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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十一(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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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着一颗失落孤独的心,她回到了省城。当然并不是真的赌气撂挑子不干了,不过是来开会的,一年一度的业务培训,为了使房地产企业加深了解有关房地产开发当中的一些应当了解的法律法规还有政策。

省城里还是老样子,内陆城市一般是没有春天的,不过几天的工夫,就从冬天滑向了夏天,很没有时间观念,这会儿仿佛已经是酷暑了。干燥闷热的气息糊在脸上,考验着人的忍耐力,本来已经习以为常的生活里的种种,也好象变地越来越无法接受了。

会议进行到第四天,可是她却病了,得了热伤风,脑袋里总是乱哄哄地响着,象开着一架早就应当退役的拖拉机,身体也是疲倦到了极点,什么也不愿意做,没有希望也没有欲望,一切都变地索然无味。

热伤风愈来愈厉害了,烧到38℃,她只得爬起来去医院。医院里的人好多,厚厚的病历单子叠在案头,有专门的护士小姐在负责叫号,轮到她还得有些时候,只得一个人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昏昏沉沉,真想躺下来,却不能够,她不能做超出礼仪的事来。

可是,对面的一个年轻的女人已经半躺了下去,枕在旁边一个男人的腿上,那男人小声地安慰着:“再忍耐一会儿,就快轮到我们了…”生命里的相互扶持,在危难的时刻体现出来,更加绕人心田。可惜她没有,不管高兴,伤心,病痛…她永远都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梁静茹淳静的嗓音优雅地响起,不知是谁来的电话,迷蒙地接了起来,是林韦辰,一路咆哮道:“连楚嘉,你现在在哪里?”她有气没力地道:“你又哪里出问题了?这次是忘记去拿干洗的衣服,还是找不到明天上庭的文件了?拜托你,我现在可没空搭理你,你还是自己想办法解决吧…”就是佣人,也没有这样使唤的,到了省城,也不肯放过她。

也许是她声音里的虚弱引起了他的注意,疑道:“连楚嘉,你怎么了?”她没好气地应道:“我在医院里…”

不过二十分钟的光景,他竟然如同天降一般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使她那因为鼻塞已经完全与外界隔膜的触觉,不禁为之震了一震,抖落了压迫与束缚,仿佛在那一瞬间,通透了许多。

他径直走了过来,伸手向她的额头试了一试,叫道:“我的天,烧到这个程度,你还这儿磨蹭什么?”那么地旁若无人,其实大家都在等,都已经等地很不耐烦,但还是不能容忍这突如其来的蔑视与趾高气扬。

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道:“你叫唤什么?你妨碍到别人了…”

他看了看周围的横眉冷对,方老老实实地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来,低声道:“我这不是担心你嘛…这要等到什么时候呀…”说着掏出电话来,仿佛要找人的样子。

她强撑着一点气力,道:“不用麻烦了,马上就轮到我了…”

还是又等了一会儿,到注射大厅打点滴的时候,她才想起来,迷迷糊糊地问道:“你怎么来了?”他接了一杯热水,正放在手里轻轻地摇晃着,似乎不是很烫了,递到她的唇边,道:“喝点热水吧…”她就势喝了下去,他又试了试她的额头,抬头看了看一旁架子上的黄色小瓶子里缓缓地流动的液体,方才意识到还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忙道:“我到省高院来开庭,庭结束了,我想找你一起吃午饭…”她点了点头,将身子将椅背上偎了偎,困倦地几乎失去了意识。

对面有一个小孩子在母亲地怀里嚎叫起来,因为那戴着口罩的阿胰正举着明晃晃地针管步步地逼近。尖锐的针,呲呲地朝天喷洒着药水,这恐怖的颐景象怎不叫人毛骨悚然,所以只有用声嘶力竭的呼喊来表达心中的不满,但是力量太小,无法与这个巨大的世界抗衡。总有一天,总有一天,长大了,再也不受这种虐待。痛苦的哭诉,一声一迭,拉着长音,有些气息地阻碍,被憋了回去,好一会儿才泛了上来,但是气力已经明显不如从前了,加之没有人捧场,大家都是袖手旁观地漠然,不一会儿就很没意思地偃旗息鼓了。

