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二（1 / 1）
二
墨筠实在是喜欢凤舞的紧，刚来墨府没两天，墨老爹就收了凤舞作干女儿，住在离墨清不远的悠然小筑里。
悠然小筑本是当年墨清的小姑姑回娘家养病时住的地方，病好了自然人去楼空。虽然所处的位置偏了点，但从窗户看出去的景致很不错，一大片傲然开放的芍药，绚烂的有些灼眼，然后是一面光秃秃的围墙，时而被露水浸润，灰到发黑。
可是墨清不喜欢那一大片红，太过灿烂的东西反而更容易让人厌烦，至少，她看着满目的妖艳愣是想吐。
更何况，显得那面墙越发突兀。有什么盖掉才好。
墨清曾经和小翠提过这事，小翠却笑着说，二小姐，您的毛病真多。
于是，墨清在那个绿人面前闭嘴。
只是貌似凤舞也有和墨清一样的感触，站在悠然小筑前微微的蹙眉。
只是，她的不满不会说出口，除了墨清也不会有其他人察觉。
然后林师傅理所当然的成了两位小姐的师傅，只是明显这两个徒弟有着天壤之别。只要看他看到两个人截然不同的脸色就知道了……
一朵鲜花，一坨牛粪。
墨清有身为牛粪的自觉，反正林师傅从没拿正眼看过她，也不知道谁才是正牌的墨府大小姐。
只是墨清总觉得这个林师傅对凤舞好的过分。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原来牛粪吸引不了的苍蝇反而会被鲜花吸引。
“你不喜欢师傅？”凤舞眨巴着大眼睛，一透到底的干净。
“他太假。”墨清头也不抬，她连在那男人身上浪费口水都懒。
很认真的拿毛笔一笔一划，天知道她有多大的冲动把笔杆拗成七八段，而后拔光上面所有的毛。当然，如果可以拔光那个姓林的头上那所剩无几的毛更好。
其实她的字也不至于太丑，至少干干净净也很端正。
只是，和凤舞的漂亮大气实在差了很远。
林师傅逼着墨清练字，说不求她的字让人一见惊艳，至少别丢墨家的脸。墨清愣不知道她家世代武将为啥要靠写写画画名垂青史。
她当然可以当他的话是放屁，可前两天墨老爹又来找过她麻烦了，说不然的话没收她的佩剑，同时放王师傅长假。
王师傅是教墨清练武的，虽然总是自称是个粗人，但在墨清眼里比那装腔作势的读书人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我觉得他人……挺好的。”凤舞把下巴搁在桌子的边缘，椅子在她屁股下一晃一晃。
“别被外表骗了。”那个姓林的，还是长的相当人模狗样的。就好像凤舞看上去秀气可爱，可写出来的字除了稍带青涩，已经很有大家之风了。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墨清看凤舞也算看走眼。
只是私底下，依然小孩子一个。
不过墨清一直都不是最清楚凤舞的来历，墨老爹说是至交好友的遗孤，可墨清从不知道他老爹哪里跑出来这么个好友，而且就像是从世外桃源出来的一样身世背景一清二白。
如果墨老爹也是一清二白的人这当然不奇怪，只是，他不是。
墨家怎么都是豪门世家，没理由和一平民称兄道弟到如此地步。
只是老爹不实话实说，墨清也没办法逼他实话实说。更何况，刚开始她只是觉得有那么点奇怪，可又说不上来怪在哪。那些条条框框的东西是她很多年以后才想到的……
当时的她，只是觉得有这样一个人陪在身边，很快乐。
尽管，凤舞很轻易的捕获了所有人的关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可是很奇怪的，墨清没有嫉妒。
又或者，她的世界里，本没有嫉妒这个词。
深沉的墨蓝。
是接近漆黑的深邃，却又在屋檐与天空交接的地方，透出一线光亮，映出一线深蓝。
大晚上黑灯瞎火的对着月亮发呆，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
