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1）
你娘死后，他便彻底的疯了。他的堕落，他的疯狂，他的哀伤全部化为了泡影。你可能不清楚，他之所以救我，只是因为我长得与你娘相似。
那时候，我得了脏病，几乎要烂掉了。可是他却丝毫没有嫌弃过，反而是细细照料着。待我好了之后，他便要放我走。他心里只不过是想要重复自己那失败的爱情。他只是想，倘若时间能够倒流，他宁愿放弃自己的爱情，也要放她离开，至少这样她不会死去。
我知道他对你和柳儿所做的一切，死不足惜。可是，请你原谅他吧！他早已经疯了。他认为死亡是一种解脱，儿子也就只是去找你娘了。可是他却连自裁的勇气都没有。他是那么的懦弱，只能在醉生梦死中重塑自己惨败的一生。”此时的流红不禁泪流满面。
云霓却突然站了起来，走到了流红的面前。
“真的吗？他爱我娘？”云霓抬起头，看着流红的眼睛。
少女的双眼中不知为何，空洞得可怕。
恩，流红用力地点头，只盼她能够改变主意。
可是，云霓却笔直地走过流红向着路通走去。她那么瘦，走路的时候，轻轻地，让人错觉似的，以为她几乎要飘起来。
第十章 夜什锦
（我很想继续卖关子，说些似是而非的话。但是此时，我更想坦白地告诉大家，这个故事是个he！起码在我心中！啊呀，越到这种时候，越是头脑僵硬，进度缓慢！）
“没想到这环翠镯居然这么重要！”云霓面无表情地低声说道，她的眼神死死地盯住了地面，似乎是要把地面看穿似的。
夜十三小声在云霓耳边接口道：“是呀！在邀月城里，这环翠镯是至高无上的宝贝，它的寄语是爱的祝福。每一个夜家的男人都会把环翠镯送给最爱的女子。只是，从我祖父那一代起，这环翠镯便遗失了。直到我娘去世，才找了回来。我并不想再欺骗你，也不想再隐瞒你什么，我第一次给你的环翠镯是假的，这环翠镯对于我们夜家人意义重大。所以，从找回这镯子以后，我爹就重金聘请高手做了三副几乎极其逼真的复制品。可是，这一次我却真心诚意地想要把这环翠镯戴在你手上！”他说得情真意切，不待半点虚伪。
“原来是这样？没想到这镯子竟还有这样的意义。”云霓了然地接口道。不知何时起，她的眼中升起了雾。在那浓雾下，没有人能看得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于此同时，从始至终一直都无动于衷，似乎失去了任何感觉的路通，却突然像是得了重病一般，身体不断地抽搐。脸色的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慌乱，像是看到了什么骇人的事情。一旁那些身强体壮的下人们，可不管这般许多。仍是很粗鲁地将他捆绑起来。
直到此时，本已绝望至极，准备坐以待毙的流红。却再也无法忍受下去，几乎是跌跌撞撞地跑到云霓面前，语声泪下，对云霓恳求道：
“云霓，不要再折磨他了！我求求你！这几年来，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一直活得像个死人。你原谅他吧！即使你不折磨他，他也不会放过自己的！他就是一个酒鬼，一个疯子，一个活死人，无论怎么折磨他也不会让你有多大的成就感。我知道，你一直恨他，一直恨我们！可是，你难道就从没想过这个男人也恨呀！他也曾风华正茂过，他也曾孤傲清高不可一世过……如果一定要为他这可悲而又堕落的一生找到一个原罪，那么我可以告诉你，他今生最大的罪过便是爱上了一个明明理应属于他，却永远都不可能爱上他的女人！那个明明柔弱到骨子里，那个明明只要他轻轻收起手腕就可以攥碎的女人，那个顶着不洁名分，受尽苦难却执着不悔的女人。”
流红可怜的哀求，足以让所有的人动容。路通却似乎一直随着她的话，不断地颤抖。他的脸色是那么的苍白，他的眼神就像见到鬼。倘若他可以说出来，那么他会大声告诉流红，他宁愿被活活折磨致死，也不愿意听这女人说这些足以撕裂他所剩无几的灵魂的话。可惜，这么多年来，他好像早已丧失了语言这样功能。酒液麻痹了他的舌头，麻痹了他的头脑，却无法使他遗忘。
偏偏很多时候，即使是一个相似的背影，也能激起他的联想。
他终于又见到了那个孩子，他知道她一定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这些年来他甚至已经遗忘了这孩子的存在，却一直记得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她那带着祈求的脸。
她长得跟她母亲很像，也跟她母亲一样的瘦弱，不，一概说，她比她母亲更凄惨。她的身体就像是没有发育好的样子，而且这一生恐怕再也不会有什么进展。