落地长窗外的天色渐渐阴了下来,梧桐树叶密密麻麻地罗列在一起,哗哗地摆动着,一道青灰的光隐隐约约“倏”地一滑而过,有浩荡的风凛凛地吹过,噔噔地敲着玻璃窗,仿佛有破窗而入的趋势。

似乎是要下雨了。

中央空调在头顶上发出“嘶嘶”的声响,来来回回的人在注射大厅里,进进出出,烦躁不安。她下意识地扯了扯身上的绒线衫,向那宽大的椅背里寻找着依靠,温暖而舒适的,似乎有人的气息,渐渐地安下心来。

最近愈发变地仓促的人生里,难得有这么一刻单纯的安稳。

有人去拧开了电视,只能收到中央一套,“白龙马,蹄朝西,驮着唐三藏小跑三兄弟…”动画片时间,仿佛有些无聊的,可是她却很喜欢,童年里失掉的一切,总是想尽可能急牢牢地把它寻回来,仿佛有些自卫的意思。其实不过是禁锢在从前看过一部香港的鬼片,乱糟糟的不知都讲了些什么,各种各样的鬼齐齐登场,只有一只白毛鬼,惶惶地只有白,被其他的鬼欺凌着,没有自尊地惨淡苟活着。她还记得那鬼的名字,叫“少一段”,因为没有童年,本应当都是一样的人生路程,却被生生地截去了一段,一生都不幸,做了鬼,还被人家嘲笑着,再也无法理直气壮的人生…她急于想摆脱那阴影,所以紧紧地攀住了那难得的心安理得,静静地睡去。

等她醒来的时候,却是在一张宽大的床上,雪白的床单,柔弱的褥子,一旁的落地长窗上拉着月白色的抽纱窗帘,隐约可见窗外的日光稀薄,前尘往事,一片模糊。

挣扎着起身,身上汗津津地潮湿黏腻,翻开衣领闻了一闻,仿佛下雨天里的腥冷恶燥,一种难言的烦恼,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四下打量了一下,宽敞的房间,豪华的设施,胡桃木的家具,散发着幽幽的亮光,对面的梳妆台上的水晶花瓶里插着一捧香槟玫瑰,芬芳生艳。

突然,有人推开了房门,林韦辰站门边,笑道:“醒了…”说着走上来,试了试她的额头,点了点头,道:“看样子,烧已经退了…”她推开他的手,有些茫然地看了看,方道:“这是在哪里?”他很自然地答道:“当然…是在酒店里…不过,是在我住的酒店里…因为你一直昏睡不醒,又不能把你撂在医院里,所以我只能把你打包回来…”

她还是有些疲倦,没有精神和他斗嘴,顺手从花瓶边拿起皮包,道:“我得回去了…”他当然不依,拦在那里,道:“你不吃饭吗?该是吃晚饭的时候了…”肚里咕噜乱叫,翻江倒海开着大会,真是有些饿了,可再饿,也比不上皮肤和发间的腻崴,她想立刻洗个澡。

结果,争论了半天,他还是送她回会务所驻的酒店去,在楼下等着她洗了澡换了衣服,两个人一起去喝粥。所谓的粥店,还是经营其他餐饮业务的,只不过是以各种各样的粥作为噱头而已。他替她点了一份蔬菜粥,清新爽口,配着秘制的小咸菜,格外开胃,吃地是稀里哗拉,连带着他也有了胃口,史无前例地吃了许多。

后来,她觉出那异样,忍不住问道:“林韦辰,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心中突然急促弹跳起来…

大厅里正播放着《梅花三弄》,只是由笛音改成了古筝,在现代工业的宏大背景下,流水线上加工而成的产品,似乎失掉了一点原始的古朴与真情实感。带子似乎有些卡住了,嘎嘎地响着,又反复无常地流淌下去,使人有一种惴惴难安的紧张。

她躲到省城来,暂时丢开了那些想都不愿意再去想的红尘烦恼…可是总要回去的,总要继续忍受那烦恼的侵扰,因为她不是武侠小说里避世隐居的高人,可以一辈子躲在古墓里,欺骗着自己,也欺骗着别人。

靳启华的“恐吓”言犹在耳,她虽然本能地抗拒着,可还是在潜移默化中受了影响…怔怔地望着面前清俊文雅的男人,又问道:“林韦辰,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神经抖擞了起来,病意一扫而空,她必须立刻恢复了。

他放下了碗筷,静默了片刻,仿佛有些自嘲式地笑了一起,半晌,才道:“连楚嘉,你也觉得我有些不正常吗?”

