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第 20 章(1 / 1)
沈离揉了揉眼睛,再揉了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夜之间,凡属经启明直销或分销的电器,全线降价20%。
一旁的方呈白和陈琮呆如木鸡。
“叶欣在跟我们打价格战。”陈琮喃喃道,“两败倶伤,值得吗?”
“不!”方呈白脸色铁青,“你没看见叶欣打的招牌是淡季返利吗,她的价格战也只是一时的,她要用这一手拖死我们,我们的盘子没有启明大,她算准了我们撑不了多久。但我们撑不下去,厂家也一样撑不下去,我们就陪她玩到底。”
“我担心银行那边,跟叶欣对着来,我们只能赔本赚吆喝,卖得越多,赔得越多。保持现在价格不变,销售额就上不去,三个月后,我们开出的承兑汇票到期,银行这一关,我们过不了。”陈琮的声音,平静无波。
方呈白猛然醒悟,“银行!银行是谁介绍的?”
“叶欣!”陈琮静静吐露两个字。
沈离差点失声尖叫,她很快扣捂住嘴。
“陈琮,你玩我!”方呈白大吼。
“你错了。”陈琮摇头,“从叶欣嫁给杨启明的那天起,我就知道,叶欣第一个要对付的,是我们。叶欣有了启明作靠山,你,我,短期内,都不是她的对手。所以,从一开始,我没想过赢,只想怎样能为我们争取最大的筹码。”
沈离觉得手脚冰凉,她祈祷,她从没听过这样一场对话。
“叶欣的价格战能持续多久,要看杨启明对她的耐心有多大,三个月?”陈琮冷笑,“男人的耐心都没那么久,何况企业的掌舵人。”
方呈白眼前一亮,他是做老了销售的,叶欣在启明的动作这么大,一波一波的宣传攻势和销售攻势下来,由于价格几乎接近成本,销售人员的收入,较之从前,并没有因为做的事多而有所增加,反而有所下降,这是内因。外因是厂家,叶欣必是许诺了他们什么,厂家才会答应打这么一场价格战,但厂家也要追求利润,不可能永远陪太子读书,到时候,内外交困。
“短期内,叶欣必定要找我们谈判,洽谈股票收购事宜,我们会失去越情,但手上有了比创立越情时更多的金钱,又可以从头再来,何乐而不为。”方呈白总算想清楚了。
“所以,我们只要比叶欣更沉得住气就行了,我们撑不过三个月,叶欣也同样撑不过三个月。”陈琮说道。
“帐面亏损如何?”叶欣问杨青灵。
杨青灵递上这个月的资产损益表,“不算闵海涛那边的投资,亏损超过四百万,可以买回两个越情连锁了。”
“你在责怪我为什么不直接收购越情,反而如此大费周章吧?”叶欣笑道。
“你肯定有你的理由,但我好奇,可不可以?”杨青灵笑道。
“可以,董事长想要的,不是启明今时今日的稳定,而是往后十年的稳定。如果只要今时今日的稳定,我直接找陈琮,找方呈白,开一个理想价格,他们不会不卖。到时候,越情是归启明所有了,但方呈白、陈琮手里有了钱,或是陈呈白,方琮之类有钱的主,焉知他们不会再开滥情、无情、绝情之类的连锁。我要做的是,在启明的生产线投产之前,把大卖场和专卖场这两条销售通道牢牢掌握在启明手里,短期内,会有人记得方呈白、陈琮的教训,不越雷池一步。”
杨青灵咂舌,“看样子,你不仅想让方呈白和陈琮死,而且想让他们死得很惨。”
“错。”出乎杨青灵意料,叶欣摇头,“我不想让他们死,我想让他们活,他们那样的人,放在外面与启明为敌,危害太大了,我想让他们活,并且活得很滋润,但必须是按启明的方式活。”
“只怕他们未必领情。”杨青灵有所顾虑。
“又不是男婚又嫁,什么情不情的。不过是我代启明买下他们为启明赚钱,启明有得赚,他们就有得赚,启明没得赚,他们一样也得喝西北风。”叶欣不以为然。
杨青灵一笑,“叶欣,你就这么看启明的分拆上市计划,好好的事,我听着怎么这么刺耳,跟人贩子似的。”
“进入职场,哪一个不是人贩子,不是卖自己就是被人卖。青灵,你倒是说说,你不是人贩子,你去考那个什么注册会计师,注册税务师,是瞅着那些个证书烫金镶银,贴在额头能给你增加几分美貌,还是能让你工资袋厚那么一点点?”叶欣眨眨眼。
杨青灵恼也不是,笑也不是,“不跟你鬼扯了,反正你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昨儿舅舅打电话来了。”
叶欣嗯了一声,继续低头核对资产损益表上的数字。
杨青灵把损益表从叶欣手里抽走,“难道你就不好奇,舅舅跟我说什么?”
