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回 丑小鸭与天鹅（1 / 1）
玉的事情总算有了结果。袭人等才放下心来，这日她一人来到了王夫人处，王夫人正在歇午觉还没有醒。彩霞见袭人来了忙拉了袭人到隔壁的房里，请她喝茶说话。
“太太这睡了多久呢？”袭人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彩霞笑道：“袭人急什么，你们怡红院那么多人难道还缺你一个袭人么，”
袭人浅笑道：“不是姐姐这话。”
“才宝姑娘过来坐了坐，说姨太太家要摆酒请了太太，还说请宝二爷了。宝姑娘没上你们那里么？”彩霞温柔的说着。
袭人摇头：“并没见宝姑娘过来。”
王夫人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已经醒了，含糊的问了一句：“是袭人来了？”
袭人忙进屋答应了，赔笑道：“扰了太太休息了。”
王夫人起身来指着下面的一张小杌子让袭人坐，袭人并不敢坐。王夫人道：“好孩子，前儿我仿佛听见你们屋里出了什么事，所以叫你过来问问。”
袭人道：“回太太，我们那里出了一个偷玉的小丫头，回明了琏二奶奶后就打发出去了。”
王夫人点头道：“凤丫头倒没和我说起这事，她也怕我操心，难为她了。宝玉屋里丫头虽多可用得上的却少。你是顶好的人，平时帮我多管教一下宝玉。园子里的姑娘们也都渐渐大了，多有不便的地方。时时提醒着他。千万不能出一点错儿。”这可是王夫人日夜担心的事儿。
袭人含笑道：“我何尝不是和太太同样的想法呢。宝二爷那脾气太太是清楚的，我说多了他反而要恼。”
王夫人道：“如今先让他这样混着吧，管得太紧了老太太又要担心。他老爷出门前再三交代过。还有，怡红院里的那些丫鬟们你都打起精神来给我看仔细了，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搬弄是非的，教唆使坏的万不能留在宝玉的房里。我只这么一个宝玉倘或出了点什么事叫我以后靠谁去。你平时就多留一点心，有什么想法，有什么情况尽管来和我说。对你我百是个放心的，宝玉从此以后就交给你了。你的好处我都记着，以后总少不了你的好处。”
袭人笑答：“这些都是我的分内事，太太说得过了。我别的也不敢求，只求二爷能从此将正经的事干起来，也不至于荒废了。”
王夫人点头道：“很好，很好。以后你就充当我的耳朵我的心神，怡红院就交给你了。缺什么呢告诉我一声，宝玉要什么呢，也只管来说。对了，明天是姨太太家的酒席，你回去给他说了，让他换了衣服去。”
袭人答应着。
王夫人又叫彩霞将那盒元妃赏赐的糖蒸酥酪拿来带回去给宝玉吃。
宝玉听说王夫人叫袭人过去，可袭人去了半天也没回来。也不知交代些什么，正在房里无所事事，小丫头来报：“曹爷来了。”
宝玉将手中的书一丢忙说快请。
曹慕鸿便进来了，宝玉又赶着让坐，笑问：“鸿哥的事都处理完呢？”
“早就结束了，正想过两日就该回家去了。”曹慕鸿在贾府已经打扰了不少的时间，是该回南京了。
宝玉忙说：“鸿哥要回家去？”
慕鸿笑道：“可不是，该回去了。大哥交代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宝玉很是不舍，忙道：“鸿哥定要再住上一阵子才好。”
慕鸿笑道：“该走了。”
“我去求老太太让她留留你。我们诗社才开了一社，鸿哥这一走就少了一个人多没意思。”
慕鸿道：“不过是闹着玩的东西，何必那么当真。以后总还有见面的机会。”
宝玉知道曹慕鸿是打定了主意便低下头来，脸上似乎有哀伤的神色。就在这时听见晴雯正和丫头拌嘴，声音越来越大，宝玉倏的一下站了起来，走出去高声问道：“你们又是为什么吵起来的？”
晴雯道：“二爷快来评评理，碧痕她赖账呢。”
碧痕也是不依不饶的忙对宝玉道：“晴雯她恶人先告状。”
“你们两个先消停一下吧。”宝玉急着喊道。
这时袭人捧着盒子回来了，宝玉便问：“你怎么去了那么久？”
袭人笑道：“太太正歇午觉，她们两个又是为什么。个个都胀红了脖子。”
宝玉道：“你问她们去，我怎么知道。”
袭人便进屋来，见曹慕鸿在此忙住了脚步笑道：“原来客人在此。”