她的目光炯炯,生怕漏掉每一个细节,然而他却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是怎么了…一连几天都找不到你…我的生活变地一团遭…本来我要去香港出差,可想着要去一个星期,就忍不住…跑到省城来见你一面…连楚嘉…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突然会有这么怪异的举动…思念一个人,对于我来说,已经是相当陌生的情感了…”

一切都乱了,根本不是她想的那样,可是即使不是她想的那般不堪的局面,如今的情势,也足够她手忙脚乱的了。最初的表现便是将桌上的水杯扫到了地上,幸而地上铺着一块波斯方毯,锦绣堆砌的阿拉伯神话,闹哄哄地,仿佛有些乌烟瘴气。

有侍应过来收拾着,她站起身,道:“你吃饱了吧?那么我们结帐走吧…今天我请客…”兵败如山倒,一路蹒跚地去柜台那里结了帐,隐约觉得他就在不远的地方站着,并没有象往常一样上来阻止,只是那么站着,孤单寂寞地象一个影子,一个随时一抹,就能抹掉的影子。

粥店外的世界已经亮起灯来,缠缠绵绵,点点滴滴,汇成了潋滟的海洋。她一头冲了进去,浸在那铺天盖地的星火里,满身染上了七彩霓虹,不胜协调的诧异,意外的格格不入。她真恨自己的多余,就是俯身倒地藏在那台阶旁边的花圃里,仿佛也有暴露的危险。

他一把拽住了她,将她带到身前,在碰触的那一瞬间,似乎都有些震动的意思。好一会儿,她怔怔地道:“你…你…怎么了?”漫天的星光渐渐地引退,只有她眼里的惊诧,不,准确的说是惊怯,愈来愈放射出灼人的光芒,他在她的耳边一字一顿地道:“连楚嘉,是你怎么了才对”

她的额,刚好抵在那厚实的肩头,隐约可以看见街道两旁川流不息的车在疾驰而过,带着一巢巢的流星,驶向海的尽头,那海已经是睡去了的,如今仿佛被什么惊动了,伸展着长长的曲线,半梦半醒间的彷徨与不安。

他缓缓地叹道:“连楚嘉,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无助地不知该从何处入手…我这一次…是抱着很大的诚意,我是很认真的,你不要以为我又在开玩笑…”

她轻轻地推开了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方道:“我…我…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王子灰姑娘式的童话,从来都是小说或者电视剧里才能看到的…我…怎么可能…”在经历了感情的挫败之后,她已经被打击地体无完肤,突然有人跟她表白,简直就是天方夜谭。这分明是被狠揍了一顿,再给一个甜枣来吃,命运就是这般地眷顾于她?

然而,他的目光里渐渐地跳动起熊熊的火焰,仿佛岩浆蒸腾那一刻的势不可挡,绝对不是意思意思而已…她亦有些震撼,这样一个偏偏风仪的男子,是许多女孩子梦寐以求的对象,惟独选中了她,也许…她并不是一无是处吧?那刚刚失去的自信心,又慢慢地回来了,被虚荣的自夸渐渐地填满,仿佛已经补好的帆,重新升了起来,迎着早上的阳光,一切都是充满欣喜的新开始。可怕的是,她在意乱情迷的时刻,竟然理智地意识到,那后果是义无反顾,是引火烧身。

他轻轻地拖起她的手,柔声道:“连楚嘉,你奶奶住院的时候,我在房门看着你那么耐心细致地帮她梳着头发,不知为什么,竟然感到从未有过的温暖,那种相依为命的彼此依靠,是我早已经失去了的…你沐浴在那阳光里,温柔地微笑着,格外地贤良淑德,一点不象你平日里张开了满身的刺时时刻刻想要扎人的样子。其实,由于从小的经历,我一直对人保持着戒备的心理,可也没象你表现地那样的强烈…偏偏给我看到了你柔软温和的一面…连楚嘉…我想以后好好地生活,认认真真地生活…连楚嘉…”然而,他只是唤着她的名字,却再也说不下去了。

她没有经验,一切都是陌生,是拒绝是接受,都是茫然。渐渐地,有些惆怅,为什么,是他,而不是他!