她真是可怜，和她母亲一样。只是，她的眼神不一样。
从小这孩子就是这样，她总是用针一样的眼神看着他。她那时候那么的弱小，所以她选择隐忍。他知道，倘若有一天她柔弱的手臂能够握住刀子，那么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杀死他。
那时候，他便知道这个孩子，可以变得很凶狠。
酒大概真的把他的脑袋给腐坏了。就连那些记忆也变得朦胧起来。
说来好笑，他的确是风华正茂过，的确是孤傲清高，不可一世过。在那个不知名的村落，乃至县城里，他是出了名的大才子。那时候，很多姑娘都在悄悄地倾慕着他。
他甚至很早就中了秀才。
他那么有才华，却偏偏有个致命伤，他穷，穷到经常以草根树皮果腹。这不是个会饿死人的年代，男人们可以出卖劳力，女人们可以出卖身体，实在不行可以出卖尊严去做个乞丐。
可惜，他不行。
他没有那些蛮力，这个小地方又没有人懂得欣赏他的才华。所以，他只能可怜兮兮地饿肚子。姑娘们送的手绢，倒不如一块儿地瓜对他有吸引力。
他却偏偏硬撑着，一无所有之时，正剩下面子才是他生存下去的动力。所以，他总是装成很高傲的样子。
他不愿依靠着乡里的资助考取功名，那会折了他的尊严。
与其这样，他宁愿选择娶一个嫁妆丰厚，却带着污点的女人。
他理所当然地花着女人的嫁妆，因为，他给了那个女人一个名分，给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一个爹。
那时候，他总是在问自己，这么做到底对不对。可是饥饿贫穷到底折损了他的智慧。他憎恨着那个提前出生的孩子，因为，她让他丢脸了。
开始的时候，为了钱财，他选择轻视那女人的存在。那女人和她孩子的存在，让他感到异常痛苦。有一段时间里，他总是害怕乡亲们的窃窃私语。可是，后来，他便发现了，人们似乎并不那么注意他们这一家子。
村里的人似乎很是喜欢那个美丽却带着羞涩的女人。似乎就连村里有名的蛮女都愿意和她成为朋友。
他看不出女人有什么稀奇，那个总是逆来顺受的女人。她在他面前总是卑躬屈膝地低着头，甚至连仰望她的勇气都没有。她是那么的卑微，那么的弱小，可怜兮兮地保护着自己的女儿。
而且，那个女人怕他。他知道那女人并不喜欢他碰她。可惜，他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天，她连拒绝他的资格都没有。
他那时那么年轻，那么骄傲！骄傲到不屑去细想自己的感情，也不知道爱是要努力经营的。那时候，他甚至以为自己只是在可怜她，所以施舍给了她自己那高高在上的爱。他以为，他即使不说出来，她也应该为此感恩戴德一辈子。
后来，他按照原定计划去考科举，他本以为可以仰仗着自己的才学，谋得一官半职，然后光耀门楣。却不想到头来，名落孙山后。
对于他来说，那是场灾难。
一直以来他是那么的有才华，却不知自己其实只是井底之蛙，看不到的天空其实那么宽广，甚至远远超出了他的承受范围。
短短数月，几乎毁掉了他的全部自信。
可是那个柔弱的女人，却始终都是柔顺地站在他的身边。在她面前，他仍是有理由继续高高在上。
那时候，他甚至错觉似的，以为那个女人的尊重是缘于爱。
于是他下定决心重新振奋。他对自己说，倘若自己能够成就一番事业，便对她表明心迹，至少告诉她，自己不曾嫌弃她，愿意与她相伴到老。
偏偏他的人生早已注定了苦难，他的事业没有成功，而且还赔掉了她的全部嫁妆。与此同时，他终于发现掩藏在她那软弱无依背后的是此生不悔的执着。
她可以在他面前做一个毫无尊严可言的妻子，可以做一个此生都抬不起头的软弱老婆。却偏偏不能做一个爱他的女人。
她是个傻得让人心爱的女人，那么单薄，那么脆弱。就连他都忍不住为她对爱情的执着而感动。可惜，他不是勇敢而伟大的人，他甚至懦弱到无力承受那随之而来的负面情绪。
他忍不住嫉恨着她心中的那个男人。他怨恨着命运的不公平。甚至也恨她的执着。
曾几何时，他那足以支撑起一切的骄傲，终于变成了碎片。
曾几何时，他的固执，他的执着，他为之而努力的憧憬，在一夕之间化作了泡影。
他甚至没有勇气，上前问她，倘若，我是先遇到你的那个人，你是否会爱我？
倘若，我一开始便选择宽容的善待你，你我之间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他的一生注定要成为一个失败者。
自此，他彻底放弃了灵魂。
不知是谁说过，倘若无法得到她的爱情，就成为她的最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