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秦牧,我们一起下地狱吧!(1 / 1)
一夜无梦,早上醒过来,锦葵神清气爽,伸伸懒腰,利索的套上衣服去洗漱。等她收拾停当,楚澜睡眼朦胧从床上爬起来,“葵葵,早啊。”
她侧头笑,“早。”
“这么早啊。”楚澜见她一身鹅黄色的运动装,问道:“这是要打哪去?”
“我去晨跑。”
“晨跑啊……”话还没说完又直直的倒到床上。
锦葵失笑,轻声带上房门。
清早,路上几乎没有什么的士,站了好一会才拦到一辆半旧的。她顺着记忆中的路给司机指路,将进半小时的车程后,一座依山而建的中式庄园映入眼帘。
司机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震住,“这开了这么多年的车,第一次知道良城市竟然还有这么个人间天堂!”
锦葵并不搭话,付了车钱便开门下车。
葵园,苍劲有力的行楷题在一整块红木原料上。古朴而耀眼。还未散去的山岚将这块牌匾映得氤氲。
她叹气,当年秦昪锒铛入狱,秦家所有的财产全数充公,只有这一座葵园当时在锦葵名下,这才幸免于难。
葵园所有的建造经费来路不明,锦葵猜想,多数还是秦昪收受贿赂而来。所幸葵园成为秦家宠大财产中唯一死里逃生的一项,否则当年的秦牧岂不是连个栖身之所都没有。
锦葵感到鼻子酸酸的,当年在这座美丽的园子里发生的一些琐事依稀还在眼前,如今却物是人非。
她低头看了眼表,如果秦牧的作息没有改变,这个时候他应该准备出门才对。她假意晨跑,在四周兜兜转转。
黑色的雕花铁门徐徐拉开,秦牧缓缓步到锦葵跟前,一派的闲适从容,对她的出现毫不惊讶。
“夏锦葵。”
他没有再亲昵的称呼她小锦葵,而是连名带姓,生疏得可以。
锦葵踢着脚边的小石块,讷讷的,“秦先生。”
他看到锦葵也略显疏离的表情,一扬眉,俯下身去,暖热的气息喷在她微卷的睫毛上,“找我有事?”
锦葵警觉的退了一步,搬出早已想好的一套说法,“我早上起来晨跑,但是莫名其妙的就跑到这里了。”
他似笑非笑,“是吗?从江大跑到这里?你几点钟开始晨跑的呢?”
谎言被不着痕迹的戳穿,她微窘,扯开话题,指了指他身后的葵园,“这是你的家吗?很漂亮。”
“呵,确实漂亮。”不期然间,他向前迈了一大步,修长优美的手极慢的放到她的肩上,慢慢的摁下去,“曾经,这也是你的家。可是有一天,你亲手毁了它。”
这个罪名让她微微一颤,面色稍显苍白。
他一手指向身后的葵园,继续说:“这个地方,完全按照你小时候的喜好,花费了整整二年半建成。你的房前有一个人工开凿的湖,里面种满了睡莲,湖心立着一座亭子,却没有连通的桥,夏天的时候你总是喜欢划着小舟穿梭在睡莲中,到湖心亭去小睡一会。你的房门外种着大片的千叶玫瑰,每一株都是从法国空运而来……”
锦葵尽力心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咬唇吐出两个字,“够了。”
“够了么?”秦牧的手向她纤细的脖子抚去,眼中是一片深不可测的汪洋,“小锦葵,告诉我,这样的天堂你是怎么舍得摧毁?”
她扬起脖子,冷冷的与他对视,道:“秦先生,我不记得你,也不记得这座园子。”
“不记得?一句不记得就可以完完全全的脱罪了么?”他的手来回抚摸着她的脖颈,速度越来越慢,最终用力的收紧,“夏锦葵,你可以口口声声说忘记。真的。可以忘记。”
夏锦葵一把抓住他的手,艰难的挤出声,“你这是做什么!”