他没有再步步紧逼,依旧很绅士地送她回酒店去,一路上都没有再说话,那巨大的沉默,使她感觉到是自己犯了罪,更加惴惴难安,仿佛有些对不起他。

一夜无眠,酒店对面的一间KTV整夜都是眨着兴奋的眼睛,她不敢拉上窗帘,因为害怕那种与世隔绝的局促,局促地只有想到他的殷殷情意来。仿佛有人在吹着口琴,断断续续,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连带着那悬挂在天空里的月亮也晃晃悠悠地,象牙白,慢慢转成了惨白,仿佛是人生将暮时的身不由己,与青灰的天混在了一起,渐渐分不清彼此。

早上的时候,孙娅打来了电话,原来是一个开发项目的审批已经下来了,需要她去把相关文件顺便带回来,鸿远集团要在省城城南的一处旧址上兴建大型的高档住宅。

她赶去了,不想他也在,彼此似乎都有些尴尬,偏偏掌管文件的人临时下乡去了。他在走出旋转门的那一刻拽住她的手腕,道:“一起去喝杯咖啡吧…耽误不了你多长时间…我要坐十二点的飞机去香港…”

咖啡上地很快,墨绿的陶瓷杯子,高高矗立着,象是销踪匿迹多年的信筒,湿答答的颜色,新上的油漆,却有咖啡的香气,悠远醇厚。

起初,她真的是没话找话说:“你怎么也来了?就那么信不过我吗?还有几个小时就上飞机了人,何必巴巴地跑来…”话一出口,还是后悔了,倒好象是在质问他的意思,经过了一夜,也许昨天晚间的一切,不过是冲动罢了,未见得有多少生命力的,她不禁有些自作多情的羞赧。

他大约想要嘲笑她一番的,可还是忍住了,道:“这个项目对我来说有特殊的意义…本来对于高档住宅的批复很早就已经定了,可是那里的一块地方…就在向阳路上,曾经有一间孤儿院,我小的时候在那里呆过一阵子…尽管已经过去十八年了,孤儿院几经倒手早已面目全非…可是,当我知道…有机会重新改造那里的时候,我想把那座向阳孤儿院保留下来…这似乎与最初的规划有些相悖,所以才费了一番周折…我…不过是想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给那些无家可归的小朋友…创造一个温暖的地方…”

她很自然地接了下去,道:“向阳孤儿院?林韦辰,难不成…我们…还是‘校友’吗?我也在那里呆过…记得那时候认识了一个外强中干的家伙,长地高高的个子,却胆小如鼠,还是我仗着我自己是地头蛇才给他解决了不少麻烦。没想到那是个很不讲意气的家伙,竟然一走了之,连个招呼都不打…害我伤心了好长时间…小的时候的事,现在想想,还是很有意思的…”

得住口了,她被那雷霆万钧式地逼视吓噤住了,嗫嚅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口干舌燥,隐隐觉得是她犯了致命的错误。

他脸上僵硬的线条渐渐软化了,眼中跳跃着喜不自禁的光芒,阳光婆娑,影影绰绰,连窗外那高大的梧桐在那一瞬间倾泻出油油的绿意,闪着粼粼的光,仿佛透明地一般。吧台那里又换了一张新的CD,是那首著名的《喜洋洋》,天地之间立刻变地热闹丰富起来,

她也被感染了,不禁也变地和颜悦色起来,笑道:“你又是哪根神经不对了?”

他慢慢地说出那石破天惊的答案来,却是夹杂在问题里的:“我当时的名字叫作党红军,你呢?是不是叫…党红梅…”

咖啡的上面飘浮着一层厚厚的泡沫,她慢慢地搅动了一番,结果越来越厚,仿佛要溢出来似的,急忙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想到烫地要死,可也比不上“党红军党红梅”来地震撼,直接将那炽热吞进了肚里,火烧火燎地。握住咖啡杯的手却在微微地颤抖着,好一会儿,才似笑非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叫…党红梅…”

他突然起身走过来,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强烈的气息深深地笼罩着她,她在那混乱当中依稀听见他胸腔里传来的心跳声,急促而不规则的,她也被那惊世骇俗的重逢刺激着,心中激流暗涌,再难平静。

半晌,他才道:“小豆芽菜,我曾经回去找过你…我央求我的养父…是不是可以把你也领养了,可是…你已经离开了…小豆芽菜,是我呀,难道你不记得我了吗?”

