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派女友 续四（1 / 1）
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抽烟，目光呆滞地看着一个个烟圈缓缓上升，越变越大，直到消失。我留恋地看着这屋子里的一切，明天，我将永远和它们告别。
天一亮，我就去警局自首，要求他们把我遣返。我不想和林依彤告别，因为我知道，一见到她，我的决心马上就会动摇。
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
去你吗的，就你这样的烂人也装文雅？
我狠狠地骂着自己，我仿佛又看见那晚的情景，愤怒和彻底失望的林依彤过来，狠狠地给了我一拳。
“你这个烂人。”
没错，我又退却了，在现实面前。
门被推开了，急急地进来一个人。是小飞侠。
我很高兴他没有被抓，我知道，火鸡逃跑时吸引了大部分警察的注意力。这个笨蛋，他大概是故意往那跑的吧。
“伙计，快收拾东西，跟我走。”他慌慌张张地说道。
“为什么？”我不急不忙地问道。
“警察马上就会过来挨家挨户地查验身份，这里所有没有正式身份的人必须赶紧走。”说着，他帮我收拾起衣服来。
“不用了，你们快走吧。我打算回去了。”我心灰意冷地说道，又点了一枝烟。
“你疯了吗？”他张大了嘴，惊讶之情溢于言表，“回去？你忘了你来这里是干什么来了吗？”他急地跳了起来。
“我。。。”
“火鸡，还有这里所有要被迫搬走的兄弟，是谁给他们带来的这一切？你现在拍拍屁股就要走？”
“所以我不想再连累你们，我本来就不该来，如果我不来的话，你们就不会到今天这地步。”
我不敢去看他那布满血丝圆睁着的眼睛，转过头去看着门外。
火鸡大声地骂着脏话，又自言自语地在屋里乱转。
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终于安静了。坐在屋子的一角，靠着斑驳墙壁，他也点了枝烟，猛抽起来。白色的墙灰染在了黑色的破茄克上，他浑然不觉。
“伙计，你有坐过牢吗？”他忽然问道。
“。。。。。。”
“可怜火鸡，他现在可能正躺在拘留室的一角，手被拷在桌子腿上，越挣扎，越紧，也越疼，那些警察，正轮番地打他。对于打人，他们永远是那么有兴致。”
说着，他苦笑了一下，眼里却满是悲凉。
“你进去过？”
“你说呢？”
“在堪萨斯，我和火鸡生活在同一个贫民窟，被警察带走是常有的事情。”他把长长的烟灰弹掉，接着说道，“我们是最好的兄弟，所以，当他来到这里后不久，我也来了。”
“可是他现在走了，你是不是也该回去了？”我问道。
我从心底里希望小飞侠也能回去，这样，火鸡就不会太孤独了。
“没错，如果他真的回不来的话。”他说着，看了我一眼。
“哦。”我点点头。
几秒钟后，我忽然一激灵。
“什么？你的意思是，火鸡还能再回来？”我瞪大眼睛问道。
“没错，如果有足够的钱，他为什么不能再偷渡过来？”
“多少？”我问。
“1万多，或者两万多，说不定。所以”，他顿了顿，“你必须帮他挣这笔钱，因为这是你欠他的。等他再次回来之后，你想上哪，我不会管你。”
我仿佛看到了火鸡再次回来的情景，他咧着嘴，唱着HIPOP，蹲在小炉子旁等着水开好煮面。
“好，我一定会帮他挣回这笔钱的。”我跳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
“很好”，他楼出了微笑，“那走吧。”
“去哪？”
“我表哥那。”
于是我赶紧收拾了东西，在走之前，我带走了火鸡装钱的饼干盒子，我要用它，来积蓄火鸡回来的路费。
坐了两个多小时的车，终于到了小飞侠的表哥那。这个190多公分的大个子，看上去那么热情。
“嘿，我一个小时前就过来了，怎么这么慢呢，不是说不超过两个钟头吗？”他笑着说道。
“伙计你好，我叫RECHARD，朋友们叫我奶油，因为我喜欢吃奶油。”他伸出宽大的手掌，说。
我伸手和他击了一下掌，说，“我叫郑。很高兴认识你。恐怕要打扰你一段时间了，直到我们找到新房子。”
“没问题。”他爽快地一口答应。
于是我们到了他的住处，打开门，却发现里面有一个年轻的黑人女子。厚嘴唇大奶子那种，因为审美观的巨大差异，所以我不能评价长得是漂亮还是丑陋。
“你好啊，ALICE。“小飞侠和她打了招呼。
我也对她抱以礼貌的微笑。
那个ALICE也微笑着朝我点点头。
寒暄一番后，小飞侠趁ALICE不注意，偷偷拉过奶油。
“ALICE怎么在这，她和你一起住吗？至少看起来是这样，是吗？”他问道。
奶油脸上显出一丝不自然，但马上满脸堆笑说道，“她早就搬过来了，我们住一起很久了。”
“可是你上星期还说你一个人住来着。”小飞侠有些愤愤不平地说。
奶油脸上更尴尬了，“有。。。有吗？没关系拉，凑合挤一下吧，反正你们也是住几天就走，是吧？”
弄了半天，我们终于看出个大概了，这奶油是根本不欢迎我们来，只是又抛不开面子，所以故意叫他女朋友过来住着。
