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放派女友 续二(1 / 1)
回到家,天已经完全黑了.火鸡在小炉子上做着意大利通心粉,刀鱼和小飞侠也在.
"嘿,你去哪了,我还以为你被警察带走了呢."火鸡说道.
"没什么,对了,你知道哪有又便宜质量也还过得去的礼服卖吗?"我喝了口水,随口问道.
"礼服?你是说参加宴会的礼服?"
"没错."
"怎么,你要参加宴会?什么样的宴会,我能参加吗?我可从没参加过正式的宴会.要穿上礼服?听起来太棒了."火鸡兴奋起来.
"嘿,我是说真的."我说.
我实在没心情和他说笑.
"OK",他耸了耸肩,"我也不太清楚,我那套是别人不要送我的,伙计们,有知道的吗?"他看了看刀鱼和小飞侠,说.
"应该很贵,至少要几百欧元吧."小飞侠不确定地说.
"你们有钱没?借我吧,这对我很重要."我说道.
几个人面面相觑,我知道,钱,是他们最缺少的.
"你要多少,我帮你弄去."小飞侠过来,拍了拍我的肩头说.
我忽然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这个家伙,不是又想?
于是我赶紧说,"不用,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
他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嘿,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只是找朋友去凑钱,放心,斯德而大街那么多兄弟,总能给你凑个几百块的."说着,他出去了.
刀鱼也跟了出去.
通心粉的扑鼻香味很快弥漫了整个小屋,我早已饥肠辘辘,不禁探过头去.
"那是什么宴会,和那个女孩有关吧?"他问.
"恩.有钱人聚会,所以...,所以我必须正式点,你知道..."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好让他明白,为什么在这么困难的时候还要买那不实用的衣服.
"我知道",他笑了笑,"这是必要的本钱伙计.我们会替你想办法的."
我心里一阵感动,正要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又接着说道,"现在投入几百块,将来你能得到几千万,或许更多?嘿,她家到底有多少钱?"也许是蹲得有些腿酸,他站了起来,满脸憧憬地,"到那时,你得给我买哈雷知道吗?还要给我申请绿卡,再送我去最好的音乐学院,啊,这真让我兴奋."
于是我只好把想说的感激之词又咽回了肚里.
过了一会,小飞侠和刀鱼兴冲冲地回来了,"嘿,瞧啊,我弄了多少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钱,有零有整,一数,竟然有300多.
"够吗,不够再去找卖旧金属的JACK,尽管他有点小气."小飞侠说道.
我估计着差不多了,就说,"够了,谢谢,等我有了钱..."
"行了伙计,先请我们吃通心粉吧,看起来不错."
确实,今天的通心粉,做得特别香.
第二天整整一下午,我和火鸡几乎逛遍了附近几个大大小小的服装店,终于买了一套看上去质量不是很差的礼服.300欧元,只能买到这种档次的了.
到了放学时间,我穿上礼服,在学校门口等林依彤.
很快,我发现了和几个同伴一起出来的她.虽然昨晚大吵一架,但她还是边走边四处张望,看样子是在找我.
当她看到我时,是那么地欣喜.
"哥."她小跑过来,脸上是满意的微笑.
"哥,这衣服真不错,嘿嘿."
然后她开始介绍她的同伴,"这是温缔,今天就是她生日."
温缔有着蓝色的大眼睛,混身上下却透露出一种东方人的气质,看样子是个混血儿.
"这是BAN,温缔的男朋友,这是ANN,这是林国栋,们俩是一对."
每介绍一个人,我都微笑着点头示意.
"你就是郑宵凡吗?不错不错,没有辱没了我们的林大美女."
温缔的汉语相当不错,而且...话说得也是那么地顺耳.@@~
"嘿,你在读书吗?"BAN用英语问道.
"呃..."我有些犹豫,我现在应该不算是在读书吧?
"他已经毕业了,现在在电脑公司上班."林依彤飞快地接过话.
这是在记忆中,林依彤第一次撒谎.可是,她是那么地自然.
不一会,一辆加长的BENZ过来了,温缔开始招呼我们上车.六个人进去后,车内还是显得很宽敞.
看样子,主人家已经迫不及待地在摆阔了.
车子平稳地驶进高墙内的大院,一座宫殿般富丽堂皇的别墅展现在我们面前,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富豪级"的别墅,连林依彤也忍不住惊叹一声.
几个家仆穿着统一的制服过来,打开车门,紧接着我们被彬彬有礼的管家请到了一间厢房喝茶.
