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去巴黎,就能找她回来吗?(1 / 1)
坐在楼梯上,很冷。
烟是可以将你带出现实的,在冥冥的缭绕中,我甚至可以看见她的笑容,多开心啊。
过了很久,终于,陈静回来了。
“你,醒了?”她问。
“你去送她了?”
“恩。”
“为什么不叫醒我?”我红着眼,声音沙哑地说。
“她不让。”
“……”
“觉得很痛苦吗?为什么不留下她,只要你愿意,她一定不会走的。”
把烟摁在拖鞋上,烟头跳了出来,在一旁顽强地燃烧。太刺眼,于是我又狠狠地踩了一脚。
“依彤走了,我们必须再找个房子住了。”
“我们?”
陈静的脸忽然红了,像被扒光了衣服一样,开始不安。
“我是说,我还有你,都要找个房子,毕竟房子的主人是借给依彤住的,寝室那边已经退了,回不去,我的意思是……”
“哦。”我有点不耐烦,“我也不想回去,我们再找个房子吧。”
我不敢面对叶一凡,尤其是现在。
当一个故事结束的时候,最好在后面画一个很圆的句号,并且,要努力地让下一个故事和它没有任何联系,时间,地点,人物。
我们又找了一个房子,比原先的小很多,却也是设施齐全。搬家的时候,我把小小放飞了,天空才是它永久的家。
我和陈静同居了,却没有超过朋友的其他关系。
再没有她的消息了。
寒假回了趟家,混混噩噩地做着每年都重复做过的事情。只是每当喝酒,比往年更爽快。
时间过得真快,冬天还在一步三回头地留恋这尘世,春天已经迫不及待地粉墨登场,在无聊的例行和懈怠哀叹中,又可以闻到夏天的气息了。
要走的总是留不住,而要来的总是会来。常常回想起他们,曾经我生命中让我踟躇的人,早已形同陌路的叶一凡和再无音信的她。徘徊来徘徊去,最终他们早已不在身边。如果说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的话,那么我已经是个衣衫蓝缕断手断足的烂人了。值得庆幸的是,还有人一直陪在身边。所以,我不止一次地对自己说,我会珍惜她的,我要珍惜每一个对我好的人。
稻本的女朋友从日本来看他,邀我们去喝酒,他说,我是他在中国最好的朋友。
她叫智子,北海道人,和所有北海道的农家女一样,她做得一手很好的日本家常菜。在日本,女人的地位是低微的,虽然智子吃饭时不像电视里那样要到一旁,不过我还是能感觉到平时老实到及至的稻本的傲慢态度。尤其让我吃惊的是,他竟然当着她的面对我说,他很想找一个和陈静一样漂亮的中国女友。
而那个女人却没有半点不悦,这让我费解。
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我渐渐地喜欢上了喝酒,总觉得酒后飘飘然的感觉是最美妙的。
我不知道那个智子几次出去买酒,也不知道自己上了几趟厕所,排山倒海般地吐了几回,我只记得最后我拿着筷子找筷子,端着空杯说干杯。
喝完酒已经是很晚了,我们新租的房子和稻本的有一段距离,回去是不可能了。于是就留了下来。因为只有两间屋子可以睡人,所以自然是稻本和智子一间屋,我和陈静一间。
酒精的作用使我们无所顾忌。我们相拥而卧。她也有些醉了。昏暗橘红的灯光打在她娇俏的脸上,薄薄的衣衫下那凹凸有致的少女身体,散发出酒精无法掩盖的馨香。自古以来酒色不分家,我毫不掩饰自己兴奋的身体,当我含着她甜美的嘴唇后,更加肆无忌惮了。
我感觉自己的血液在燃烧,久久压在心里的两个却在这时鬼使神差地冲出喉咙。
“依彤。”
顿时,时间仿佛停滞,我们面面相觑,我的酒也醒了一大半。看着她脸上无以描述的复杂表情,我明显感到了恐惧。我曾不止一次对自己说,我要珍惜眼前人。
我从来不去刻意掩饰什么,然而这次我却做不到。我们脸对着脸,看着对方。
“静,我爱你。”我说。我不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心话,但我宁愿是。
她没有说话,只是闭上了眼睛。
我再次兴奋起来,轻轻解开她的衣扣。我就要得到我想要的了,那个人,不是林依彤。
忽然,她如触电般,猛地推开我,身体也缩在了一旁,然后如受惊的小鸟一般看着我。
我大汉淋漓。
我不想放弃,又如饿狼般地扑过去,任她怎么挣扎,死死地压住她,渐渐地,她开始体力不支了,反抗也变得无力。
在这个时候,男人是最卑鄙的。
就像捕猎成功的狼,我得意得欣赏着自己的战利品。撕裂心脏还是咬断喉咙,只等我裁决。
“哥。”她轻轻地喊了一句,对我,却犹如雷响。
我仿佛雕像般停住了,呼呼地喘着粗气。
“你真的可以忘了她吗?”
