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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着古人伤秋感怀的诗句,她不由得眼眶泛红,小翠在一旁看着她形容凄瘦的背影,也忍不住用袖头抹起眼泪。
“小姐,前头有小子传话,说有客人要见你。”哭了一会儿,小翠才走上前去叫她。
“哦,我去换个衣服,你告诉他们,我马上就来。”婉纱揉了揉阵阵刺痛的太阳穴,呆呆地朝自己房间走去。
不过半柱香,她已打扮齐整,青灰色丝缎对襟夹袄,少许挑着淡色的镶边,下身一条同色的长裙,头发上插着一根银白色发簪,既不失端庄,又有几分守孝的凄苦。
到了会客厅,方见了客人,是赵记布行的赵老板,带了一个随身的小厮,正在把玩茶盏。
婉纱对生意上的事素来生疏,但罗何睿和这个赵老板一直不合,她还是略有耳闻的,所以他定不是来吊唁的,或者是有别的事,却也猜不出,她只得笑着坐在一边。
“罗大小姐,你爸爸的事,我也是刚听说没几天,你们家怎么办丧事也不通知我们这些老家伙,我们也好来帮上几手,捧个场面,你家人丁稀少,总是忙不过来的。”赵老板打量了婉纱半晌,见她虽不作声,但是形容却极为得体谨慎,不卑不亢,挑不出疏漏,便只好先开口寒暄。
“有劳伯伯们挂着,外面自是不太平,我爸爸临终前交待了,凡事从简就好。”婉纱回答。
“家中有什么困难,要和别人说一说,有个照应总是好的。”赵老板说。
“谢谢,暂时还过得去。”婉纱笑笑。
“好吧,耽误了这么会子时间,见罗小姐也不是不识大体的,我也就不兜圈子了,有话就直说给你听吧。”赵老板边说,边从贴身的口袋中抽出一张纸,让小厮递给婉纱。
婉纱接过纸头,却见是自家的房产契结书,怎么会在赵老板手中,她疑惑地看着对方。
“我料着你爸爸走得急,欧阳子傅又不善经营,家里一时账上吃紧,不好过冬。所以,你大哥将这房子卖给了我,我今天是来看看,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将房子给我空出来,我好叫人重新收拾收拾,让太太小姐们搬进来住,你家这园子小巧却不失风雅,全墨安也数得上数,我那几个姨太太喜欢得紧,巴不得早早过来。”赵老板点起了烟袋锅子,乜斜着眼睛看着婉纱。
“大哥,把房子卖了。”婉纱下意识地嘀咕了几句,自罗何睿去世,罗锦年失踪,连葬礼都没参加,罗何睿临死前既表明了不认这个儿子了,但好歹也没有说给外人听,明面上,他的确是罗家的长子,所以,如果罗锦年要卖房子,也是行得通的。
“是啊。钱我都已经付清了,就等你们搬走。”赵老板回答。
“赵伯伯,我们这阵子都没和大哥联系,这事家中确实是不知情的,您能不能容和我大哥联系过,再给您答复。”婉纱怕事情有诈,便做权宜之辞。
“那是自然,这么大件事,总不能凭我一面之辞。不过……”他复又扯出一张纸头:“这是你大哥和我签下的字据,上面有他的印章和字迹,他说好这个月底要交房子的,银票我都给了他,你自去联系他没错,但是到了月底,如果我拿不到这房子,我们也就只好诉之于公堂上了。”
送走了赵老板,婉纱心乱如麻,叫了车子奔店里去,想和欧阳子傅说一声,商量个对策,到了铺子里,竟然也是一片乱糟糟的,原来,账上一大笔钱,竟然无缘无故地被挪走了,问银行的伙计,也是说被罗锦年支了去,这一笔钱正是要用在接下来的几笔大订单上,如今没了,订单肯定赶不上,到时候老客人也定要光火,罗家的商号,多年来不做军中买卖,基本都是仗着这几个老主顾在撑着,断是得罪不起。
“这可怎么好,大哥这不是生生要把咱们往绝路上逼。”欧阳子傅砸着桌子,他几夜不得休息,此刻眼中布满了血丝。
“子傅,我不知道大哥为什么要这么做,爸爸的家业自然有他一半,但我和他是嫡亲的兄妹,妈妈也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从来不打算要分家,我实在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釜底抽薪地把事做绝,我想过了,如果实在联系他不上,我决心要将他对峙公堂。”
“没用的,婉纱,你难道没听说,他现在又投靠了周松陵,现在人在山岚县,威风得很,一年半载都不会回墨安,周松陵在山岚拥兵自重,连司徒慕都避讳三分,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我们奈何不得他们的。”子傅愁云惨淡地说。
“啊,他又投靠了周松陵?”婉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心气神都散乱了下来:“妈妈身子差,断经不得这么折腾了,爸爸又是尸骨未寒,我可怎么是好。”
“婉纱。”子傅见这些日子,婉纱生生瘦了一圈,眼眶深陷,看着让人心痛,他走过去,抱住她:“放心,还有我在,你和伯母,暂时先搬到我们家吧,我过几日就遣人去你那搬东西,左右我们婚都订了,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
“恩,也只好先这样了。”婉纱靠在子傅胸口,方才觉得踏实了一些。
过了几天,就有欧阳家的小子们过罗府来搬东西,婉纱也只得对罗夫人实言相告,罗夫人虽是痛心,却也没有办法,只得吩咐人抓紧收拾东西,贵重的物品小心轻放。没出三天,园子就空了下来,只剩一些随身的衣物和银两。
这一天,婉纱叫集了家中的仆人丫头老妈子,黑压压站了一地的人,她和罗夫人坐在首位,罗夫人自是没力气说话,只能婉纱代言。
“各位,如外面传言的,罗家今年是不好了,这房子月底就要变卖出去,我和妈妈也养不起你们,这儿有些银两,是欧阳少爷和我在账上好不容易拼凑出来的,刘管家,你拿去负责给大家分了吧。拿了银子,大家就都再谋他事做吧。在罗家辛苦了这么些年,终究不能长久了,我替我已故的爸爸,跟大家说声抱歉,日后罗家若有东山再起之日,我罗婉纱自愿高俸禄欢迎大家回来。”
下人们面面相觑,虽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夫人小姐能分发了不错的抚恤金,也算不薄,就各自拿了钱散去,只留两个贴身的小丫头,恋恋着情分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