一切都仿佛在告诉你,这里是最有钱最上层人的家.而这,也让我更加局促和不安.
林依彤看起来很不放心我,趁旁边没人的时候,凑近我耳边说,"哥,等下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要跟着我,知道吗?"
她的话让我很不舒服,仿佛我是刚进大观园的刘姥姥---尽管在某种程度上我确实是.
我觉得自己有种被嘲笑的感觉,脆弱的自尊心在此刻特别敏感.
"你是怕我给你丢脸吗?"我冷冷地说道.
她楞了下,"没有啊,只是..."她开始不安起来,仿佛自己做了件多么大的错事.
我的妹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开始学会迁就我了,而我,又从什么时候起变的这么敏感和刻薄呢?
只是一个好意的提醒,我有必要说那样的话吗?
我知道,所有的一切,来源于我内心深处的自卑.我就像只粉刷了羽毛混在凤凰堆里的乌鸦,生怕被人认出来.
过了一会,又有管事的进来,把我们请到异常宽敞的大厅.已经有不少人在那,所有人都是盛装出席.让我庆幸的是,如果不是仔细分辨,我的礼服看上去不比他们差多少.
宾客落座后,温缔的父亲,一个中国人,上前致欢迎词.之后就是介绍一个又一个来宾,我惊讶地发现,林依彤的父亲也在那.
再接着就是切蛋糕,除了那个半人多高的蛋糕让我啧啧称奇外,剩下的也就没有什么可以说道的事情了.整个过程都觉得很压抑,仿佛领导开会,又像在看戏,总之没有我们什么事情.过了半天才看明白,原来给她女儿过生日只是个幌子,要借此联络商业上伙伴的感情才是真的.
终于可以吃饭了.吃的是西餐.以前从来没有正式吃过,(虽然和火鸡他们吃饭也算是西餐,可是每次都是直接拿勺吃),于是学着林依彤的样子系上白色的餐巾,左手拿叉右手拿刀,不慌不忙地吃了起来.
东西做得没话说,这和火鸡的"土豆牛肉咖喱"比起来,就像一个是刘亦菲,一个是芙蓉JJ.
也许是吃得过多,我觉得有些腻了,虽然上了果盘,但我觉得还是喝水更舒服些.正好我面前有一大杯子水,于是我举起来喝了几口.
等我放下杯子,才发现林依彤正向我使劲地眨眼,手里在轻轻地比划着什么.
可是已经晚了,整个桌子的人都用看飞碟的眼神看着我.
我楞了下,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
林依彤一脸尴尬地笑着,说,"这个...国内的西餐厅,和这里不太一样.他没来多久,还不习惯."
"呵呵,没事,慢慢习惯,慢慢习惯."
"恩,慢慢学嘛."
我看出,所有人都在忍着笑,顿时觉得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偷偷地看了看林依彤,发现她似乎比我更尴尬,更不安.
终于,该死的晚宴结束了.我如获大赦.
"刚才...那杯水..."憋了好久,我终于可以问了.
"那杯水是吃完水果洗手用的."她叹了口气,说,"我不是叫你跟着我做了吗,我做什么你做什么..."说到这里,她停住了.
"那对不起,让你失面子了."
她看了看我那冰冷的眼神.
"好了,也不是什么大事,下回注意就是了."
她送我到街口,一路上,彼此沉默.
我忽然感觉,我和她,真的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如果说他爸爸的策略是让我领悟到我们之间的差距,那么他成功了.
"今天听你第一次撒了个谎."我打破了沉默.
"哥,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你好,你不要总是怪我."她的语气里,竟然夹杂着几分恳求.
这让我瞬间觉得自己很混蛋,没错,她在不顾一切地努力让我获得她朋友甚至她父亲的认可,而我呢?
这个曾经不顾一切拼命闯祸的小丫头,现在变得比我成熟,考虑得比我更多.
"依彤,对不起."
路灯把两个影子拉得很长,渐渐地,它们贴在了一起.
晚上已经没有车了,我骗她说,去街那头打车.其实我根本没有那么多钱.
沿着马路走了3个多小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筋疲力尽了,脚上也磨起了水泡---该死的廉价皮鞋.
火鸡大声地打着呼噜,幸好我已经习惯.
迷迷糊糊中,我喃喃地呓语,"钱啊钱."
是的,我太需要它了,就像我需要依彤.
