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1 / 1）
至少如此一来，可以深深地刻在她的生命里。
他早已一无所有，却偏偏发疯地执意于要在她的心里印下自己的名字。
既然没有爱，那么就至少让他拥有恨吧！
可惜，到了最后，他却发现，她不恨他！
她致死都不曾怨恨过。
她只是老老实实地认了命。只要时不时偷偷幻想一下昔日的美景，也便满足了。
他曾经偷偷地立于床前，卑微地抚摸着她那张永远沉睡的脸。那时也不知看到了何番景致，她的表情很美。
他知道那个美好的世界里，不会有他的影子。
霎那间，他的堕落，他的疯狂，他的哀伤全部化作了灰。
他的人生注定只能成为一个影子，而且还是晦涩的。
他明明存在着，却宁愿自己不曾存在过。至少不曾出现在她的生命里。
倘若有来生，他宁愿躲在影子里，看着她幸福的微笑！
路通那带着死气的脸色中，藏匿着深深地绝望。只是没有人发现而已。
此时的他只不过是个没有感觉的畜牲！
流红的话像是响鼓一般，断断续续地敲打在云霓的灵魂里，却震得她耳朵嗡嗡作响。霎时间，她那有些混沌的头脑里不断地闪现着曾几何时已经遗忘的画面。那些半癫半狂的破碎画面连接起来，便成了让人难以忍受的因由。
流红说，那个男人是爱她的……
那男人总是骂她贱人，不要脸，一天到晚痴心妄想……
那男人看着她的时候，眼神总是那么的尖刻凶狠……他粗鲁地从她手上取下了那镯子，要弄断她的手腕一般……她苦苦地哀求着，请他还给她，却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男人从雨中狠狠地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抓进来，狠狠地揍她。他说，我要打得你清醒过来，看看谁才是你的男人……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打翻她递上的茶杯，醉眼朦胧地看着她，含糊地问她，你的眼里有我吗？没有的话，就给我滚。
她在弥留之际，开口说道，她这一生亏欠最多的人便是路通。
难道事实真的像流红说得那样吗？
云霓不禁在心里，打了个寒战，她的世界里，正在下暴风雪。
雪地里，有个瘦弱的小女孩，冲着天空大声问：事实真的是这样吗，娘？
可惜，没有答案。
云霓面无表情地站了起来，走到了流红的面前。
“真的吗？他爱我娘？”云霓抬起头，看着流红的眼睛。
少女的双眼中不知为何，空洞得可怕。
恩，流红用力地点头，只盼她能够改变主意。
可是，云霓却笔直地走过流红向着路通走去。她那么瘦，走路的时候，轻轻地，让人错觉似的，以为她几乎要飘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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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云霓的脸色苍白，不带半点血色。
“云儿！”夜十三满脸担心地看着她，想要走上前，抓住她的手。
云霓却回过头，看向他，用空洞的眼神划出了彼此的距离。
“这……也算爱吗？”云霓的声音似乎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她面无表情，却夸张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夜十三。
难道就仅仅这一句爱，就有理由打乱她整个人生？
“那不是爱！”夜十三很肯定地看着她。他那温柔的眼光再次给云霓带来了些许的温暖。可是，此时的云霓却是那样的异样，仿佛真的已经被这个残酷的现实，震碎了似的。
“不管是不是爱？罪人总是要受到惩罚的！就由我亲自来执行，你说好不好？”云霓看着夜十三，满脸惨淡凄苦，声音却轻轻地像要飘起来。
两人之间仅仅相隔数米，可是云霓却似乎一点都不想拉进两人之间的距离。
“云儿，只要是你愿意的，我都会答应你的！”夜十三站在界线之外，看着她，满脸柔情似水。
云霓却因为这回答，轻轻地笑了起来，然后闭上眼睛，任由声音飘出自己的喉咙。
“你说这世间多可笑，第一个男人对我娘说他爱她，所以就理所当然，堂而皇之地害了她一辈子。直到此时，我才发现，他也许真的是爱她的。而第二个男人更混账，一直在伤害她，践踏她，到头来，一切的因由也变成了因为他爱她。” 她说着，头脑中却忍不住要想到夜十三。他一直在说爱她，为她做了那么多，她真的感动了。可是到了此时，她倾其一生为之努力了那么久的一切，却似乎在一夕之间失去了全部意义。倘若，她的人生中还有些许的亮点，那么也许就是夜十三这个男人。
