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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何睿面色死灰地躺在帐内,胸口缠着的纱布下,渗出猩红的血迹,气息奄奄,见了婉纱,才有气无力地伸出一只手。
“爸爸。”婉纱忙跪在床前,握住那只熟悉而苍老的手。
“我不行了。”罗何睿断断续续地说:“锦年那个逆子,我只错生了他。苍天,我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爸爸,您别说傻话,咱们赶快去医院吧,现在外面打仗,枪伤的救治法子是很多的,怎么会不行。”婉纱哭着说。
“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不必麻烦了。”罗何睿惨淡地说,视线又看住了婉纱的身后:“子傅,我们罗家,从今往后,就交给你了,我只认你是我自己亲生的儿子。”
“爸爸!”婉纱肝肠寸断,只能看着父亲的身子在自己眼前慢慢冷去,她颤抖着,抚上了罗何睿的双眼,伏在他僵硬的身体上,恸哭不已。
因是最小的孩子,罗何睿最疼爱婉纱,婉纱尚还记得小时候,父亲总把自己放在肩膀上,在院子里奔跑,或是抱在怀里,用覆满胡茬的下巴蹭得自己求饶,可是现在,他躺在床上,却是再也不能和自己嬉闹了。
“婉纱。”子傅走过去,将婉纱的肩膀揽住,只觉得她身子柔软冰凉,似是要倒下去般的扶不住。
“子傅,为什么不肯让我和妈妈知道。”婉纱被扶到外间,里面自有下人忙着收拾,她死死地抓着欧阳子傅的袖子。
“罗伯伯知道夫人身子不好,只不想让你们过来,怕她不行。”欧阳子傅欲言又止:“而且……唉……”
“那我大哥呢,有没有打发人叫他。”婉纱问。
“别提了。”子傅狠狠地握着拳头:“这祸事,竟都是他惹来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婉纱定定地问。
“大哥不知怎的和张军统的人闹翻了去,被一伙人沿街追打着,正被老爷撞见,起了冲突,那些人竟然是有枪的,老爷护着大哥,就……”欧阳子傅低声陈述着。
“报官了没有。”婉纱问。
“报什么官,这天下,都在那些军阀手里掐着,报官不是自讨苦吃么,为了怕有后患,真是连医院都不敢送去。”子傅咬着牙,拳头砸着桌子:“大哥也真是个没骨气的,见事情不好,拔腿就跑了,竟是一点父子情分都不顾的。”
罗何睿的丧事,就在一片沉闷压抑的气氛中低调地办了,除了自家的一些亲戚,没有外人参加。听说,就在罗何睿出事的当天,司徒慕府中也出了大事,那些参加宴请的宾客,不到午饭的光景,就都在司徒慕私家卫队的护送下,正襟危色地匆匆乘车离开,司徒府加强防守,到了傍晚,才从后门陆续抬出很多盛放尸首的担架,盖着白布单子,不知道死的是些什么人。
参加宴请的人均矜默不肯说出究竟,直到几天后的报纸,才刊登出了司徒慕关于十月十二日兵变的通告,张军头目张存秉意图谋反,证据确凿,被查知后竟在宴席上出言不逊,欲拔□□杀司徒慕,司徒慕的长子司徒清瓯当场将其击毙,他身边的随从也先后被处决。
张存秉的军队在墨安城外对墨军构成威胁,自是人尽皆知的,其谋反的证据也被司徒慕样样查清,人证物证都有,又被司徒慕这一临摹,倒更是可恶的几分。一时间竟然无人能指责出司徒慕父子半句不义的话,也只能叹息是胳膊扭不过大腿,一招算错,满盘皆输。
婉纱才不关心军中的事情,只是万幸张存秉被枪决了,省去了再来滋扰的后患。罗何睿的丧事,在欧阳子傅的关照下,也省去了她很多心力,罗夫人的身子更弱了,她只好多腾出空来陪她,婚事也是遥遥无期,丧父是定要守孝三年的。
欧阳子傅更是忙得脚打后脑勺,两人连见个面都急匆匆,来不及说个取暖的话。
这一天,家中自只有母女二人,罗夫人吃了茶小睡过去,婉纱在长廊上看着廊外的落叶失神,十月就在忙忙扰扰的伤心事中过去,十一月一来,天凉得快,夜长日短,下人们不敢太吵嚷了,满园的花草无心打理,残的残,败的败,竟是一片萧条凄凉的景色。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泛楼船兮济汾河,横中流兮扬素波。
箫鼓鸣兮发棹歌,欢乐极兮哀情多。
少壮几时兮奈老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