第二天一早,我们又去市区了.虽然那点钱少得可怜,但在没有更好的赚钱方法之前,我们不得不这样做---起码,这样我们可以吃饱饭.
一个黄皮肤的老头过来,在我面前放了几张钞票,大概有10几欧元.
这是我遇到的最大一笔...一笔...,一笔施舍?
"你是中国人吗?"他用标准的普通话问道.
异国他乡遇到同胞,总是格外地感到亲切,我收起笛子,说,"是,我是."
老头舒了口气,然后无比欣喜地说,"我是第一次来这,刚才随便逛逛,结果找不到回酒店的路了.我也不会什么法语英语的,你能帮我吗?"
"你还记得那个酒店的名字吗?知道的话我给你找辆出租车送你回去吧."我说.
"要是知道,我自己就叫出租拉,问题是,我只记得那个酒店叫什么'阿而'的,跟那帮洋鬼子怎么说都说不明白."
既然是同胞,肯定是要帮忙的.于是我问火鸡,这附近有酒店名字带"阿而"的没.
火鸡是对这一带早已混得烂熟,脱口而出,"雷啊而德酒店是吧?"
老头听到"雷啊德而"四个字,飞快地点头,"对对对,就是那个."
"那酒店离这不远,我带他去吧."说完,他忽然有想起什么,"你也一起去吧,万一他又想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可以当翻译."
于是我们收拾了摊子,带那老头绕了一两条街,很快就找到了那酒店.
"没错,就这."老头爽快地拿出50欧元,"拿着,这是给你的."
"别,老伯,这钱我不能要,都出门在外的."我赶紧推辞.
"就因为出门在外的,都有难处,所以我才给你这钱.你嫌不够啊,我再给你回房拿去."说着,他作势要上去拿钱.
我一阵感动.50欧元,对我来说,是相当可观的一笔钱了.
"那,谢谢了."我不再推辞.
又寒暄了几句,老头进去了.
"哇哦,50欧元,这么快就到手了?我开始喜欢帮助人了."火鸡兴冲冲地说.
我忽然眼前一亮,想到了一个挣钱的好方法---导游兼翻译.法国是旅游胜地,里昂虽然没有巴黎那样游客如云,但还是有不少外国人上这里游玩.火鸡懂法语和英语,我又懂英语和汉语,这样的资源不利用,岂不可惜?
"嘿,我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也许我们能靠它挣很多钱."我兴奋地说.
"真的吗?说说看."他有点不信地说.
于是我把自己的想法大致说了下,他立刻跳了起来,"天才的想法,伙计,我们一定能挣着钱的."
这个美好的想法使我们再没有心情去街边卖艺了,于是索性坐在酒店门口的石阶上兴冲冲地计划起来。
“我们为什么不去看看呢,机场离这不远。”火鸡说道。
“现在?”
“没错,为什么不呢。”
“好主意。”
于是我们赶紧去车站,上了一辆去机场的公交,很快,我们就到了那。
里昂国际机场的建筑是相当有名的,豪华雄伟的建筑像展翅欲飞的雄鹰,里面的设施也是一流的,到底花了多少钱我不清楚,不过它有“烧钱的艺术品”之称。
候机大厅内我们不敢多留,因为怕保安过来盘查。在大厅门口,我们盘算着该怎么拉客人。
“不如我们做个牌子,上面写上“翻译兼导游”怎么样?”我想起了国内很多车站外长途车主拉客的方法,说。
“这样很醒目,不过,如果这样的话,马上会有警察过来说,‘先生,可以让我看看您的证件或者营业许可吗?’‘您是哪家旅游公司的,有注册吗?’,到那时,我们又得准备新一轮的长跑了。”他有些无奈地说。
“该死,难道我们一个个上去询问?”