那么会不会有一天，他突然就不要她了？或是因为各式各样的理由爱就突然变得不再重要了？
似乎她就知道一个，很光明正大的一个。
想到这里，她几乎是有些神经质地笑了。
也许男女情爱相对于生活，真是可以忽略的。
“不是所有的男人都那么愚蠢的！”夜十三满脸真诚地看着她。
“是吗？”云霓看着他，眉头皱得紧紧的，她的眼神像锥子一样紧紧地镌刻他脸上的那一缕纹路。
“是的！”夜十三肯定地说，并且大步地向她走了过来。
在夜十三拥抱云霓的一瞬间，云霓突然问道：“那么，这件事结束之后，你愿意为我放弃邀月城吗？跟我离开这里，到一个没有人找到的地方！”
云霓的脸色仍是苍白，就连唇也没有任何血色。在那平静而又悲伤的表情下，竭力掩藏着小心翼翼地渴求。
夜十三看着她，最后无奈地抚摸着她的头。“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倘若你原意，我会给你盖一座黄金的宅子，除了我们之外，不让任何人进去！”
他的回答让她那古怪的表情在一瞬间消失了。她看着他，眼中再次升起了雾。“我这个想法真是怪！”
她温顺地笑了，有点精神的样子。他却不喜欢她这样子，就好像他在刚刚那一瞬间毁掉了，一些很重要的东西。
“你若是真的不喜欢，等到我们的孩子长大了。我便带着你离开，好不好？”夜十三弥补似的，近乎于宠溺地看着眼前这总是让他忍不住动容的女人。他是真的忍不住见她有半点委屈，半点难过。只是他从出生时起，便背负了夜氏一族的全部责任。
云霓看着他只是笑，似乎终于心满意足了。又仿佛她已经看到了那很久之后，他们手牵着手走过人生中最美丽的风景的样子。
那时候，一定很美。
云霓慢慢地推开夜十三的怀抱，向路通走去，走了几步之后，又忍不住回头看向夜十三那温柔的眼。
她和路通之间的距离明明很近，她却突然希望自己永远也走不到那个人的身边。
她不再回头，不再不舍，不再看向男人的眼睛。
有个问题，她一直想问他，却一直没有问。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她选择把那个问题吞到肚子里。即使那是个很重要，很严肃的问题。
倘若，她不能给他生小孩，那要怎么办？
倘若，上天注定，他们不应该在一起，那要怎么办？
事到如今，她才明白，原来，她这残败的人生，早已被注定。她只能沿着早已选择的路，一路前行，直到，万劫不复。
到底是谁的错误，她已经弄不清了，只是她的人生早已被捏造得面目全非。
母亲的愿望只是让她健康得长大，然后嫁给一个疼爱她的平凡男人。那人也许就是她幼时的玩伴，小虎，小胖或者小马。
难道只要是以爱为名，就能够肆意地践踏他人，甚至毁掉她的一生？
不，这个人仍是该死！
不管是什么理由。
云霓走到早已把绑在刑架上的路通身边，抬头看着他那张惨淡的脸。
那张脸终于出现了动容，是因为环翠镯，还是因为她娘？
他真的爱她吗？
他也配？
云霓看着他，睁大了双眼，然后故作神秘地站到了一旁，小声说道：“娘临死的时候说，她这一生最亏欠的人便是你，她对不起你！她错待了你！”
路通果然因为她的话，睁大了双眼。
云霓却没看见一般，继续说道：“娘还说，她不悔，能爱上，并且一直爱着那个人，她觉得很幸福。所以，是她对不起你！”
噗，一股鲜血奇迹似的，从路通的口中喷了出来。
整个大厅里，很安静。谁都没想到，这个已经被酒精侵蚀到几乎丧失了五感的男人，居然因为云霓的一句话而吐了血。
此时的路通肮脏，狼狈，苍白的脸色却让他显得更加凄惨。他却执意盯着云霓的脸，近乎自虐一般，听着云霓继续说下去。
“她说，倘若有来世，她愿意补偿对你的亏欠。可惜，你害死了她心爱的孩子，已经丧失了资格。我想倘若真的有来世，娘定然还是会爱那个男人。”云霓的声音很轻，她近乎于怜悯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人不鬼的龌龊家伙。
而路通却因为她的话，再次呕出血来。
“娘临走的时候，表情很幸福，她终于看到她心爱的人来接她了。她这一生虽然命苦，却曾经幸福过。而你却连爱她的资格都没有。你不配爱她，就连仰望都是玷污她。我想倘若有来世，她一定不愿再遇见你，哪怕只是擦身而过。对了我忘记了，有人说倘若今生作孽太重，是要投胎到畜牲道的……”
云霓就像聊天一般，不断地在路通耳边喃喃自语，只是她每说一句，路通便呕出更多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