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弄潮波 初相见（1 / 1）
一听是那沁水，万俟紫凤顿时心神一凝，收拾好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道：“恩，劳烦沁水姑娘了，进来吧。”
只听伴着屋外飞泻而下的潺潺水声，门轻轻打开了，沁水亲自端着饭食微笑着走进来。万俟紫凤顿时迎上前去歉意道：“沁水姑娘是九殿下的贴身侍婢，凤儿怎敢让沁水姑娘你来伺候？这等事情还是让凤儿自己来就好。”
那沁水笑而不答，万俟紫凤忽然觉得眼前的人似乎有些异常，忍不住抬起眼与她对视，一见到那清澈温柔若平静湖水一般的眼眸，顿时心中一喜：“沐远哥哥！是你！”
泉沐远微微一笑，将衣襟上面系着的紫色汗巾拿下来：“凤儿眼力真锐。”
万俟紫凤也回以一笑道：“不是汗巾。”她纤长洁白的手忽然挡住泉沐远深深凝视自己的眼睛：“是感觉。”
泉沐远望着她紫光清泠的眸子微微一愣，那言笑神情间，连她自己也未发觉而自然流露的种种妖娆妩媚，如同骤然盛放的幽紫曼珠沙华，让他心中泛起一阵无奈而无力的沉痛，清澈若湖水而轻漾波澜的眼眸也开始变得幽深混沌，却是转瞬即逝。
万俟紫凤毕竟与他朝夕相对近五年，可是在他千人面的伪装之下，都感觉不出他所表现的情绪是真抑或假，但是他眼中闪过的异样情绪还是被她捕捉到了，她微微有些疑惑地看向泉沐远，却发现方才那一闪而逝的情绪早已如被朝阳蒸发的露珠一般，消失无踪了，仿佛从未存在过。
泉沐远看着她微微不解的眼，面上微微浮现出焦急：“凤儿，你到底和这个九殿下有何过节，为何他会将你擒到皇宫里来？若非这宫中又璇玑宫的眼线来报说是今天九皇子带进宫的女子甚是像宫主的新宠，我都还不知道你已然受制。”
万俟紫凤见他神情切切，想到这几年来他对自己的照顾，心中不觉有些柔软，笑道：“沐远哥哥你不要着急，凤儿并非受制于他，而且相信他也只是想要从凤儿这里找到扳倒璇玑宫的契机而已，凤儿不会让他得逞的。”
泉沐远看着她谈笑定然的模样，眼中清波微漾，微笑道：“那凤儿你任由他擒来，到底想干什么？”
万俟紫凤的神色顿时有些凝重，望着泉沐远恳切道：“沐远哥哥，你是玄武司司主，璇玑宫的暗线遍布天下，肯定通晓常人所不知之事，所以………求沐远哥哥你帮凤儿查一下这个九皇子的背景！”
泉沐远一愣：“为何要查他？”
万俟紫凤微微一凝思，然后皱眉缓缓道：“这个九皇子似乎知道我是宫主身边的人，所以想利用我来把璇玑宫给引出来，或许还有别的阴谋也说不定，况且………”
“况且什么？”
万俟紫凤看着他微有些疑惑的神情，刚刚浮现于脑海的隐约想法又被自己给否定了，但是却在心底轻悠地盘旋着，她转念一想，神情定定地看着泉沐远：“况且———我想让璇玑宫和北陵武朝廷针锋相对！两败俱伤！”
而那隐隐的希冀，始终是个幻影吧，名正言顺的北陵武九皇子，怎么可能是鸾儿弟弟？虽然她有一种强烈的感觉：他还在这世上！
这句话虽然说得不大，但是却异常清亮，掷地而有声，其中坚定清泠的意味和那一瞬间紫眸中所散发的高华尊贵的气势让泉沐远也不禁一凛，望着那流光溢彩的眼竟是久久说不出话来。
一直以来心中便非常之清楚明白，眼前这个绝丽灵秀的少女便如一只韬光养晦的凤凰，从开始便知道四周的形式，聪明异常地掩盖自己的光华，而如今———她终于求得了一个离开的契机么？还是从宫主派她出宫之时便已然在心中酝酿？
如今，璇玑宫不知为何渐渐与朝廷形成犄角之势，似乎………也是从凤儿执意救下那铭瑄然后杀了那二皇子妃开始…………而白虎司也干脆接下了刺杀丞相的生意。这里面究竟隐藏着什么涌动的暗流？而可以确定的是，杀了二皇子妃，也在凤儿的设计之中。
她始终是要离开璇玑宫这个阴暗之地，然后回到南陵武，回到她延续的朝廷之中，然后做回她尊贵高华的公主，以她的聪明才智以及所学一切，不难得回以往的权位，或许更会会成为北陵武的头等大敌。
万俟紫凤紧紧地盯着泉沐远，细细揣摩着他的每一个微小的神情，然而泉沐远仿佛惊愣了一般，仍旧是默默地注视着她不发一语，万俟紫凤轻轻一笑，然后缓缓道：“不错，沐远哥哥你应该知道，凤儿是不会在这璇玑宫里待上一辈子的！因为凤儿终将要回到南陵武，终将要找到紫鸾，终将要把父皇失去的一切都夺回来！”
她清泠悦耳的嗓音柔软轻缓，但是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坚定：“我呆在这儿，除了方便接触那深不可测的九皇子外，更想想见见那个让我家破人亡的北定王————万俟潇君！”
清泠的声音回想在这室内，虽然外面隐隐传来流水的潺潺之声，但是在二人之间却是静得出奇，泉沐远愣怔了许久方才回过神来，再次看向眼前的少女，似琉璃而剔透的紫眸光华流转，琼鼻雅致，嫣红粉嫩的嘴唇娇艳欲滴，顺滑而乌黑的长发如流水一般，又柔软如丝绒，轻垂与颊边耳际，衬着那奇异而色泽纯净的紫眸，让她看起来似绝丽而缭绕着妖娆，似高贵而多了些许幽深。