刚才对他的好感顷刻间消失了。
“嘿，我说。。。”小飞侠还要再说些什么，被我拉住了。
“那先这样吧，不会打扰很久的，我们马上就去找房子。”我说。
放下东西，我们一刻都不想多呆，出去找房子了。
我身上揣着火鸡挣来的1000多块钱，原本以为找个房子不会很难，可找了才知道，没有身份的人要租房难比登天，因为房东们总是怕惹麻烦。
找了一下午，筋疲力尽的我们一无所获。天黑了，于是我们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奶油住处。
他们正在吃饭，看到我们进来，楞了一下。
“我以为你们不回来吃了，所以。。。”奶油边嚼着满口的饭菜边说。
小飞侠掀开黑忽忽的平底锅，里面连惨渣都刮地干干净净。
“WELL，干得不错，我亲爱的表哥。”他冷笑着说了句，然后扭头就走。
我紧跟其后。奶油似乎想解释什么，但看我们很快就走远了，也就不说什么了，继续回去吃他的饭去了。
我们没处可去，住旅馆又要身份证，于是只好漫无目的地在街上闲逛。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小飞侠问道。
“挣钱啊，然后给火鸡寄去。”我不假思索地说。
“不是问这个，我问你关于那个女孩，你还去找她吗？”
我叹了口气，“算了，我不想一错再错。”
“你确定？”
“是的。”
鼻子又开始酸酸的，我暗骂自己没出息。
“也就是说，之前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变得毫无意义了是吗？”
我无语。
他不再说什么。
我们找了家破烂的饭馆，随便吃了点东西算是填饱了肚子。接下来是睡觉问题了。
“去公园吧。”
我们竟异口同声地说道，看来，他睡公园的经历也不比我少。
如果我没有记错，这是我第三次睡在公园了。三次心情各不相同。
我们各自蜷缩成一团，躺在草地上。同往常一样，经过一番胡思乱想后，我才沉沉睡去。
“哥，加油！”林依彤在岸边，拿着我的衣服，边跑边大声地喊着。
我在水里拼了命的游，在我面前，那个被我们叫做“癞头”小孩，像一条泥鳅般，游得是那么地快。
可是我也不慢啊，近了，更近了，我一个猛子，自以为超过了他，可当我冲出水面一看，又落后了一米多。
我紧紧地跟在他后面，前面，癞头故意把腿蹬地老高，溅起的水花冲我的脸、鼻子和眼睛飞扑过来，我不得不半眯缝着眼睛。
当我能睁大眼睛看清前面的情况时，癞头早已上岸，得意地在那笑。
“哈哈，这是我的了。”他拿起地上我们刚刚从山上摘下来还带着露水的红果，大摇大摆地走了。
我垂头丧气地穿着衣服。
“哥，不要紧，我这还有苹果呢。”说着，她像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大红苹果。
“不要。”我一把把苹果拍到地上，然后跑了。
“哥，等等我。”她飞快地捡起苹果，追了上来。
然后，天就下起了雨。我们找地方避雨，可是不管躲在哪，雨都能淋着我们，很快，我全身湿透了。
可是她怎么没有湿呢？我正纳闷呢，她忽然跑了出去，不管我怎么喊，她连头都不回。
“依彤，你去哪？”我急得大叫。
我睁开眼，才发现，我做梦了。
天空正下着雨，把我们淋得像两只落汤鸡。小飞侠竟然还是鼾声如雷。
“醒醒，下雨了。”我推着他身体，说。
“哦，见鬼。”他郁闷地大叫，“我说我怎么梦到我老在水里游啊游呢。”
于是我们赶紧找了个能避雨的地方，进去后才发现，那是个厕所。
“你知道我刚才梦见什么了吗？我在海滩边游泳，阳光，沙滩，更重要的是有好多美女啊。”他兴奋地说着。
我没理他，却回味着刚才我自己的梦。
时间过得真快啊，这些事情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的话，我真的愿意再回到那时，我和依彤，无忧无虑地坐在青草依依的河边，看着她崇拜和依赖的眼神，我说着刚从大人那听来的故事。
这么大了，还在想童话吗？我苦笑了下，脱下湿漉漉的衣服，使劲拧着。
一丝凉风透过窗户吹吹了进来，我打了个寒战。
冷。
就这样，我们在厕所里呆了一夜。第二天起来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去找房子，无论多烂，只要能遮风避雨就成。
按照招租启示，我们找到了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女人，看上去挺慈祥。
房租不贵，我们可以接受。同前几个一样，她要求看下我们的身份证件。
吸取了前几次的教训，这次我拿出过了期的签证和护照，递了过去，希望能够蒙混过关。
果然，老眼昏花的她只是扫了一眼，然后说道，“来自中国的小伙子，不错，我知道你们的万里长城，那真是个伟大的工程。跟我来吧，带你们去看看我的房子，虽然小点，可是很干净，它见证我和丈夫的爱情，是的，我们的爱情。我想你们会喜欢的。干净。。。”她唠叨起来，没完没了，可是我听着是那么亲切。我的新房东，CARING太太，是一个慈祥有点唠叨却又极富幽默感的人。