其实,她的记忆已经不是那么清晰了,只是被那出奇不意的放逐纠缠着,耿耿于怀,现在知道他曾经回去找过她,就已经足以了…想一想,如果她也被一同收养,与他一同长大…那么她的人生,会不会是两样的呢?也许,会有很大的不同吧…因为,那样炫耀的门庭,那样耀眼的财富,他们两个相依为命的情感得以延续…相依为命…

她也会有名正言顺的父母,不会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孤儿,走到哪里,都是探询又包涵同情的目光…

几乎是有些恍惚地,半晌她才低声道:“真的是你吗?”仍然是无法相信的,相信这奇迹,她与他竟然重逢在人海,为什么他们之前都没有认出对方?

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象找到失而复得的宝贝,再也不肯松手了。她渐渐地恢复了清醒,轻轻地拍了他的背心,低声道:“人家都在看着呢…”他竟然向她的发间吻了一吻,喃喃道:“看就看吧…”可还是松开了,却与她在同一张沙发上坐下来,紧紧地拉住她的手,两个人就那么傻傻地望着,傻傻地笑着。

好一会儿,他有些踌躇地问道:“那个…连楚嘉,这些年来,你有没有一点想我…”从来都是意气风发的男子,如今却忐忑地象是个做了错事的小顽童,等待着那一顿暴风骤雨式的发落。

她使劲地摇了摇头,他的脸色一滞,她却幸灾乐祸地笑道:“你这个不讲义气的家伙,竟然连个招呼不打就一个人享福去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水深火热之中…你知道我有多么恨你吗?找不着本尊发泄,只好发泄在那可怜的项琏上,狠狠地跺了几脚,又狠狠地把它丢到孤儿院后园的那片乱林里去…后来后悔了,想去再找回来,不想却再也找不回来了…”

还记得当时那种再也找不回来的绝望心情,仿佛生命中的那一跟无形的纽带,就那么无情地被扯断了,她再也找不到从小的朋友了。

他微微地叹了一声,道:“没关系,以后我给你买更好的。”

那样恋恋不舍的目光流连在身上,久久不肯离开,仿佛是怀着害怕再度失去的惊恐,战战兢兢的。她不由得有些羞怯,嗔道:“你干嘛总是盯着人家看,好没意思…”

他握住了她的手,半晌才道:“连楚嘉,其实养父那天来地很匆忙,我们直接坐飞机去了香港…几个月以后我才有机会跟养父提起你的事情来,没想到父亲真的答应了…可是你却已经不在了,而且…孤儿院里也没有留下相关的信息…只说你是被家人接走了…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呢?”

她本来是开玩笑的意思,不想他认上了真,忙道:“没有…我是在逗你呢…没有那么严重…我是被一个…远房叔叔…给收养了…这些年的生活…就是你已经知道的那样,无惊又无险…而且,现在承蒙你的关照,又找到了收入很高的工作,应当是没有不满意的,我很满足了…”

他想了想,道:“上次住院的奶奶便是收养的那一家的奶奶吗?”

这倒是突发的状况,她突然意识到在她做这件事情之前,竟然忽略了他曾经帮助吴奶奶办理过住院手续的…情急之下,她只得道:“其实我很小就自己一个人在寄宿学校里生活了,叔叔的妻子不太喜欢我,所以当我可以出来工作的时候我便离开了那个家,其实也不是真正意义的家,我一直都是一个人的。听人说这个城市的工作机会能相对多一些,而工资收入也不错,于是我便冒冒失失地就来了。没想到并不简单,于是我便找了一份保姆的工作,你见到的吴奶奶其实是主人家,并不是我的亲奶奶…”

他点了点头,手上握紧了,还是有些感伤的样子,柔声道:“这些年你真的是受苦了…不过以后不会了,我会好好地照顾你,好好地补偿你这些年来所受的苦…现在想想…真的是有天意…那天我们相互拿错了电脑…是命中注定,注定我们要重逢…起初我还诧异自己为什么会被你…深深吸引…现在,一切都明了了…”

