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图谋(1 / 1)
昭月踌躇着照料老人之前是否先回惜禾那边,那日离开时答应了的,完了事就回去。惜禾笑说好傻:“哪有来来去去的,要么就以后再来,来了再不许走。”
吃吃笑开。尔后惜禾神神秘秘地放低了声音:“那个人好像在等你呢。”
心里一荡,身边一个人都没有,却还是垂了眼。躺在酒店陌生的大床上,苦苦思索,不明白的是慕之怎么就知道她还会回去。
池门城父子有相似的习惯,对手机都不热衷,慕之五年里从未打过昭月电话。昭月同样没联络过他。一个人旅行在外或累月打工时,联系的人只那么两个:惜禾,池门城。池门城只有在昭月出门后才关注起手机,叮嘱她频报平安。结婚之后为她买了苹果的小机子,可以随身带着。无论邮件还是短信,只要她频联络,让他知道她平安无恙。若真的想念,慕之也应该和他父亲一样,与她联络。心里责怪的其实是自己,明知要远离,却还贪恋着那么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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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家对慕之之事一无所知,忽然在疗养院见到昭月,霍地叫了出来,笑得面皮全皱到一处。昭月心底讪讪的,面上还得迎着老人家笑,却不知道说什么。
“不是去找你那姐妹呆一个月的嘛?”
老人家随口问,他才不关心她为何早回了,只喜她现在又在眼前了,并且,还算孝顺,知道来看他。
昭月听老人问起却恍惚觉得去惜禾那边已是很久以前的事。这么多波折,比五年里发生的所有事加起来都要繁芜的样子。心里连连地叹,面上不敢露出来,只对老人家嗫嚅着说:“她那边很好,只是忙——”
胡造的话说到一半自己猛然就刹住了——一时竟忘了自己已经离婚了!暗骂自己脑袋不灵光,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地瞥向池门城,却见池门城一丝异色都无,对着老人家笑:“她接下来会一直陪着你咯。我说这么好的活字典不用,等你走了不是后悔莫及?”说时犹不忘伸手抚一下昭月的发鬓。老人家笑逐颜开。昭月蓦地就脸红起来。这一对祖孙真是,话题毫无避忌,举止也不知道避忌。
池门城为昭月专门讨了一间房来,生活必需品全部让手下带来,当即进去布置。“你就当是在这儿蛰居吧,趁机多学些东西。”
“他还不知道我们的事?”
“不要让他难过。”他答得沉静,铺被褥,洒消□□水。雨终于止住了。他穿单件的白棉衬衫,挺括长裤,简洁的一身。这样的人,服饰愈简洁愈是一身的贵气,此时却对诸多小事亲力亲为,昭月只能傻站一旁。心里不由就紧起来:怎么就这样诡异,他那样的身份,怎就偏偏对她这样的人这样无微不至。林涵之,他对林涵之要爱到怎样的地步?
慕之最初那一句昭月像他母亲的话,含而不露,恰到好处,缠了昭月好久好久。昭月谁都不能问,徒然放在心里嚼着,比一只羊更甚,拿人一句话反刍了无数次,尤其在池门城反复找来之后,她清楚慕之绝不是玩笑。
池门城真的在周六找来了,而且是晚上来。她既然说白日有活在身排不开,那么就晚上。昭月白日是忙了一整天,辛苦找了一天家教,不幸的是毫无所获。苏寂月气愤之余早将餐厅的工作辞了,对昭月说,“那么你回餐厅去吧,没准还会要你呢。”昭月辞了池家的工,这让苏寂月不平之色平息不少,她也知昭月生活费全靠自己挣取,自觉要慈悲一些。当然,苏寂月的主意显然不可行,无论如何,被人裁掉的人怎有颜面再回去?
池门城的电话被苏寂月接去了,苏寂月耳尖,一听声音便觉耳熟。那人嗓音沉郁,有磁性,只听几个字便觉涵养十足。苏寂月隐约想到某个人,但不确定,听过昭月对着电话说的话心里便肯定了是那个人。
“我晚上,想找时间看书……先生找其他人吧。”但隔了片刻,昭月回给那边的是一个“嗯”。她答应了什么?
苏寂月关注着昭月每一个字,揣度那个人的意思,末了勾唇笑起:“他不想换人呢,就要你了呢。”
昭月自觉自己已经做到极处,能做的都做了,对苏寂月再没什么可交待,没有告诉苏寂月那人就在楼下,收拾了自己就匆匆下楼。人家说为表示感谢买了一些东西,她不方便下去他便上来。上来还得了!
池门城和自己的车隔了距离站着,免得招来路人对他太多目光。他是个不喜张扬的人,选择了对他们那种人来说挺不起眼的保时捷,但对寻常人来说,这车子已经了不得。他手里一只小巧纸袋,里头一支派克。送这女孩子东西,不敢造次,想来想去只有小小一支笔她不易拒绝了。若昭月当时晓得那一支抵得上她一年一千的住宿费,看她会不会拒绝。
“那么我几时来合适?”
对这个人闲适淡然的笑意昭月只觉头疼,想说任何时候都不合适,但自己也觉着这说法实在是牵强,于是改口:“学校里没有地方方便呢。大家都不出声的,我们需要对话。”
“可以去咖啡吧。”
他横竖是有办法的,无计可施的人是她,无可奈何,只好应下。三小时后提着笔回到宿舍,已经十点多。全寝的人围着看那支笔,没人估摸得出它的身价,但一个个言之凿凿:“绝对不便宜。”
昭月淡然,已经退到绝处,问心无愧,接下来别人要怎样想,她只能漠然置之。那人那样好学勤奋,和他一起学,自己都觉着受益匪浅,只好“泰然处之”。池门城真是那样的人,潜下心去比谁都用功,愈到后来愈像是他在给昭月辅导。昭月都不敢想自己得了多少好处。
池门城周六来周日也来,早早地来,约昭月共进晚餐,教她无可拒绝。来时将车远远地泊在一处,自己与昭月步行,遇见昭月同学便佯装她叔叔。她是有几个叔叔,可哪一个来找过她的?昭月也不知这谎是否牢靠,只知这样一个身份模样的男子,将彼此关系照实了说,必然生流言。关于他的谎昭月却撒不来,只能由着他自圆其说。那次遇见泽生,昭月却出人意料地抢着介绍。池门城后来在心里笑开,原来李泽生是她堂哥呢,堂哥最清楚她有没有这么个“叔叔”。
昭月对泽生照实说:“他就是我说的那位先生。”
池门城心忖这个堂哥必然和她亲厚,不然她不至于对他早早提到他。看泽生相貌周正性情温文而大方的样子,池门城暗赏,邀他一起晚餐,不料泽生对他淡淡拒绝,只说还有事。男孩子的眼神池门城忽然看懂了,有敌意。心里头暗暗地琢磨。想来连这个堂哥都觉得他意图不轨呢。何妨,他就是意图不轨了,又没被冤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