正如她所说，房子不大，可是十分干净。雪白的墙壁是新粉刷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足够两个人睡的，比起火鸡原先那个窝来，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CARING太太把钥匙放到我手里，说，“好了，小伙子们，现在你们是这儿的新主人了。好好待它，不要弄脏这里，否则，我就过来打你们的屁股，是的，以前我就是这么教训我的儿子的，他很听话。。。”
她又开始唠叨起来，仿佛是几十年没人和她说话了，要一次说个够。
“好的太太，我向您保证我们不会弄脏这里，我们会像爱护眼睛一样爱护这里。”小飞侠实在听不下去了，说。
“那就好，不要想着欺骗我这老太婆，我每隔几天都会来看你们的孩子们，要知道，住在这里你们就是我的孩子，得听我话知道吗？我那个孩子。。。”她滔滔不绝得讲着，我们的表情也从一开始的好奇变为惊讶了。
“哦，是的，我们是您的孩子，也是上帝的孩子，看在上帝的份上，我们会听话的。”小飞侠说着，就扶着她往外走。
她叨叨着什么，自言自语，终于走了。
我们对视了一眼，都忍不住笑了。
接下来，我们去了奶油那，把行李都搬了过来。奶油问我们在哪住，我们谁也没回答。
躺在干净的床上，我们都深吸了一口气。
“明天，我们去挣钱吧。”
于是，第二天，我们去了机场，又做起了翻译和导游的工作。只是现在和我一起的，是小飞侠。
他比火鸡更赋幽默感，也更耐心。一天下来，我们能挣个七八十，这是非常不错的了。这样下去的话，一年以后，火鸡又可以回来了。当然，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们会更快。
心中有了目标，做事也冲劲十足。我总是不要命地挣钱，七点起床，十二点回来，恨不得24小时都在挣钱。
为了让火鸡早日回来，也为了那难以忘却的忘却。用工作来困顿自己，用香烟来迷幻自己，用烈酒来麻醉自己，这是最好的方法来忘却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小飞侠开始怀念以前斯德而大街的兄弟了，于是我们决定回去看看，顺便回那个小屋再拿些有用的东西，比如那个小炉子。
要找以前的伙计们，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6点后去那块篮球场。可是去了之后我们才发现，如今的篮球场，是那么地空旷，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在投篮。看到我们，他们放下了手中的球，和我们打招呼。
“不少伙计没有身份，又怕警察过来查，你知道，火鸡被抓警察肯定是得到了消息，知道这里有不少非法居住者。”小飞侠说道。
我不禁唏嘘，这个多少人用鲜血争来的球场，如今却如此冷清。
在球场一个角落，我们意外地看见了刀鱼，这让我们很高兴。
“嘿，伙计，你还好吗。”我们过去打招呼。
见到我们，刀鱼露出欣喜的神色，“嘿，我很好。”他小跑着迎上来。
“你怎么还在这，不怕警察过来抓你？”我问。
“怕啊，可是又能去哪呢，只好白天躲在外面，晚上过了12点才回去睡觉。你们走后，警察来了两三次，黑鸟，橘子他们也搬走了。”他说着，无法掩饰他的伤感。
“和我们一起住吧兄弟，我们找了个好地方。”小飞侠说道。
其实我也想这么说，就符合道，“是啊，来吧。”
“我？可以吗？那好吧。”他很快答应了。
我想他也厌倦了这人心惶惶的日子了吧。
我们又来到了那个小屋，在破败的小门上，密密麻麻地贴着小纸条，按照日期，从上到下排列着。
“哥，你这个混蛋，又跑哪去了，说好去玩的怎么不来了，害我好没面子。你完了，等着吧。”
“怎么又不在啊？？？？？？你到底在干吗啊，明天来学校找我，不来你就死定了。”
“哥，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你快来找我啊。”
“哥，我知道你在吓我，你再不来我真的生气了啊。”
“你这个混蛋，你是不是搬家了啊，还是回国了？再怎么你也要告诉我啊。你是不是忘记我电话号了啊，我的电话是。。。”
“哥，你到底怎么了？你又不要我了吗？”
“你这个烂人，我以后不会再来找你了。”
“昨天是和你开玩笑的，你到底在哪啊？？？？？！！！！！！！！”
。。。。。。
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变成一枝枝利箭，狠狠地插进我的心脏，疼得我浑身哆嗦。
我颤抖着手，把纸条一张张地撕下，整整齐齐地叠好，然后都揣到兜里。
妹妹啊，我到底该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