“也许这是唯一的选择,你有更好的主意?”他问。
看样子,只能这样了。这时,正好一架飞机降落,从出口出来一群旅客。
“生意来了,上去试试。”他跃跃欲试。
于是我们上去,硬着头皮一个个询问。
“先生,需要翻译吗?法语英语汉语都可以。”
“小姐,您需要导游吗,我们这里还有翻译。”
但是很快,我们的热情被浇了凉水,那些人的反应都惊人的统一,都是微笑着说声“不,谢谢”。
一拨人很快走完,我们毫无收获。
“别泄气,总会有的。”火鸡说。
“没错。”我信心十足,深信一定能有需要翻译或者导游的人。
过了一会,又出来一拨人。于是我们再次满怀热情地迎了上去。
“不,谢谢。”还是那句话,所有人几乎都已经商量好了一样。
等所有人走后,我告诉火鸡,中国有句话叫做只要工夫深,铁杵也能磨成针。
火鸡郁闷地说,为什么要把铁杵磨成针而不是去买一枚。
我一时语塞,于是告诉他,那是神针,买不到的,一定要自己磨。
就这样,整整一下午,我们都泡在机场门口,不厌其烦地问着同一个问题,然后又听着同一个回答。
我至少听到10几种不同口音的“NO,THANKS。”
天渐渐暗了下来,已经下午5点多了。
我们的耐心也被磨地差不多了,坐在石阶上开始相互发着牢骚。
“见鬼,我们的付出竟然没有任何回报。”火鸡抱怨。
“耐心点伙计。”我说。
“去你的耐心吧”,他说道,“还有那个什么铁棒和针,我早说过了,你该买一个针。”
“那是神针。”我无奈地再次强调。--!
“好吧,神针,那它能变出什么来吗?给我们些钱?还是面包烧鸡什么的?”他郁闷的时候总是怀疑一切批判一切。
“那只是个故事,为什么不找找你自己的原因?”我也有些上火。
“我?我有什么原因?我总是那么不厌其烦地一个个询问,我是最耐心的。。。铁棒。”
他总是念念不忘那跟棒子,我开始有些后悔给他讲那个故事了。
我不再说话,却开始直直地看着他。
“你老看我干吗?”他说。
我忽然一拍大腿,道,“我知道关键所在了。”
“什么?说说看。”火鸡关切的问。
“主要的问题是你。”
“我?”
“没错,因为你长得不像好人,所以那些游客觉得对我们不放心了。”我故作认真地说道。
火鸡顿时像踩到狗屎般跳起来,“OH~~,我看起来像坏人吗?像吗?多么奇怪的审美观啊,这真让我上火。”
他认真的样子让我不禁哑然失笑。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在做导游和翻译吗?”一个高大的白人过来问道。如果没记错的话,这个人是我先前问过的,大概是出去后找不着北又折回来的吧。
不管怎样,我们立刻就兴奋了起来,所有的不快和牢骚马上跑到了脑后。
“是的先生,需要帮助吗?”
“200欧元,带我去这些地方,然后买到这些东西,最后再给我找个酒店。OK?”他拿出一张纸条晃了晃,上面写满了要买的东西。
“200欧元?!”我们几乎要尖叫起来。
“没问题,没问题。乐意效劳。”我们异口同声。
里昂市区火鸡是熟得不能再熟了,找到那些地方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只是它们分布地有些杂,要是初到里昂还真不好找。于是接下来几个小时,我们奔波在市区各个大街小巷,帮他置办这些东西。为了回报这位老兄丰厚的报酬,火鸡还用熟练的法语帮着砍价。当所有东西买完,已经是晚上9点多了。
在一家宾馆门口,满意的顾客掏出两百欧元,塞到我手里。
第一笔生意顺利完成!我们获得了丰厚的回报,200欧元,按平时我们又吹又拉地起码要一星期!
“哇哦。”火鸡激动地将我一把抱起。
“怎么样,现在你相信那根棒子了吧。”
“是的,那真是神奇的棒子。”他高兴地大喊大叫。
“可是,现在已经没有公交车了,我们必须走着回去。”我提醒道。
出租可不是我们能坐得起的,我可不愿意让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分一半给出租车司机。
“没问题,我现在浑身是劲,赶紧走吧伙计。”他的兴致没有减退分毫。
于是又是3个小时的步行,一路上我们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一路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很累。
终于到家了。破旧的小门上贴着张纸条,歪歪扭扭的字迹一看就是林依彤的。她的字总是写不好。
哥哥:你在干什么呢,我等到天黑也不见你回来,只好先回去了。也许,你该买个手机了,这样联系你方便点。对了,明天来学校接我吧。
再接下来,却是龙飞凤舞的三个字:林依彤。这个签名显然是她无数次练习之后的成果。
我把纸条小心翼翼地折起,开门进屋后放到枕头底下,心里暖洋洋的。我更加觉得,我的努力是有价值的。
我期待的未来似乎有了着落,我能感觉到它离我越来越近了,回想起这些日子酸甜苦辣,我感慨万千。我开始庆幸自己终于没有放弃,开始相信,这个世界还是公平的。
爱情不能解决现实问题,却可以促使你去解决现实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