他的面色依然不变,只是松了手劲。
她弯腰剧烈的咳着。
“夏锦葵,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清淡的声音飘入锦葵耳中,她缓过气抬起头来,眼前已经是一片冬季的萧索,空无一人。
在原地站了良久,直到一片叶子从她眼前旋转而过,她冲着葵园绽出一个极美的笑容,朱唇轻启,“秦牧,既然如此,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下地狱吧!
锦葵沿着五米见宽的路走了一会发现前路漫漫,附近又根本拦不到车,于是索性坐在路边给顾轻寒打电话。
约摸二十分钟后,等来的不是顾轻寒的车,而是一辆纯黑的兰博基尼从她眼前闪过,她扯唇一笑,原来那个开飞机的竟是秦牧。
她记忆中,他的车速一向不快。她会晕车,从前只有秦牧的车才让她感到舒服。
锦葵十四岁时搬入秦家,起初秦牧对她并不和善。因为那时锦葵亲眼看着父母鲜血淋漓的倒在自己面前,所有的幸福瞬间崩塌,整个人变得阴郁偏激,不好接近。半年之后,在心理医生的帮助下她逐渐转好,白皙精致的脸上也有了笑容。
彼时年少,她看着清俊帅气的秦牧在她眼前生活,单纯的就喜欢上了。于是便开始去尝试接近秦牧,一开始他还是排斥的,但日久天长,他也就习惯了。习惯了她啃着苹果跑到他的书房,坐在他腿上安静的看着从他笔尖下倾泄出来的那些她看不懂的公式。习惯了每个深夜她赤着脚抱着淡粉色小枕头可怜兮兮站在他床前求他给她讲故事。习惯了一个个拥她入眠的夜晚。习惯了她的每一个优点。习惯了她的每一个缺点。
那时的秦牧,淡定温和,脸上永远是浅浅的笑容。他会为了她拆掉车上的香水,放上竹炭,只为了让她不再难受。他会为了她连夜赶出论文,只为了她一次心血来潮的郊游。
秦牧只要一见到夏锦葵,眼中浮现出的便是浓浓的宠溺。
可如今,她所见到的不再是那个阳光爽朗,温柔平和的秦牧,而是深沉内敛,冷硬强势的堇色总裁。
锦葵死也没有想过,有一天,秦牧竟会亲手掐着她的脖子,眼里尽是狠绝。
渐渐的,驻足在她脸上微笑转成了苦笑,原来一个人变了,跟着什么都会改变。
她终于相信。
美好的感情,总是刹那芳华。
一直到顾轻寒下车走到她面前时,她的思绪还未回转。
他站在路边静静地看着她,出声,“葵葵。”
锦葵抬眼,定了神,“轻寒。”她拉着他的手站起,说:“我们谈谈吧。”
“好。”他应下,伸手将她拉起,“走吧。至少找个谈话的好地方。”
她点头,坐进车里按住了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上,“别开车。我们就在这里说。”
他若有若无的笑道:“葵葵,为什么连最后一次约会你都不肯给我?”
她侧头向他,“轻寒。”低低的叹了声,又道:“既然要断,自然是快刀斩乱麻最好,何必藕断丝连。”
“也好。快刀斩乱麻。”他的目光密密的投射在锦葵脸上,“但是夏锦葵,你今后若是后悔,我这里再也容不下你。”
秀眉微蹙,“轻寒……”
话还未出口,她只觉微凉的唇上一暖,柔顺的闭起眼睛。
顾轻寒并不深吻,舌尖慢慢的勾勒着她的唇线,浅尝辄止。
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唇角微微上扬,“Tenga en cuenta que yo siempre te amo.”
锦葵推开他,噘着嘴笑,“说什么呢。你要再这样,我可真要以为你爱上我了。”
锐利的眸光射向她,顾轻寒冷冷的问:“你认为我不爱你?”
她皱起鼻子,一脸的理所当然,“顾公子年轻有为,怎么会看上我这棵无人问津的小锦葵。”说着又把手钻进他的掌心,“但是我知道,轻寒是全天下对我最好的人。”
顾轻寒缓了脸色,发动车子,“当然,我怎么会爱上你这棵发育不良的小野花。”
锦葵整张脸都皱起。发育不良?小野花?
