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梁祝》第三十六回(1 / 1)
真正自己走下去,梁小曼才知道她根本就是高估自己了,想想,一个体育总是不及格的人突然做这种高难度挑战,与找死相比,有什么不同?梁小曼咬紧牙关,一点一点挪步子,没办法,谁让祝安臣现在生死不明呢?
数把手电在这个幽暗的地方扫来扫去,梁小曼这里没什么消息,她无奈地转看其他光点,每有一处被照亮,她的心都会莫名的揪起来。高度集中注意力的行走更加耗费体能,然而坚持就是动力,梁小曼贴着崖壁仔细地瞧着,口中还不忘大声喊。
“王八蛋!”眼泪又留下来,梁小曼抹了一把,骂道。
接待员一直与她在一起,听到这句脏话,情不自禁地翘起嘴角,转念一想这样似乎太不厚道了,就又赶紧收敛表情,问道:“梁小姐,那位祝先生是不是你男朋友啊?”
“啊??”梁小曼被突然的一句问话弄懵了。
“我看你挺着急的样子,哭的这么厉害,想也知道他是你男朋友。”接待员扶着她慢慢跳下一个土包,见梁小曼不说话,又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瞎猜的,你别往心里去。”
梁小曼清了清哭得沙哑的嗓子,道:“实话跟你说了吧,其实我是单相思,祝先生有女朋友,漂亮又能干。”
接待员讶然,他万万没想到,八卦了半天竟然得出这么一个结论,夜色茫茫,看不清对方的神色,但对方再没说话,料想这样的闺房心事竟然说与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她一定是很不好意思,于是赶紧拍着胸脯保证:“您放心,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梁小曼感觉滑稽,但心里太过沉重,实在是笑不出来。
路途太过漫长,到达崖底之后已经经历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时间了,梁小曼听到警车的声音,悬着的心稍微放松,她继续叫喊着,然而祝安臣的回应却如同石沉大海般的宁静,她舔了舔干裂的唇皮,没有忍住,又流出眼泪来。
警察的动作比他们快,很快便展开了满山的搜索,梁小曼跟着队伍还在崖底周旋,正在绝望之际,忽然听到不远处有人喊:
“这里有人!”
所有的人都朝那里移动,梁小曼拖着沉重的步子,还没靠近就听到那人又问:“是不是这个人?他好像昏倒了。。。。。。”
听到这里,她猛地向前一步,扒开人群,朝里面看去——
倒在地上的人,不正就是失踪了数个小时的祝安臣么?
梁小曼觉得扑到他身上,手指颤颤巍巍地伸到他的鼻子地下,微弱的鼻息呼出温润的湿气,梁小曼朝身后的警察喊:“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
担架早已备好,人群纷纷让开,梁小曼跟随左右,坐上救护车,在开往医院的途中,她一直抓着祝安臣的手,她看着他脸上的刮痕及血迹,眼泪禁不住又想要往下掉。
“王八蛋。”她骂。
一旁的医生莫名其妙地看了小曼一眼,见她眼睛牢牢地盯着祝安臣,才把狐疑的视线收了回来。
“混球!”她又骂。
那个医生立马又抬起头,满脸悲怆的梁小曼还是深情地凝视闭着双目的祝安臣,他仔细观察病患,看是不是祝安臣已经在他不注意的时候醒过来了,确认几遍之后,才又把狐疑的视线收了回来。
“笨蛋!”
医生几乎是发射性地调转脑袋,确认祝安臣并没有醒来,他很愤怒地说:“你够了——”说完,自己就呆住了。
梁小曼满脸的泪痕满眼的悲伤,却安静地像一幅油画。
她深深凝视祝安臣,手指轻轻掠过他脸上的伤口,颤抖的指尖上滴上了泪水,不经意地涂抹在他的脸上。
我——差点以为,又把你丢了。。。。。。
她缓缓垂下头,靠在他的胸膛上,那种隐匿的悲伤被充分地诠释了出来,医生移开视线,叹了口气。
祝安臣有惊无险,逃了一难,只是昏迷时间太久,一直到第二天的下午六点都没有醒过来,梁小曼跑去问医生怎么回事,医生宽慰她:“病人太累了,只是在休息。”
她舒了一口气。
接待员一直陪着他们,他面色很不好,刚刚自己上报老板,结果被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估计年终奖是没了,梁小曼还没有向公司汇报,她握着电话良久,左手是自己的,右手是祝安臣的,她不知道是先告诉于明惠,还是先告诉于明秋。
还没让她做出抉择,右手的电话就响了。
于明惠的名字赫然出现在眼前。
梁小曼深呼吸,接起电话,正欲说话,于明惠抢先一步:“你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我已经在飞机上了,马上赶过来。对不起,上次我不该和你吵架,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等你康复后,我们就结婚,管他什么爱情,我再也不要了,我只要你!”
