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回 不如归去（1 / 1）
且说黛玉哭着向贾母求情，凤姐又撒泼。贾母正是为难之际便建议让紫鹃赔礼道歉方平息此事。哪知紫鹃本来就是个性子烈，她本身就没错，那里肯低头认错呢。若当真服软不就是承认自己勾引贾琏了么，那凤姐岂是这么容易就放过自己的。因此也一句也不言语，也不给凤姐磕头赔礼。
王夫人冷笑道：“老太太也看见了吧，我哪里就冤枉她了。她连老太太的意思也违逆起来。以后还不知道教唆出什么的丑祸来。这样的人还留在府里做什么，不如打发了干净。”因此也不等贾母发话，就让人去传紫鹃的哥哥，在这边当差的魏诚过来。
黛玉依旧在那里哭着，几乎是用请求的语气对贾母道：“老太太，黛儿身子不好。全都多亏这个丫头在身边细心照顾着。若没她，说不定黛儿已经不在这世上了。黛儿已经离不开她，还求老太太帮我留留，不要赶她出去。紫鹃惹怒了贾母和凤姐姐我替她赔这个礼吧。”
贾母流泪道：“好孩子，你要保重自己。”
紫鹃听见黛玉这一袭话心里一震，情知王夫人定是赶自己赶定了。她就是出去也要挺直腰杆出去，哪里就让别人耻笑去了。也不给那起小人落下话柄，她是有着二十一世纪自尊的灵魂，岂能这样任人摆布，也不能让黛玉为她受委屈。因此对黛玉轻轻的磕了一个她磕的第一个头，“姑娘有这样一番话紫鹃已经觉得值了。姑娘还是让我出去吧。这府里虽大，却容不下一个小小的紫鹃，我若强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思。我不让姑娘受委屈，也不让老太太为难。我自己选择出去。”
此话一出，就是探春宝钗等也愣在那里。王夫人脸上讪讪的，凤姐依旧蜡黄着脸。鸳鸯等昔日里一起的姐妹也都愣愣的看着紫鹃。紫鹃心想，往日说得那么好，到了这跟前却一句话也没有了。是了，你也认为我勾引了你的贾琏吧，我也用不着你的求情了。紫鹃想到这里心里一寒。
唯有黛玉那脸上的泪不曾干，紫鹃心里一阵阵的难过，黛玉的眼泪不该替自己流的。
没多时魏诚就过来了，来的路上他也略略听婆子讲了，见妹妹跪在地上，一屋子的人。魏诚也不敢去看各位。一进门就跪了下来，向贾母磕头求情：“老太太，妹妹犯了什么错。我这个做哥哥替妹妹赎罪。求老太太网开一面。”
贾母不做声。
王夫人见贾母没有说话，因此道：“将你妹妹带回去，从此以后与贾府再无任何的瓜葛。”
这话说得多么的斩钉截铁，紫鹃知道再没有回旋的余地。那宝钗姐妹等也都是有各自的心思，倘或这时替紫鹃说情不就是摆明与王夫人为难么。谁也不肯出这个风头，个个不过拿着绢子去拭泪，不过替紫鹃惋惜而已。
只有黛玉在那里不住的抽泣着，紫鹃着实心疼，她心里想着，我不会怪你的。你也尽力了。紫鹃想了一遍后便对贾母磕了一个头：“紫鹃感谢老太太这几年对紫鹃的栽培。紫鹃甘愿出去，但请老太太答应让紫鹃回潇湘馆与姑娘告别。我们好了一场，我有许多话要交代姑娘。也求老太太将我的卖身契拿给我，请老太太允许紫鹃能从大门光明正大的走出去。只这几点，紫鹃磕头感恩，一辈子都记得老太太的恩典。”
贾母流泪叹道：“就依你说的办吧。”
王夫人虽然愤懑但见贾母已经应承下来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又加了一句：“天黑前必须离开贾府。”
紫鹃冷冷的说道：“太太放心。紫鹃一刻也不多呆。”紫鹃心想反正自己也不是贾府的人，因此胆大说了一句：“太太放心，紫鹃是有人格的人。也不是不知廉耻的，并没有去勾引你那宝贝。”
王夫人脸色十分难堪。探春等更是惊讶。贾母已经有些不耐烦了，让屋里的人先散了。紫鹃和雪雁左右各一个来扶黛玉回潇湘馆去。园中的姐妹也都各自散了。
才回到屋子，黛玉拉着紫鹃道：“我一心只拿你当姐姐。若没有你，我怕也活不下去了。你先歇歇，一会儿我陪你去舅母和凤姐姐那边，你也正经道个歉，慢慢平息下来就好了。”
紫鹃却说：“太太存了将我赶出去的心思，再说她已经发话，哪里有收回去的道理。紫鹃也不认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若是去认了错，不就自己承认了么。离开了贾府紫鹃照样能生存下去。我不放心的是姑娘，好在雪雁跟着我学了那么久的熬粥，对姑娘的脾性也熟悉了。我走后她自会做给姑娘吃的。”
雪雁哭道：“姐姐不要走，雪雁舍不得姐姐走。姑娘替我们留留姐姐好不好？”
