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 离(1 / 1)
下午夏锦葵一直在想一个问题,秦牧知道她所有的小动作,或许,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说,是因为爱她,宠她,还是当成了一个笑话来看?拷走整个游戏后,她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如果她一旦出手,他是不是会来个人脏俱获?
正叹着气,手机在口袋里震了起来,夏之珩的电话。夏之珩的往常的来电总是将时间拿捏得很好,或者她午休,或者她下班,一点都不会打扰到她工作。不知为什么,她隐隐的觉得这个电话带来的不是什么好消息。
“小葵,我明天一早就走了。”
夏锦葵没有反应过来,“走?走哪去?”
“埃及。”
“埃及?”她尖叫起来,周围的同事都投来不悦的目光,她压低声音,“去埃及做什么?你的身体……还是不要四处奔波的好。”
夏之珩笑道:“我没有残废。乘着还没有很老,我想走走看看。”
夏锦葵是听出个大概了,夏之珩大概是要去环游世界,嗯,说得文艺一些,就是流浪,对,流浪。夏之珩确实很少安定下来,一直都是走走停停,他在世界各地都有家,但是住得时间最长的,要算良城了。
又要分离,锦葵有些不舍得,“什么时候回来?”
“短期内不会回来。”他说:“如果小葵结婚,我一定赶回来。”
夏锦葵轻笑起来。
“本来是想等你下班再告诉你,但是没有忍住。”
“晚上我为你饯行。”
“好。”他轻叹了声,说:“轻寒也会到。”
“周云绍呢?”
“这就要看轻寒了。”
“哦。”她看了眼手表,“我六点到你那去。”
“如果为难……”
她连忙表示,“不为难。我是为你而来,其余的人跟我没有关系。”
这句话令夏之珩为之一颤,“好,不打扰你工作了。”
果然不是什么好消息。
夏锦葵在念高中时曾经有过当流浪作家的梦想,独自一人背着行囊,去不同的地方,与不同的人交流,写不同感受的文字。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嫁一个勤劳朴实的当地男子,与他共此一生。可惜她始终没有这个勇气去实现。
以夏之珩如今的身份和地位,还愿意走很多路,住很普通甚至廉价的旅馆,与终日劳作的人接触,是需要觉悟的。当一个站到一个至高点时,还愿意过平淡的生活,与普通人交往,这种人另人钦佩。
夏锦葵抵达时,夏之珩的公寓里已经坐满了人,多数是他的朋友,还有一些是他小有成就的学生。各个年龄段的都有。夏之珩认为离开是一个人的事情,只通知了几个亲近的朋友和夏锦葵,没想到朋友传朋友,来了这么多人。
夏锦葵一眼就看见了顾轻寒,他坐在角落里没有带来周云绍。她远远的向他点头示意,她已经明白,任何谢谢,对不起,都是折辱了顾轻寒。
画室的门大开,里面有不少观画者。夏锦葵大方的走进去,看到她的人都扭头去看墙上的少女画像,再看她时都露出恍然的表情。她自我介绍,“我是夏锦葵,夏之珩的侄女。”
“原来是夏老师的侄女,我还以为……”一个和夏锦葵年纪相仿的女孩说。
她微笑,指着画中的少女说:“那时我大概十几岁吧,还跟着叔叔学画。”
夏锦葵与他们相谈甚欢。
给夏之珩的饯行会变成了一场小型的学术交流。她喜欢与年长的人交谈,可以从他们身上看见岁月的恩惠。如果有机会,她会写一本书,就叫《年长之人的赠与》。
她从画室出来,看见陈少白端站他的宝贝相机,不停的捕捉镜头。夏锦葵冲着他笑了笑,“陈叔叔。匕首很漂亮。”
“你喜欢就好。”陈少白说:“对了,不要叫我陈叔叔。把我叫得这样老。”
她笑着点头,直接称呼姓名。
陈少白与她谈起摄影,他说:“不要拘泥于一个框架。当你从一片景象中抽身时,你才会看得更加清明,透彻。拍出来的照片才更有摄人心魄的魅力。”
“抽身?”