……
“我说过,我不想当牺牲品。”
现在,她可以轻轻地推开我,然后系上扣子。
我坐在床上,无言。所有由酒精、欲望和自私龌龊的心理所催成的冲动,被这短短的一个字压了下去。
“哥。”这个字是我永远都不会忘记的,对我说这个字的女孩,总是一脸坏笑。
我们相对而坐,直到天亮。
忘却是这个世界上最自然的事情,从来没有“努力忘却”这一说。就像沙滩上的字,如果用手去擦,不管你的手段有多高明,字可以没有,可那道道痕迹是永远抹不去的,只有在大海不急不燥的冲刷下,它才会平整如初。
顺其自然,才能真正忘却。
幸运的是,我似乎做到了这一点。上课、吃饭、玩球、打游戏,回家就迫不及待地找陈静聊这一天刚搜集来的八卦,谁谁谁的女朋友被谁谁谁抢走了,谁谁谁打架又被劝退了,学院的老师谁谁谁原来和学生主任有一腿,然后慷慨激昂地评论一番。
我习惯了这样的生活。我开始喜欢陈静安静地坐着听我说话的感觉,喜欢她偶尔的随声符合,喜欢她给我讲解数学题时身上淡淡的香味。有时她回来晚了,我会担心,有时听到有关她的风言风语,我会急急地跑去求证。我想,我大概是喜欢她了吧。
日复一日,那些记忆似乎就要远去,而故事,好象就该这样结束了,我是说,如果没有后来的一系列转折的话。
“不错,今天的鱼有点意思,深得我真传拉。”陈静满意地说。
“哈哈,那还用说,有天赋嘛。”
正说着,手机响了。是个陌生的号码,有点怪。
“喂,你好。”
连问了几遍,电话那头一片寂静,要在平时,我肯定会不耐烦地挂断,可现在,心里却有种异样的感觉。
“喂,你是?”我耐心地问道。
“哥。”
我的心被猛地揪了一下,拿电话的手也开始微微颤抖。
“依彤,是,是你吗?”喉咙像被一大团棉花堵住,我艰难地问道。
陈静有点意外地抬起头,然后看着我。
“是,是我。”电话那头,传来了低低的哭泣声。
就像传染一样,汹涌的眼泪没有任何预兆地想一泻而出。我转过头,看向窗外。
“你,还好吗?”
“还好。”
想说的话太多,却不知从何说起。沉默,只有时钟的滴答声。
“哥,我好想你,我想回家。”她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
肆虐的泪水和濒临崩溃的心脏可以证明,我几个月来苦心经营的自以为已经把她忘却的谎言,是多么地不堪一击。
“依彤……”
那边忽然挂断了电话。
我呆滞地拿着电话,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
“是依彤?”
“恩”。
……
我本来以为,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我亲手将那些记忆埋葬,而那通不到两分钟的电话,就像一把锋利的镐子,却将它们统统挖了出来,赤裸裸地放在我面前,然后略带嘲讽地说,就是这个?
我想象得到,她在电话那头失声痛哭的样子。在那里,是否也有个肩膀可以让她哭泣?是否也有那么一个男孩,肯在半夜心惊胆战地陪她去找鬼,肯在冷风里瑟瑟发抖地陪她卖东西,肯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地陪她捉麻雀?她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把自己身体让她当沙袋,她累了的时候,会花上半个多钟头从车站把她背回家,她想听情话的时候,会在大厅广众之下说最肉麻的琼瑶台词?
我掏出一根烟,点燃了。袅袅的烟雾在我面前升起,仿佛一道屏障,把我和陈静隔了开来。
“你等会。”说着,她起身回屋,回来时手里多了两瓶五粮液。
“本来这次回家给老爸买的,来吧。”说着,她给我倒了一杯。
我一饮而尽。
“我陪你一起喝。”
那晚,我们大醉。我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我只记得陈静说过一句话。
“你醉你的,我醉我的。”
又一天过去了,我拖着疲惫的身躯茫然地回到家。
“静?小静?”我喊着,没人答应。
我有点奇怪,今天下午她没有课,应该在家的。
我打开她房间的门,楞住了。
房间里空空如也。
她走了?没有一点征兆?甚至连招呼都不打?
没错,是这样的。
我麻木地坐在她床上,苦笑着,“现在都流行这样的走法么?”
桌子上有一封信。
宵凡:
请原谅我的不辞而别,也许这样的离开是你最讨厌的,但我还是这样做了。因为,我觉得我已经没有留在这里的理由了。
我常常在想,要是依彤是你的亲妹妹那该多好啊。那样,也许我们真的可以在一起。我最好的朋友,还有我最喜欢的人,我们住在一起,曾经是多么地快乐。我好怀念那段日子。
也许,让这种幸福消失的,就是我自己。当我发觉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我就知道,在依彤和你之间,我只能选择一个。我不想做谁的替代品,我要一个完完全全只喜欢我的你。而我,也差点就做到了。
你一定很想知道,依彤的爸爸是如何知道她住院的事吧。没错,是我告诉他的,我只希望,依彤能快点去法国,到那时,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了。
我曾经固执地以为,时间空间能冲淡一切情感,是你,让我明白,有些感情是真的经得起考验的。
所以,我决定退出。
听说了吗,学校要派一个代表团去巴黎交流,为期一周。原本我是其中一个,不过我推掉了,而且向他们推荐了你,这是一个好机会,希望你能把握。
不用谢我,是我欠你们的。我希望你回来的时候,能把她带回来,也许那时,我们还能快乐地在一起,就像从前一样。
静
我轻轻地把信放回信封,塞进了抽屉。我才发现,一个人的时候,这个屋子是那么大,那么静。
去巴黎,就一定能带她回来吗?
我苦笑了一下,还是打开了电脑,进了学校官网。
果然,在首页的公告栏里,我看到了那则去巴黎学术交流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