黛玉拭泪道：“今后这日子要怎么过呢。”
紫鹃却安慰着黛玉：“姑娘要多多保重。你心里还装着一个更重要的人，姑娘就是为了他也得珍惜自己的身体。紫鹃在外面知道了也是安心的。”
黛玉哭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你是铁了心的。”
紫鹃叹道：“有一句词叫做‘不如归去’想来姑娘也是听过的，我们这里有几个是能替自己做主的。姑娘就让我正大光明的出去吧。”
黛玉情知劝也没用，便让雪雁去帮紫鹃打理东西。自己坐在窗前默默的洒泪。紫鹃要拿走的东西本就不多。只简单的一个包袱。
紫鹃过来对黛玉说道：“姑娘也该敞开自己的心扉，多去试着感受一下身边美好的东西。只要姑娘需要我，紫鹃还是愿意再回来的。只是短时间里是不可能的。姑娘自己多保重吧。”一语未完，自己忍不住哭了起来。
紫鹃又嘱咐了雪雁许多话，那架子上的鹦鹉突然叫了起来：“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黛玉怔怔了看了那鹦鹉几眼，紫鹃拼命止住了眼泪强笑道：“我得走了，若迟了。恐太太不高兴，又连累姑娘。”
黛玉点着头，又让雪雁去送。紫鹃最后留恋的看了看院子里的栽种的竹子。又回头看了看两眼，黛玉正倚在门边，目送她的紫鹃离开。
紫鹃对雪雁道：“姑娘比较敏感，心里也脆弱。你没事的时候多陪她说说话。凡事多长一个心眼。这府里真正疼姑娘的我看只有老太太。你也渐渐懂事了，就多顺着姑娘吧，特别是饮食上的事儿，我教给你的那几道汤粥，你记着要做给姑娘吃。”
雪雁含泪答应着。
紫鹃又道：“我这一回去后必定是住在家里，我带你去过两次的。有什么紧急情况的，你到那里找我就好。这府里还会发生几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只要姑娘能挺过去就好了。”
雪雁有些不明白。
突然见晴雯过来了，她一把拉住了紫鹃，不禁称赞道；“我听过你的事呢。论理我也佩服你，我们姐妹一场，你要走了我没什么送你的，将这个留做纪念吧。”晴雯从头上取下一支簪子交到紫鹃手里。
紫鹃心里有些感动，又想到在《红楼梦》里这位晴雯结局十分悲惨，因此好心对晴雯劝道；“我有句话要告诉你，常言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你的性子太烈了，还是收着些好。若还是这样，我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不要事事太要强了。”
晴雯点头应着，紫鹃又附在晴雯耳边低语了两句，晴雯脸色顿变，冷笑道：“我很看不惯她那行事的样子，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你说的我都知道了，放心吧。”
紫鹃道；“你心里有数就好，不过留着神。我知道你藏不住事，以后遇着坎坷了怎么好。”
晴雯笑道；“我生来就这爆炭脾气，也难改。”
紫鹃正和晴雯说着的时候，那平儿也进园来了。紫鹃见了她本还有些疑虑，哪知平儿先流下了眼泪，拉着紫鹃的手说：“真苦了你了。你知道我们那位的脾气，眼睛里揉不进沙子。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吧。”
紫鹃忙扶住了她，“我知道你是极好的人，以后总还会有见面的机会。你也苦，在他们夹缝中生存，这里上上下下谁不赞你呢。大家多保重吧，紫鹃出去不是一个结束，而是一个开始。我本来就不是这府里的人。因为和林姑娘投缘才到了这里。我走后还请二位多多关心下我们姑娘，我也就放心了。”
平儿哭道：“你放心吧。”
紫鹃不让她们上前来送了，害怕累及她们。自己头也不回的出了这园子。
贾宝玉从外面回来的时候才听晴雯提起了这事，宝玉喊道；“这了不得了，还不知道妹妹哭成什么样呢。”因此也顾不得许多，就到了潇湘馆。
宝玉才进屋子就见屋里静悄悄的，黛玉独在灯下看书。
“妹妹，怎么把个紫鹃打发出去了？”宝玉问道。
黛玉的眼泪又回来了：“她自己要出去的。”
宝玉见黛玉这个模样心里很是不忍，忙安慰着她：“好妹妹，请放心。等太太和凤姐姐气消了，我定会去求老太太让紫鹃回来。妹妹没有紫鹃怎么行呢。”
黛玉重重的点了点头，感激的望着宝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