叶欣笑道,“启明有个传言,说我们两的,想不想听?”
“我问你舅舅的事,你倒跟我扯上启明的传言,就先听你说说,他们都怎么编排我的。”
“不是编排你,是编排我们的。说启明最能耐的是两张嘴,你杨青灵的嘴是蚌壳,死紧死紧,我叶欣的嘴是刀子,伤人还伤心。”
杨青灵听这话笑不出来,所以,她不明白,说这话叶欣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这不是什么好话,亏你还嬉皮笑脸的。”
“是吗?”叶欣满不在乎,“好了,回到你的问题,如果你觉得有必要把你舅舅的话告诉我,你自然会说,如果你觉得没有必要,你不会在我面前提起。”
“真拿你没办法,”杨青灵无可奈何,“我舅舅打电话来,是询问财务情况,同时给我交底,如果超过1000万,我就必须跟他汇报。”
“汇报?”叶欣轻笑,“制止才是实话吧。”
“是!”尽管尴尬,杨青灵也不得不承认,她欣赏叶欣,或者换句话说,她欣赏作为成功者的叶欣,“按现在的速度,我们还剩下一个月时间。”杨青灵提醒叶欣。
“银行给方呈白的时间是三个月,他们还有两个月。”叶欣笑道。
“那你还笑得出来。”杨青灵不解。
“如果我不笑,是不是银行立刻把时间缩短为一个月。”叶欣立刻做了个似哭非哭的表情。
纵然满腹心事,杨青灵也忍不住轻笑出声,“服了你了!”
沈离原本不是多话之人,这些天,越发沉默下来,只是埋头做着方呈白交待下来的事,连笑容也少了。陈琮看出来了,陈越也看出来了。
“去问问人家小姑娘有什么心事,你这个做老板的,也不能太不上心了。”陈越这样劝弟弟。
“为什么是我,越情你也有份,难道你不是老板。”陈琮愕然。
“因为人是你找来的。”陈越的理由更充分,“我跟她,不是很熟。”
沈离进来,听到这兄弟两的对话,硬梆梆回了一句,“巧了,我跟你们陈家兄弟也不是很熟。”
沈离说完,转身出了办公室。陈家兄弟面面相觑,好一会儿,陈琮问,“她生气了?”