一段话,说出来只需要半分钟,听到它,却需要半个世纪那么长久。
“祝经理还在昏迷,不过他已经脱险了,请您不要着急。”梁小曼稳住自己的心绪,不敢让对方听出自己在落泪。
然而,电话被挂断了。
同时,左手的震动了。
于明秋的语气显然要稳定地多,他询问了祝安臣的伤势,又问道梁小曼如何,最后才问探测仪的BUG进展地如何,梁小曼一一回答,努力让自己扮演一个好的员工,她想自己储存的爱情铁定是没有,她不能再失去工作。
听筒那边传来微微的叹息声,于明秋道:“照顾好自己,小曼。”
她挂上电话,坐在医院的长廊发呆。
忽然之间,她想起了干妈的话:看看你的周围,说不定回有比他好的。
那时候她还想说干妈不懂,爱上哪里是用来比较的?她相信,就算又比祝安臣好的,那又怎样,谁让她的爱情找到的宿主是祝安臣,而不是别人?有的时候想一想,爱情这东西真的就像是一只寄生虫一样,一旦它被注入,没有名光闪闪的手术刀,是不可能把它拿走的。
可是这世间,又有几人能受得了那豁开肚皮的,切肤之痛?
于明秋是不错的选择,到了此刻,唯有他会打电话来关心她,虽然是顺带的事情,但他的心意还是可以看得到的,可惜,梁小曼头抵在后面的墙上,自己对他没有爱情。
祝安臣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梁小曼趴在他的床铺边上,听见他细微的□□声,一瞬间高兴地差点跳起来,她急忙跑出去叫医生,那医生很不满大半夜被人叫醒,打着哈欠走进来,翻看了祝安臣的眼白,又看他是否发烧,最后对梁小曼说:“放心吧,没什么大事儿,接下来这几天你好好照顾他,别让他吃辛辣的东西,他身体上有伤,别太走动,等恢复的差不多的时候再扶他下床,别和他说太多话。”
梁晓吗谨记医嘱,她在水杯里□□去一根管子凑到祝安臣嘴边:“喝点水。”
祝安臣浑身都疼得厉害,他微张嘴唇,却没有力气吸,试了几次,最终放弃了,费力地说:“算了,不喝了。”
“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喝点吧。”
看着小曼担心的神色,祝安臣硬着头皮忍着疼痛吸了一口,便再没力气:“不喝了。”
梁小曼收回手,就着吸管轻轻吸了一下,让管子里有水,然后捏紧管头,凑到祝安臣的唇间,放手让水细细地流进去。
她笑嘻嘻地说:“看,这样不就好了。”
如此反复几次,直到祝安臣的唇皮有了湿润之色她才罢休,替他掖了被角,说:“再睡会儿。”
祝安臣微微摇头。
“那你想干什么?饿么?”
摇头。
“那——”梁小曼想了想,“我给你念故事听?”
祝安臣脸上浮现嗤笑的神色。
“什么烂表情。”梁小曼轻声道,夜半三更,病房里就他们两个人,一片寂静,他们说话的声音略有回声传来,“本人原创,如有雷同,就算咱俩穿越了。”
祝安臣还是笑。
梁小曼绞尽脑汁地搜刮专业词汇,力求把这个鬼故事讲的又有文采又有内涵,讲到激动之处她还要卖一下关子,结果却变成了自问自答。祝安臣从始至终微笑,故事□□时他竟然化深了笑意,就好像梁小曼费尽心思想出来的鬼故事根本就是个笑话。
“没意思,不讲了,你一点都不配合。看来美国佬没教会你别的,笑点倒是降低了不少。”梁小曼抱怨道。
祝安臣心里苦笑,这哪里笑点降低了,明明就是你讲的鬼故事很没有氛围,自己还要装出一副很受惊的表情,那样夸大的搞怪表情,谁会不笑。
没有鬼故事可讲,也就意味着没有话题可聊了,梁小曼沉默了半晌,忽然道:“你还是继续睡觉吧。”
祝安臣:“。。。。。。”
逼一个睡了一天一夜的人再次入睡是一件很不厚道的事情,梁小曼看着祝安臣睁得溜圆的眼睛,咽了一口吐沫,她说:“那,我再给你讲一个故事。”
对方眨眨眼,示意继续。