这样的情真意切,不由得她也是感动,两小无猜的情愫未必能天长地久,但是能在茫茫人海里偶然相逢的概率,却是非比寻常,就仿佛是冥冥之中已有的安排,叫人不得不顺从。命运真的是非常可怕,却又是异常地奇妙。她隐隐感觉,在这样的时刻,发生这样的事情,无非是逼着她作出决定,不得反抗。

林韦辰飞去了香港,她一个人留在省城继续等候那份文件,那份对于她来说,也是具有非凡意义的文件。

等待的过程是漫长的,其实也不过是隔了一个双休日,她却异常的烦恼,烦恼于他在临行前又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在众目睽睽之下低声向她说着回去见的约定…难道,真的就这样定下来吗?屈从于命运的安排?只是之前她是那么执着地爱着那个特定的人,所以根本无从考虑其他的人。至于…林韦辰…倒是个意外,这意外增添了她额外的烦恼,尤其是他曾经说的“我想以后好好地生活,认认真真地生活”的郑重其事,真的成了她沉重的负担。

她一个人在顺风街上的一间陕西面馆吃着晚饭,很地道的炸酱刀削面,放上红红的辣子,仿佛是血流成河,还是忍不住很很地吸了一口,真是辣地痛快,几乎每个毛细血孔都绽了开来。偏偏有人打来了电话,竟是靳启华。她的手有些哆唆,好一会儿,才觉出舌上的味蕾火烧火燎地一般,半天说不出话来。

他的态度出人意料地温和,温和地令她觉得自己从来没有与这个人发生过任何不快,不由得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有什么事情吗?”仿佛有些心虚的意思。

倒底是担任了好长时间领导职务的人了,他缓缓地道:“前些时候,我的态度还有方式…都太粗暴了…你别介意…”

就算她很介意,也只能装做已经烟消云散了。她拿起凉水杯咕咚咕咚灌了一气,仿佛在是拼命地碾压着什么,她努力使自己的气势提升地更嚣张一些。因为发生了意外的变故,她不再是一无是处的小女生,另有出众的男子对她表示了特殊的好感,他不要她,该是他的损失。

然而,当她在体育馆门前见到他的时候,这所有的装腔作势都不顶用了。在人潮汹涌中,她一眼就看见了他…姹紫嫣红的花圃,在温婉的夜色里依然爆发着勃勃生机,明媚鲜艳地愈加夸张起来。天空失掉了宏伟的气势,颤颤巍巍,象晕船的海,一波又一浪。惟有那盏路灯是坚定的,然而也仿佛有些怯生生的意思,幽幽地放着青光,淋在他的身上,半明半昧。

她渐渐地走近,他伸出手来,好象是习惯性地抚摸她的头发,但似乎有些时过境迁的尴尬,停在半空中,又无力地垂了下去,目光之中却是温暖而亲切的,半晌才道:“嘉嘉,你真的生气了?”

就凭那温柔地注视,她已经很无所谓了…她这样义无反顾地…爱他…也许不过是因为他不爱她,或者说他不能爱她…这一个星期里,已经慢慢地度过了关于他要结婚的惊恐历程,她很认真地思索了整个事件的前因后果,她其实是没有多少机会可言的,他已经有了美丽出众的女朋友,从恋爱到结婚,是大势所趋,不过是时间早晚问题…是她横空插了一杠子,是她自私地只认识到自己感情的失落,完全无视了旁人,反倒要让她伤害的人来安慰她…凡事应当懂得放弃,反正她已经是放弃惯了的…

静默了半晌,她竟然鬼使神差地问道:“璇姐…她还好吗?”

他的眼睛仿佛被牢牢地吸在她的身上,嘴角牵动着异样的微笑,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她在问着旁人,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自己的失态,急忙端正了一下情绪,漫不经心地道:“她…很好…你呢?连楚嘉,你还好吗?”

