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三十三节 月 国（1 / 1）
父亲依旧昏迷不醒，姚军师却带来了一个既好又坏的消息——御医提出需要一味草药，能将蛊毒极快的致死却不伤身子，之后解除其他的毒就不再为难。办法虽有，做起来却不易。
“还有几日？”矽尤问道。
姚军师急躁的来回踱步，道：“十五日。这是御医给出的界限，现在只剩下十日。”
“距离不远，两日便能到。只是那药……”矽尤顿了顿，转而看向我。
他的忧虑与我一样——
月国，与朱雀玄武相邻的小国，东临大海，全国基本上都是高山，且国土百分之八十以上布满常年不化的积雪，气候严寒，环境恶劣。唯值得一提的是在那高山积雪中生长着几味品性极好的药材，数量不多，却是真正的金玉良药，有着起死回生的妙效！我们现在需要的那味药材，就来自那里。
月国很小，能人异士却颇多，传说月国的皇武功已经出神入化，几近不死之身。月国从不介入各国争斗，加之所处位置偏僻，那里就成了世外天地，几近神话，在外人眼中月国就仿佛那望不到头的雪地般洁净，国中个个是神仙般不食人间烟火的人。其实对与月国，各国多是些以讹传讹的传说，真正了解者少之又少，有甚者传说便是月国三岁小儿都能打败一个中原好手，这多是不可信了。
不过，月国也并非一直安然于世俗之外，多年前曾有他国有眼红其药材，但是纠集的大军却很快便惨败而归。原因无他，天气恶劣本就是一道天然屏障，地形险恶又是一道难关，到达目的地的人还将面临一个险峻的情况，那就是人。
月国人人习武，我想那是他们能在极其恶劣环境生存下来的基本条件之一，没有高深的功力，难以抵御强劲的寒流，生存都谈不上何来生活？月国人自有一套内劲修炼的法则，只是从不外传，总之，那飞檐峭壁之上雪色月影之下，来回无绊穿梭的人，为月国又添了流光溢彩的一笔浓墨。
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屏障的时候了。
“有谁能去？”我问道。
姚军师叹了口气，道：“将军昏迷前就已经派出了一队人，但是现在连回音都没了……”
我心中了然，本就是茫茫然去寻，寻不到也是可能，但是没有消息回来，就可能是走上了不归路。
“是……左将军带的队……”姚军师语带黯然的说道。
“什么！”我一惊，“怎可以让大将带队！带来多少人？”矽尤见我着了急，忙在身后轻轻扶着我的后背，缓缓的传递来力量。
“是我的主意，加之左将军誓死请令，就瞒着将军……”姚军师苦不堪言，摇手顿足，道：“唉！还有挑选出轻功最好的一百人，随行二十只信鸽，原说是半天放回一只，但是现在过去一天半了……”
“不要慌。你乱了，就是喀什乱了。”我下意识的拿起茶杯抿了口，沉声道：“未必真发生了坏事。喀什现在兵力如何？”
“唉！”姚军师话未出，先叹了口气，愁苦的道：“兵力严重不足，战士们疲劳作战，伤病又多……原想请皇上将彪虎将军的四万兵力投过来，却没想到西方又出战乱！现在物资供应也是时断时续，喀什真成了苦守啊。若没了将军的妙算，我这所谓军师何用！何用！”
我轻轻敲着桌面，重新回味着黄皮给我的信息。三皇子带兵四万前去西方平乱寇，青龙军队假扮，玄武久攻不下，黑衣人……差不多了！看来这场战斗，真正的幕后是青龙，先挑唆玄武明攻，他则在暗。喀什是金汤，所以父亲便成了眼中钉，中毒，下蛊，昏迷，用西线调走朱雀最后的兵力，企图打开南下的大门。现在战车虽毁，却可以再造！不能再等了，必须抢在他们行动之前。
“这几日，玄武是否没有攻城？”我抬眼问道。
姚军师有些惊愕，点点头。
看来，我的推断没错。
“内奸肃清的如何？”我也有些沮丧，处处不利，真是让人心生困顿。
“抓了三十三个人。”姚军师也坐了下来，又道：“现在苏副官请令，想去寻药……”
我摆了摆手，屋子里立刻安静了下来。望着身边的两个人，我陷入沉思，目前的情况，将要面对的问题，团团涌上眼前。片刻之后，放下茶杯，我说道：“军师，立刻着手做几件事。”