慕鸿道：“是袭卿。”
宝玉听见了这个称呼忙笑道：“鸿哥称谁为卿来者？”
慕鸿却答非所问：“宝兄弟不要生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话更让宝玉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慕鸿做了一个告辞的手势便抽身走了。宝玉在后面喊道：“鸿哥放心，我一定让老太太留你。”
慕鸿却并没回头来说什么径直的出了怡红院的门。曹慕鸿本闲来无事，心想在大观园里随便逛逛。走了没多久就听见一阵女孩子的说笑声，慕鸿当时也没怎么在意正想抽身离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一个女孩的声音说道：“我给你们讲一个丑小鸭的故事吧。”
其他女孩子都说：“好啊好啊，姐姐快讲。”
原来这讲故事的人正是紫鹃，她被一群丫鬟絮叨不过只得和她们说几个小故事小笑话。紫鹃努力的回忆了她曾看过的安徒生童话，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最后清清嗓子说道：“说一个母鸭子正在孵一堆蛋，别的蛋都很容易孵出来了。偏偏到最后一个大蛋的时候老是不能裂缝。母鸭孵了许久最后才从那大蛋里爬出一个又大又丑的一点也不像鸭子的鸭子。鸭子妈妈带着小鸭子们去游水，而那只最后出来的小鸭子总是显得那么特别，别的都漂漂亮亮的，只有它最丑。别的小鸭子们常讥笑它。鸭妈妈却从没因此嫌弃它。它也很努力的学习游水。直到有一天它看见飞来了一群很美丽的鸟儿，那种美丽绝不是来自同类的美丽，是一群飞来的天鹅。当然丑小鸭的不知道它们叫做天鹅的。丑小鸭却梦想能得到他们同样的美丽，因此卖命的练习游水，即使是寒冷的冬天也不例外。为此它差点冻死在冰层里，好心的人救了它，将它送给那人的女人。因为它怕小孩子的追打，所以张着翅膀乱飞。就这样冬天过去了，春天的时候，丑小鸭已经发现自己长出了一对比以前大而有力的翅膀，它感到十分快乐。努力的飞翔着。它的伙伴们已经认不出它来，它已经不是那只又大又丑的灰色令人讨厌的鸭子，而成了一只天鹅。你们要记住，只要曾经在一只天鹅蛋里待过，就算出生在养鸭场也是没有关系的。”
紫鹃好不容易的讲完了整个故事，那些小丫头似懂非懂的看着她，一时还没明白过来。紫鹃见她们痴痴呆呆的样子笑道：“你们要相信自己，只要通过努力总会从丑小鸭变成白天鹅的。”
这句话多少让小丫头明白了，她们几乎从敬佩的眼神看着紫鹃，这个和她们同是丫头，却又处处不凡的女孩。
慕鸿站在树后完整的听紫鹃将这个故事听完。他不用探脑袋也知道讲故事的人是谁了。或许她说的不能算是个故事但却意义深远，让他不得不佩服这个丫头。他直到等小丫鬟们散去才从树后出来。紫鹃却并没发现他，准备回潇湘馆了。
“小鸭子请站一站。”慕鸿在身后叫住了她。
紫鹃回头见是慕鸿含笑道：“曹爷将我说的话全部听去呢？”
“可不是呢，听你说得那样精彩让人忍不住想听下去。小天鹅。”曹慕鸿悠然一笑。
“让曹爷见笑了，我见识粗短说不出什么大道理，讲不出什么大智慧。”紫鹃轻轻的说了一句。
“谁说你见识粗短，我看你就是一群鸭子中间的那只努力的小天鹅。”曹慕鸿脱口而出。
这话让紫鹃一愣，她抬头看了慕鸿两眼，眼神中丝毫没有卑贱的神色，是那么大胆而直接的。这目光让曹慕鸿心上一紧，他暗想，虽然眼前这个姑娘只是个丫鬟，可她骨子里有着一份属于她自己的骄傲，这份骄傲让她显得不卑不亢，也让他心生敬重。
紫鹃看了两眼又转过头去，“我该走了，曹爷保重。”
慕鸿说了一句：“紫卿绝不是一个平凡的小丫头，你的努力总有一天回得到回报的。”
紫鹃摇头道：“我不要回报，只愿我关心爱护的人快乐幸福。”说后就自个儿拾路去了。慕鸿站在那里，直到紫鹃的身影远去。他心中浮起了一个念头，他并不想急着回去了。这里有一样东西正在默默地吸引着他，或许他也说不上来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总感觉朦朦胧胧的，慕鸿微微的蹙了蹙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