“你说呢?”陈越不答反问。
陈琮想了想,忽然说道,“大哥,不知是不是我多心,我总觉得你好了之后,整个人变了。”
陈越沉默了许久,就在陈琮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说话了,“醒来之后,我常常会想一个问题,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却发现对和错我其实根本分不清。最后,我决定只搞清楚,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做应该做,不做不应该做的。我这样做了,也发现这样的生活,开始让我觉得原来生命还是有感觉的。也就是这样,我发现自己居然理解了叶欣,她对对或错不感兴趣,只分应该做或不应该做。但一切,都太迟了。感情,其实就是机会,而机会,是有时间性的,时间不能倒流,感情,也不可能挽回,需要挽回的感情,是有问题的感情。也许,当我们五十岁,觉得过日子比感情更重要的时候,我们会接受那种有问题的感情,但现在,我们觉得感情比过日子更重要。”
“你的意思是说,你跟叶欣,永远都不可能了吗?”陈琮困难地问着这个问题,直到现在,他仍然无法接受叶欣将不可能成为陈家的一份子这个事实。
“是,即使你的以退为进做得再成功。在叶欣的世界里,感情与生意无关,其实,你也一样,虽然你在大多数时候,表现得好象把感情和生意混为一谈。但沈离不同,她还太嫩,她是真正分不清感情和生意的那一个,有机会,你跟她好好谈谈,解释清楚这中间的利害关系,有朝一日,她将会成为你的得力助手。说得功利一些,帮了她,就是帮你自己,为什么不试试呢。”
陈琮打了个寒噤,他在大哥的口气里,听出了离别的味道,“大哥!”他惊呼出声。
陈越笑笑,“我加入了一个国际求援组织,专门帮助贫困地区被拐卖的妇女。上个月,我在网上看到他们的招聘信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报了个名,没想到他们约我面试,而且一试就通过了。”
陈琮安静下来,他试着用理智来说服大哥,“大哥,我记得你从来不是理想主义者,你想想,你一个大男人,跑去帮助那些被拐卖的妇女。当然,我的意思不是你不应该帮她们,她们的遭遇值得同情,也需要帮助,但是,大哥,你有必要放弃现在前途一片光明的越情,去过那种艰苦的生活吗?参加那种求援组织,要去最贫穷,最落后的地区不说,工作人员只能发放最基本的生活津贴。难道,没有了叶欣,值得你用自虐来过下半辈子?”
陈越仍是笑笑,“你不是我,你没有过我所经历过的那种体会。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那一天,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救下叶欣是什么感觉。”陈越停了停,“他们有三个人,我知道肯定打不动他们,但逃跑的念头在我心里,连闪现一下的时间都没有,唯一支撑我的信念是,如果我放弃了,叶欣就会受到伤害,那是我不愿看到的。然后五年后,我在医院醒来,你告诉我叶欣安然无恙,我感到松了一口气,就好象,对自己有了个交待。就这么简单。还记得你告诉我,叶欣在医院曾经说过的话,你就是因为这样,觉得叶欣终有一天会回到陈家,是因为爱。但我可以告诉你,也正为如此,叶欣不会回陈家,正因为爱。”
陈琮不解。
陈越拍拍弟弟的肩,“叶欣是个把爱情看得太重的人,五年前,我提出分手,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是男人,对于男人来说,爱情是一种被依恋,被关注,被体贴的感觉,但这种感觉一旦超过一个度,随之而来的就是责任。五年前的我,不认为自己有能力承担这份责任,我想分手。五年后,我醒来,看透生死,其实生死也好,爱情也好,都只是生命的过程,两个人好好过日子,珍惜彼此在一起的时间时光。所以,我那么迫切的想要和叶欣复合。叶欣却看得太清楚,我想要的生活,她跟我,有长达五年的空白,说句不好听的,生活中的我们,只怕连碗筷怎么摆都无法保持一致,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珍惜的日子,勉强在一起,我们会从开始的小心翼翼到相互折磨,最坏的结果,我不敢去想。但有一点我们都知道,我们承担不了你们眼中所谓伟大爱情的结果。”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陈琮琢磨着能不能在大哥临走之前,给叶欣通个风报个信之类,做点最后的努力。老实说,他无法理解大哥的决定。
“三天后,爸妈那里,等我走后你再告诉他们,家里的事,你多担待点。”陈越回答。
“这么快。”陈琮担心时间太短,来不及说服叶欣。
“晚走是走,早走也是走。”陈越看穿了弟弟的心事,“机票都订好了,那边的工作也等着交接,你以为是电视剧,最后一分钟都可以改变主意,说不去就不去。生活与电视最大的区别在于,我们没有任性的权力。”
陈琮明白这个道理,但他还是不甘心,“你不打算看看我跟叶欣这场战争的结果再走?”
“有分别吗?”陈越反问陈琮。
陈琮知道答案,没有分别,结果,是早就注定的,注定的结果无法控制,唯一能控制的,就是如何在有限的空间里最大限度地保住自己的地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