原来那个伏在自己怀中的女孩，不知不觉已经长成如此绝艳而灵慧的少女，并且………终于得以展开自己的羽翼。
而她所选择的方式、所要面对的危险，绝不是她所可以想象的，还是，正如她的容貌一样，这个少女已经渐渐超乎自己的想象而慢慢拥有了可以于这些抗衡的能力了么？所以才会这般肆无忌惮、淡定自若？
泉沐远愣了良久，细细凝视她，在说到最后有关万俟潇君的时候，他清楚的见到她眼中深刻而丝毫不加以掩饰的强烈恨意，那是圣红药都没有触发的情绪，以往再说到圣红药时，她也是厌憎的，但却不如如今这般强烈，仿佛………即便那人死了也还不够，要将这恨深深刻入灵魂骨血一般。
泉沐远终于艰难地开口道：“你————要刺杀那万俟潇君？”
万俟紫凤淡笑着摇摇头：“不，现在我还杀不了他，但是那个九皇子便令人难以应付，而这万俟潇君能够蛰伏十年然后一举夺下曲水以北自立为王，并且能够在这夺位越发激烈的皇子间求得平衡，定然不是简单人物，我现在连控制九皇子尚且没有把握，怎么能够取了他的性命？即便————我真的很想！”
“那凤儿你是想………”
万俟紫凤轻转紫眸，似乎飘向远处，轻轻皱眉道：“我只是………想见见他！”
看着眼前的少女，泉沐远忽觉得自己从来未有深刻了解过她，即便他早已经把她幼时宫廷的那段生活了解得清清楚楚，知道她的所有喜好过往，但是如今却发现…………他从未真正明白过她，所有的一切都不似表面看来的那么简单，自己不也正是这样，那么别人看来的、从暗线口中知道的，又有几分真实呢？暗线也不过是旁观者罢了，除了璇玑宫的这几年，她还另有一个世界，那是自己无从了解也无法介入的。
万俟紫凤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忽然发现眼前的人带着难懂的复杂神情，弥漫周身的，是淡淡的忧伤与无措。
自从初次遇见泉沐远以来，他一直是温柔待自己的，无论是身为玄武司司主，还是月娥，都在不断地照顾自己、替自己分担忧难，便如一抹温暖的烛光一般，从未见过他带着这样无措甚至有些迷惘的表情，该是…………被这样的自己给吓着了吧。他自幼便被卖到璇玑宫，几经磨难方可达到玄武司司主之位，当然不是泛泛之辈，但是今后自己在璇玑宫和北陵武间挑唆弄潮，让身为玄武司司主的他该如何自处？
万俟紫凤看着泉沐远，紫眸忽然掠过一阵温软，轻语道：“沐远哥哥，若是璇玑宫真的与朝廷对立起来，圣红药罪有应得落得凄惨下场，到那时凤儿也要回到南陵武去了，沐远哥哥，陪凤儿一起去南陵武好吗？凤儿需要你！”那轻柔软语如同低喃一般，让泉沐远不禁脸庞有些微微发烫。
万俟紫凤看到泉沐远温柔得可以滴出水般的眼神，顿时明白自己方才说的话语气有些不当，不禁有些羞窘，晶莹剔透的紫眸有些急切而隐含期待的看着他：“沐远哥哥说过的，要照顾凤儿一辈子，难道沐远哥哥你要食言？”
被她如此的眼神望着，泉沐远轻轻地叹了口气，就在看到那紫眸微微的失落与黯淡的那一瞬间，上前拥住了她。
那一瞬间，怀中仰起的美颜美得不可思议，弯弯含笑的紫眸微带着晶莹的泪水，一时间一切仿佛静止一般，泉沐远心中被那刹那的柔软与温暖浸润，唇也跟着微微勾起。
原来被人依恋的感觉是如此美好，或许早在六年前她伏在自己怀中哭时一切便已经不一样，仿佛从那时起，这个女孩便已经成为深刻于自己心中最迷离的颜色。
泉沐远的怀抱异常温暖而让人心安，一如他的人一般，拥住自己的双手微微有些颤抖，像是怀抱着什么异常珍贵而易碎的东西，让万俟紫凤心中一暖， 微笑着将脸埋在他的胸前。
不知是何时开始对沐远哥哥产生特别的感觉，但是几年过去，始终是他陪在自己身边，所以渐渐地对这温暖关切眷恋了么？
泉沐远清湛的某种浮现某种隐隐的忧虑与深深的沉迷，拥住万俟紫凤的双手也在不断地颤抖着，最终眼神一定，将怀中的人儿紧紧抱住。
即便明白如此下去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他也不会放开这双手！
“凤儿，沐浴哥哥会一直陪在你身边，除非………你不再需要我了。”
万俟紫凤弯眼笑起来，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屋外传来轻缓有度的脚步声，两人顿时警觉，泉沐远低声道：“既然你要留在这宫中，那么便凡事自己小心一点，我刚才在进来之前接到暗线的回报，说是那九殿下已经被皇帝派来铲除璇玑宫，定会在你这里先下手。”
他从怀中拿出一本册子来，交到万俟紫凤手中慎重地道：“这是宫中的一切暗线资料，你身上有宫主给的璇玑令，只要把那个令牌给这上面写着的人看，他们就会回答你所想要知道的一切情报，并且会向你提供所能给予的任何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