她表现出难得的镇定,仿佛有些大义凛然的意思,因为她已经决定,愿意试着接受那早已预先铺设好的命途,尽管会有些困难…

他怔怔地望了她一会儿,才道:“鸿远集团的工作…你不要…再做了…”

她微微有些诧异,好一会儿才意识到他曾经耿耿于怀的是林韦辰。他不愿意她为了感情的失措,而在最为混乱的时刻做出不明智的选择…他在意她…他关心她…他只要她安稳快乐…只是,他不能把自己送给她…

可是,他不知道,在他到来之前,已经发生了预想不到的事情…

他千里迢迢地省城来,只是请她来看梁静茹的演唱会,因为她那么喜欢梁静茹,喜欢到把梁静茹的歌设置为手机铃声,他早就答应了她的,不管多忙,都要带她来看梁静茹的全国巡回演唱会…原来…他还记得…

青色的玻璃,滟滟地流淌着霞光,调弦上索,已经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刻,那么快,快地仿佛不曾有过任何过程似的…她静静地坐在他身边,默默地“享受”着他送给她的最后的礼物…不知道是甜蜜还是心酸,是煎熬还是磨折…她只是静静地坐,等待着曲终人散的那一刻…他…似乎…也一样…

体育场里的人海一下子静寂下来,灯光骤然一黯,片刻又有一道金光投映在那漆黑的中央,不过瞬间的光景,竟然绽开了漫天的花火,簌簌地地跌落在舞台四周。有一个窈窕的身影慢慢地地从火花中走了出来,静静地站立,泥金色的曳地长裙,泥金色的长羽小帽,淡淡的胭脂轻敷于颊上,风姿隽雅。底下热情高涨,纷纷呼喊着“梁静茹”的名字,然而那遗世独立的女子,却沉默了的好一会儿,才款款地道:“下面,为朋友们带来这首《可惜不是你》。”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我这句语气原来好像你

不就是我们爱过的证据

差一点骗了自己骗了你

爱与被爱不一定成正比

我知道被疼是一种运气

但我无法完全交出自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那一段我们曾心贴着心

我想我更有权力关心你

可能你已走进别人风景

多希望也有星光的投影

努力为你改变

却变不了预留的伏笔

以为在你身边那也算永远

仿佛还是昨天

可是昨天已非常遥远

但闭上双眼我还看得见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可惜不是你陪我到最后

曾一起走却走失那路口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感受那温柔

感谢那是你牵过我的手

还能温暖我胸口

有万千的荧火在眼前一浪浪地涌动,潮涨潮退,仿佛碧海情天里结成的繁华星阵,一望无际。

她在那星海之中,渐渐地萎靡下去,星光渐渐亦有些黯淡,疲倦沉稳眨着眼睛,忽明忽暗,如梦如幻。歌词有些凄凉,跌宕起伏之处,只是幽幽地执着于那一句,“可惜不是你…”一字一顿,扣在心上,堵住了那千疮百孔,密丝合缝。

一种难言的痛楚在四下游走,他如今就坐在她的身边,近在咫尺,然而过了今晚,她将永远地失去他了,从此要硬生生地割断感情上对他的依恋与爱慕,她再也不能爱他了。

她知道自己未来要走的路,前途隐约可见,那里已经有人在等她,是命中注定,早已经给她作好了安排。时间是一味良药,她知道自己应当可以平安无事地跨过这一关,本来嘛,人生又不是只能爱一次。可她的心为什么这么地痛,这么地绝望,只若被撕裂了一般。

有谁象她一样,在盛大绮丽的背景里,在人潮欢腾的汹涌里,在曲调悠扬的演唱会现场,跟自己的情感做着最后的了断。天涯海角,同样伤心断肠的,是不是只有她一人?

她怎么会将这首歌设置成了手机铃声,每天都要听上几回,如此才知道那不是别人的人生,是她的,是她在冥冥中等待的感叹,可惜不是你。

可惜不是你…一语成谶…

如今她坐在这个男人的身边,听着回荡在空中的呼喊,“可惜不是你…”不由得五内俱焚。

空气有些沉闷,脸上潮湿黏腻,渐渐地,那湿润泛滥了起来。

他大约是看见了,静静地沉默着,却只能静静地沉默着,什么也不能做。好一会儿,才低声唤道:“连楚嘉,你别这样…”她的双手微微地颤抖着,交叉着紧紧地握在了一起,却是再也抑制不住,终于泪流满面。

恍惚从麦克锋里听到“扑扑”的声音,原来,梁静茹也哭了,这真是首伤感的情歌,连歌者也不能幸免。

可惜不是你…

然而,木以成舟,她这一生最初的爱情,狠狠地落了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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