书名最后笑道:“原来是个女大夫。”
紫鹃也不想解释什么,只想付了钱赶快走人。因为她不知道他究竟还在不在店里。只是那了铜钱来付。
突然身后有人在说:“老板,你们这里的画的质量怎么越来不好了,且又少。”
那掌柜的忙解释:“爷不知道,这其中有个缘故……”
还没等掌柜的说完话,胤祥突然喊了一句:“紫鹃!你怎么也在这里?”
紫鹃知道逃不了,只好回过身子,扯出一个笑容:“原来是殿……”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胤祥冲她摇摇头,紫鹃便知道他是不想让人家知道他的身份。紫鹃便也不说了,微微一笑,付过了钱,就要往外走。
胤祥忙叫住了她:“你等等我。”忙将选好的画让掌柜估了价,便也跟了上来。紫鹃正在发愁,外面的雨已经比来时下大了很多。她的油纸伞可挡不了怎么大的雨,算了下雨也无妨只好这样回去了。
胤祥看出了她的困境笑道:“不如坐我的车吧,也好送你。”
紫鹃道:“不用麻烦爷,没事的。”便要走。
胤祥忙拉住了她,对她说道:“为什么见着我总是想要逃?”
紫鹃突然红了脸说道:“我哪里逃了。”
“还说没有。你那倔强的脾气改改就好了。”因此也不由她分说拉着她不放。这时候绊云赶了车来,绊云戴着斗笠,披着蓑衣,对胤祥笑道:“爷请上车。”
胤祥将紫鹃拉上了车,紫鹃心想:还说我倔强,你比我还倔强,也不问我肯不肯就把我往车上拉,让人看见成什么体统,因此有些微微的不悦。不过好在她买的几本书都没有淋湿。紫鹃拿了绢子擦了擦封面,又吹了吹。胤祥这才上车来。紫鹃一直埋着头,不看他。
胤祥扫了一眼她手的书,便笑道:“你一人走这么远的路,小心点才好。”
紫鹃只嘟哝了一句:“劳殿下费心。”
“喂,你该不是想当个大夫吧?还是想进宫做医女?”
紫鹃顺口说道:“我又不是徐长今,做什么医女。”
胤祥并不在意她说的是什么,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你总是让人这样担心,以后别一个人乱跑,好吗?”
紫鹃抬眼匆匆扫了一眼,又垂下眼睑道:“殿下今天也关心到民间生活了。”
胤祥眉头微蹙,他心想这小妮子到底是怎么呢,处处躲着他,又不和他好好说话,还是那个几月前跑到病床前温言相劝的可人吗。
紫鹃又道:“还没上车前就说好的,殿下将我送回家,也用不着进胡同口。我就在胡同口下车。可别拉过了。”
胤祥点头叹道:“你究竟在躲什么?”
紫鹃略带着哭腔说道:“我惹不起,难道躲还不成吗。您是高高在上的殿下,将来还有可能做……我不过是一个卑贱的小丫头。”紫鹃将王爷两个字收了回去。
胤祥眼中充满了疼惜,无奈甚至还有一丝沮丧。他拉着紫鹃那白皙的略带着中草药味儿的手,紧紧的握着,温柔的笑道:“诗云‘鴪彼晨风,郁彼北林。未见君子,忧心钦钦。如何如何?忘我实多!’”
紫鹃摇头道:“你说的我不懂。”
“果真不懂,还是装作不懂?”
紫鹃挑起帘子一看,已经过了小市街,紫鹃对前面的绊云说道:“小哥,在手帕胡同口停一下。”
胤祥忙道:“你也不请我到你家去坐坐?还亏我送你到家。”
“这是你自愿的,我又没说要殿下送我,我自己能回家的,再说区区寒舍,容不下您这尊大菩萨。改日再说吧。”紫鹃一口回绝了。
面对这样的紫鹃,胤祥是又咬牙又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