她深吸一口气:“很久以前的某一天,我突然发现自己喜欢你,结果你跑到了美国,我以为这场暗恋无疾而终,结果却发现,我把自己给套进去了。”梁小曼伸手捂上祝安臣的眼睛,继续道,“我老是想你,刚开始的时候没事儿就往你们家跑,有时候还能顺便接上你打回来的电话,你不知道,每一次通话结束,我都要兴奋好久。后来我住校,在B市回不去,可我还是想你,我就偷跑回家,骗我妈说学校放假,就跟着我妈去你们家玩,但那天却没等到你的电话,后来返校,辅导员狠批了我一顿,为此还驳回了我的党员申请,害我现在都没入党。”说道这里,她笑了起来,明亮的眼珠里盛满的泪水在灯光下五光十色,她以为祝安臣看不见,继续道,“再后来,我就不敢跑了,害怕辅导员告诉我妈,我三天两头地给我妈打电话,刚开始她还老是唠叨你,说你在美国自食其力,不要你爸妈打钱,你多争气,我每次嘴上和她抬杠,其实心里还是挺为你骄傲的。再后来,你不怎么往家里打电话了,我妈的消息源也就断了,那时候我就想,你要是天天给我写信就好了,可惜啊,就连信件,也没有了。”
祝安臣静静地听着,隔着她温润的掌心,好像能看到她满脸泪水的样子。
“后来我听说你毕业了,心想着这下子你该回国了,高兴了好一阵,结果你却一拖再拖,丝毫没有要回来的意思。我很难过,我想你应该是把我忘了,要不怎么就不回来看一眼呢?出去五年多都不曾回来一次,难道你就不想家么?反正我是很想你的。”梁小曼抹去悬在下巴的眼泪,继续道,“那次我在光城一看见你,就傻了,你回来了,当时脑子里全是这句话,我心里高兴,和你站在桥边吹着风,我很快乐,我想我很快就可以为我的爱情负责了,我要告诉你我喜欢你,那会儿我脑子发蒙,根本就没想你不答应怎么办,结果我还没说出口,你先告诉我你有女朋友了,我当时很难过,我觉得自己守护了那么多年的东西一下子失去了生气,好像是死了一般。”
祝安臣弯起嘴角,眼角悄悄滑落下一刻眼泪,他觉得小曼说的“我”也是他自己。
“于小姐人很不错,挺配你的,我替你高兴,但你别指望我会百分百的祝福你,我要留百分之二十的心,因为我需要伤心的过程。”她顿了顿,“于小姐昨天打电话来,她说一定要和你结婚,她是认真的,那样好的人,你可千万要对她好,不要辜负了她,我听出来了,她是用全部来喜欢你的,你命真好。”
“最后,我要告诉你,祝安臣,我说这些并不是为了拆散你和于小姐,我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交代,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我放下了,真的,放下了,以后不会难过,吃得好睡得好,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我会好好的,你不要愧疚。”梁小曼抹干净自己的眼泪,努力笑起来,“好了,你闭上眼睛快睡觉,不许睁开,我要放手了。”
手,轻轻地移开了。
那双清澈的眸子,像是深邃的黑洞,看着她。
梁小曼愣了几秒,捂住脸:“说了让你闭上眼睛!祝安臣你太欠揍了!”说着,她站起身向门走去,抹去重新掉出来的眼泪,道,“我去打点水。”
祝安臣没有说话。
他们需要空间,此时此刻。
然而门拉开,于明惠怔怔地站在门口,身旁是同样风尘仆仆的于明秋。
什么都不用说了,此时无声胜有声,梁小曼知道,自己犯了一个很大的错误。
“于小姐。。。。。。”她讪讪地退后,给于明惠让出道路。
于明惠温婉一笑:“谢谢你照顾他。”然后走进病房,做到了祝安臣身旁,梁小曼看到她大方地握住他的手,轻轻地脸颊上摩挲。
爱人的动作,她垂首。
于明秋看着她失神的面容,心里像是被人剜去了什么一样疼痛,他说:“你怎么样?”
梁小曼这才回神:“我没事。”
“那就好。”他走过小曼,径直走向祝安臣。
浅浅的谈话声穿了过来,梁小曼站在门口看着他们,那么融洽的场面,仿佛自己根本就是一个多余的一样,她无意识地动了动手指,说:“医生说不要让他讲太多话。”
声音有些突兀,那里的人转头看她。
于明惠说:“梁小姐,谢谢你,这里有我照顾就好,你回去休息吧。”
天色已经转亮,太阳还未升起,薄薄的光线里透着清晨特有的清爽,梁小曼拿好自己的背包,静静地离开。
似乎,终于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