“对。置身事外,你才会更加清楚。”
她联想到了近来自己的困窘,忽然间醍醐灌顶。
一转身,她看见在和朋友聊天的夏之珩,坐到他身旁,听着他们的经历,一点点融入其中。
谈到自己最窘迫的经历,一位女士说:“到了我这个年纪,没有什么事情是窘迫的,一切都可以过去。”
“我年轻的时候总是把爱情当成生命的唯一。用最激烈的行动告诉他,我爱他。最后他还是被我吓跑了。”另一位女士耸耸肩,神色十分自然。
夏之珩甚少说话,总是挂着得体的微笑倾听。
不知谁起了头,一路谈到了夏之珩的感情上,一位端坐着的男人说:“能嫁给小夏的女人最有福气,不知谁有这等幸运。”
锦葵循声看他,五十左右的年纪,脸庞上带着沧桑,却不影响他的魅力。
“是啊,嫁给之珩的女子总是多福的。”她喃喃的,竟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坐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他们都不了解夏之珩与夏锦葵的关系,哈哈一笑,说:“小葵不要羡慕,总会有比你叔叔还好的男人在等你。”
她玩手指。
夏之珩说:“小葵已经有男朋友了。品行端正,很不错。”
她的尴尬被夏之珩化去。
他们继续讲述着自己的经历。
锦葵耐心的听着,不附和。她知道自己的资历,没有什么可供谈论。
一直到深夜十点众人才陆续散去,她陪着夏之珩送别客人。顾轻寒最后走,夏之珩拥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什么。
夏锦葵微笑,“再见。小心开车。”
他点点头。
夏之珩站在门边,问她,“回去还是在我这将就一晚?”
“怎么会是将就。不如我们秉烛夜谈?”
“当然好。”他说。
烛自然是没有秉成,夏之珩点了他从印度带回来的熏香,放在檀木盒子里,灰白色的烟雾从镂花的木盖中飘出。淡淡的香味十分清爽,她闻着没有一丝熏然。
“什么香?”
“迷迭香,提神醒脑。”
“哦,名字跟功效真是不附。”她笑。
“我喜欢它的另一个名字——海洋之露。”
夏之珩坐在单人沙发上,她坐在他左侧,两人隔着一把椅子的距离。她原是想谈几个小时后各自睡觉,一来没有那么多话可以聊,二来夏之珩明早的飞机,需要休息。谁知一来二去便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真真是彻夜长谈了。
他们的谈天以夏锦葵为主,她说,他听。反过来的时候很少。夏之珩和秦牧毕竟不同,他是被岁月洗涤过的男人,通透圆润。不会用极端的方式来教导。他循循善诱,她很受用。
一夜未眠,他精神尚可,只是夏锦葵过意不去,说:“拖你聊了一整晚,对不——”
夏之珩打住,“我最不愿听这三个字。”
她收了话茬,问,“几点的飞机?我送你去机场。”
“嗯。八点四十。”
在大厅候机时,她说:“我也很想去走走,长长见识。只是工作刚刚起步,很难请得出长假。”
夏之珩看了她很久,说:“写字楼的白领并不适合你。可话说回来,总归是你喜欢就好。”
“被你一说,我又不安份起来了。”
“你还年轻,可以有很多选择,选一个适合自己的才最重要。物质确实重要,始终都是外在条件。你心里的快乐才更加珍贵。”
“你是在劝我辞职?”
“不。我只是听了你昨晚的工作汇报觉得那份工作不适合你。复杂的人际关系网,心机城府。我从来没有想过夏锦葵会和这些东西划上等号。”
工作汇报?她笑了出来,昨晚她对夏之珩讲她的工作,讲她与同事的关系,确实像一份详细的工作汇报。
“我辞了工作,你带我一起去看外面的世界,好不好?”
夏之珩说:“你已经不是孩子,不需要谁带着。若是真想见识到另外的一片天地,你独身前去才最最适宜。”
她双手支在腿上,托着脸颊,“之珩,你走过那么多地方,觉得最复杂的是什么?”
“越是陌生就越是简单。有时熟悉的人、事,才显得复杂。”
“是啊,熟悉的人……”她叹了声,“最复杂。”
他知道她是在想秦牧,摸摸她的发顶,“秦牧不错。你只是需要好好了解他。”
“嗯。陈少白说,只有置身事外才看得最清楚。我想我跟秦牧也是如此,因为太亲近了,反而看不清,道不明。”
“感情的事,你自己拿主意。”
“嗯。”她看了眼手腕上的米老鼠造型的卡通表,“时间差不多了。一路顺风。”
“好。”
“记得多给我写信,或者寄明信片,盖当地的邮戳。”
他一一应下,礼节性的拥抱她。只是这一个简单的拥抱恰巧被秦牧收入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