有那么可悲么?
路况很好,车内平稳的几乎感觉不到是在行驶中。顾轻寒将锦葵送到学校门口,下车替她打开车门,锦葵轻巧的跳下车,转身时顾轻寒在她身后轻言,“夏锦葵,答应我的事情不可以反悔。”
她没有回头。现世安稳,岁月静好,简单的八个字,她却一点信心也没有。
在车上她一度想告诉顾轻寒,如果秦牧不出现,他们或许真的可以天长地久。可事实秦牧却堂而皇之的在她还未彻底平复心情的情况下出现,她无法故作清高,无法视若无睹。四年前的那种极度渴望报复的扭曲心理又慢慢萌芽。
顾轻寒望着她单薄的背影耳畔响起了锦葵那软软的声音:轻寒,这一辈子我都不要跟你分开!
余音犹在,可人却已然离开。
秦牧是夏锦葵从小的信仰,这一点顾轻寒深信。
所以她说要放手时,他也并未挽留,只是因为使她离开的原因是秦牧。
锦葵对秦牧的感情根深蒂固,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无论她现在如何的憎恨,这一切都不能抹去她对他的感情。
有时一段情,最好的结局是全身而退,潇洒成全。
锦葵匆匆去食堂打了饭,吃完之后回寝室拿书,一点都不敢耽搁。因为下午的课是传说中的□□理论。人数查的极严,迟到一分钟期末成绩就要扣一档。
年过半百的教授点起名来一丝不苟,上起课来更是精神抖擞。也就是四川版的普通话时常令在座的同学忍俊不禁。
锦葵坐在最角落的地方,在此起彼伏的喊到声中慢吞吞的拿出小说来看。
书名:《水浒传》
坐在锦葵身边的同学探过头来看了一眼就满头的黑线。
她尴尬的一笑,“拿错书了。”
百无聊赖,在教授的催眠曲中锦葵枕着又厚又硬的水浒打起了瞌睡。
融融的阳光打在锦葵的身上,此刻就算教授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她也认为这是一个极舒适的的冬日午后。
有阳光,夏锦葵就可以很开心很开心。
这点小心思丝毫未变。
睡梦中,似乎有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锦葵的嘴角,鼻尖传来阵阵清甜的果香。
她舔了舔了嘴唇,慢慢睁开眼睛。
面前是一盒打开的水果糖,花花绿绿的糖果圆滚滚的躺在铁盒子里甚是可爱。
她不作多想便拿起一颗塞进嘴里。浓郁的樱桃味在她舌上缠绕。
幸福之际,耳边响起冷冷的声音,“夏锦葵,你就是这样随便的?”
锦葵愣住,抬眼看去是一脸冷然的秦牧,“我哪里随便了?”
秦牧看了眼糖盒:“什么都不确定也敢拿过来吃,你就不怕我在这里下药?”
这句话将锦葵带回了那个雷电交加的夜晚,她挣扎过,求饶过,甚至求死过,但他却完完全全的无动于衷!看着她哭泣,看着她绝望,看着她痛至麻木。
她用狠狠的咬下唇,挑衅道:“下药?秦先生对我不是自来就用强,何需下药?”
秦牧深深的看了她一眼,眉目间升腾起淡淡的离索,“回去吧。人都走光了。”
锦葵张望之下才发现周遭早已空空如也,只剩下一张张淡黄色的椅子静静的立着。
她抱起书就走,秦牧还是一动不动的坐在位置上,仿佛有极重的心事。
走过讲台时,她忽然停下,“秦先生,请你不要为我多费心思。”
“我来江大是给大四学生就业指导,并不是为了你。”
她窘迫,连忙跑出教室,连话也没有再多说一句。
秦牧看着她在教室门口的拐角处消失,拿起放在桌上的糖盒,合上盖子收进衣兜。
下药?秦先生对我不是自来就用强,何需下药?秦牧想着锦葵那句带着怨气的话无声的勾了勾嘴角。
玩心机耍手段,夏锦葵还是太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