墨清常常在睡不着的夜晚，披件小披风，半躺在门外的走廊边的石凳上，消磨时光。
她常常睡不着觉，请过很多大夫，也尝试过汤药，但除了苦的她穷倒胃口，甚至吃什么吐什么之外，没见啥疗效。
幸运的是，墨清除了睡不着以外也没啥其他的症状，也不会大白天头重脚轻，所以也渐渐由得它去。
在不怎么冰冷的夜里吹吹夜风，其实她也很享受。
只是，还没往石凳上坐，眼角已经瞥到了一个人影，不远的走廊上，一个小小的，蜷缩着的人影。
橙黄色的绸缎衣裳，在月光的映射下，即使没有明亮的光源，依旧晃眼。
只是和她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不怎么相称。
清冷的月光，悄无声息的在她的脸上镀上一层银光，连带着隐在暗处的影，愣是有些苍茫。
“你……”墨清无意识的开口，只说了一个字又匆忙闭上嘴。
凤舞一吓，回头：“小清也睡不着么？”还是和白天一样的笑颜，弯弯的眉眼，纯粹的不带一丝杂质。仿佛之前的一幕只是墨清迷糊不清看到的幻象。
“恩……”墨清嗯了一声，想说什么，又不知如何开口。
思绪百转千回间，忽然想到了什么。
凤舞稍稍低下头，似乎也在犹豫什么：“那个，小清……”好不容易，挣扎了半天打算说出口，只是抬起头的时候，眼前分明已经没了人影。
“其实我一个人，睡不着……”
很轻的语声瞬时化入风中，只有树叶摩擦的声响，万籁俱静的夜里，分外清晰。
等到墨清端着个小碟子回到走廊的时候，凤舞早已回房。
悠然小筑一片漆黑，没有丝毫声响。
哎，睡了么……
墨清伸出手指捏了块薄荷糕塞进嘴里，大晚上睡不着觉很容易肚子饿，而一饿很容易心情急躁，情绪起伏不定。她猜想凤舞的反常一定是因为这个。于是她摸进了厨房。
可是，貌似动作慢了点。
就在她打算打道回府的时候，原本漆黑的房间忽然有了一丝光亮。微微摇曳的火光，还有投影在窗上的人影。
“吱……”墨清只是稍稍用了点力，门就开了，然后就是凤舞一瞬间惊惶失措的脸。
“你怎么了？”墨清看到凤舞惨白的脸更是吓了一跳。
“没有……你突然推门吓了我一跳。”墨清歪歪脑袋，有些难以置信。这么就被吓到了？
“抱歉。手里有东西。”其实墨清只是尝试性的推一下，没想到门根本没关严实。
一个小巧精致的碟子躺在墨清的掌心，上面一溜四个小小的糕点。纯白中带着隐隐的翠绿，一个个小小的薄荷糕看上去晶莹可爱，“我去厨房拿的，饿不？”
“……这个时候厨房还有人？”凤舞看着小碟子有些傻眼。
“我常常半夜肚子饿，一开始是用偷的，后来厨子知道了，每天都会给我留一点点心。”这貌似是墨清有史以来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愣是觉得舌头有点打结。
“原来小清还会做这种事……”凤舞突然笑开，点点烛光印在潋滟的瞳孔里。
“有……那么好笑么？”墨清一时有点跟不上。当然，她不想承认，看着凤舞的笑，她有一瞬间的发愣。
“不是……”凤舞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第一次发现小清也会做普通小孩会做的事情……”
“……”她也是要吃喝拉撒的呀。墨清无语。
“小清，你不会觉得一个人的时候……很……不舒服么？”那个时候的凤舞，还形容不出那种孤独感。
“会么？”墨清歪了歪脑袋。
“可能是不习惯吧，以前一直跟爹爹在一起的……现在，忽然觉得很空……而且这里，很陌生……”凤舞轻轻咬着唇，低着头，看不见脸上的表情。
“……”那是墨清第一次在凤舞的嘴里听到关于她双亲的事，也是唯一的一次，“那，我们一起睡？”墨清完全是下意识的提议，一点也没发觉她们其实不熟，就这样睡在一张床上似乎不合规矩。
“真的么？”
“恩。等你习惯了，我就搬回去……不然，老爹会有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