姚军师点点头。
“一是采集羽绒。羽绒是长在鹅、鸭的腹部的白色细毛，若是羽绒不够，就把相对柔软的羽毛粉碎了搅在一起使用。”
“它们能做什么？”矽尤问道。
“将羽绒夹在内层做棉衣。”我将目光转向姚军师，重要的是他要明白。
姚军师顿时明白过来冲我点点头。
“二是把羊宰杀，不要拔毛取其整皮做外衣，上下身都要。鞋子特殊些，将毛卷在里面做。注意皮子需要用热度软化，才能合身的穿在身上。”
姚军师不由的皱起了眉，这些奇特的衣服他闻所未闻，感到难办是自然。我没有停下来，继续说完了需要的东西，而后提笔碾墨，快速的将我方才叙述的几件物什画了出来。
吹干墨迹，姚军师呼出口气，道：“有这就好办多了。”
“时间，两天。”我沉沉的说道：“一共准备七个人的数量。”
“七个人！”矽尤惊道：“左将军带了百人，都……”
我摇了摇头，轻声道：“这事不在人数上，况且我要的那些东西，能备好七件，可能已经是倾城之力了。姚军师，这两天就靠你了。”
姚军师眼角泛光，带着哽咽道：“放心，这点小事，吾等定能准时完成。”说完，不再言他，转身离去。
我有些疲劳，趴在桌面上想眯会眼。忽的听到背后矽尤闷闷的问道：“你那七个人，有没有我？”
我一愣，直起身子，单手扶额，望着消瘦了的脸庞，略带嘲讽道：“就你那身子，还能动吗？”
矽尤顿时憋红了脸，恼道：“你那身子就能动？我就知道！哼！我就知道。”
“哼什么哼？”我微微皱眉，别过脸，道：“你留下来以为就轻松？”
矽尤极其不快的坐下，别扭着不语。
“这是座他人眼中固若金汤的城池。”我慢慢的说道：“但，其实呢？父亲在那人眼中是顶天的柱子，现在呢？姚军师在他人眼中是无所不能的谋士，如今呢？所以，矽尤，帮我照料着父亲吧。韩冷玉不行，姚军师也不行，我只信你。”
“笑。”矽尤直直的望着我，半晌后，急急的道：“那你呢？你在他人眼中是怎么样？现在又是怎样呢？”说着，矽尤迅速低下头，我看到了他的肩膀在微微的颤抖着，一下一下的，让人心酸……
合上了眼，我轻声道：“不要这样。我们没有时间这样。”
“笑！让我跟着你吧。”矽尤双手用力拉过我的肩膀，大声道：“至少，我看着，我眼中还能看着你……”
放松身子，将头靠在矽尤的臂膀上，感受到了他的体温，听到他心中有面小鼓有力的敲击着。我是累了，身体有待恢复，可是现在不能松了那口气啊。矽尤的状况我知道，腹部和腿上的伤加上失血过多，绝对不能让他再受伤。
“笑……”
矽尤呼出的气吹在我的耳边，暖暖的，痒痒的。我趴在他的肩膀上，闷声道：“让我靠一会吧。”
于是，屋子又陷入了宁静。
打破宁静的人是多日不见的韩冷玉，他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开口便是句混话。
“爷真他娘的不想干了！”
深吸口气，压了压窜出来的火，我眯着眼道：“三哥，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韩冷玉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呲牙咧嘴的坐下，许是腿上有伤，刚坐上椅子又痛的弹了起来，哀嚎两声才算是坐稳当，嘴里喷着酒气，道：“真他妈的窝火啊！”
“你这伤怎么来的？”矽尤皱着眉问道：“这会了还喝酒？”
哐当！韩冷玉砸了下桌子，红通通的眼中满是怒火，道：“那帮混蛋，居然说什么韩家无能！铱金，你是没听到，真气死爷了！他娘的，爷早瞧他们不顺眼……”
矽尤与我对视了一下，彼此心中已经清楚，后面的话不听也能明白个大部分。韩冷玉仍旧在那里咒骂个不停，不由的让我心烦。三哥这个人经不起一点挑拨，能立刻燃起烈火，全然不顾后果。他现在身上的伤，肯定是与朱雀士兵群殴所致。
“三哥，父亲现在怎么样？”我想转移话题。
“还昏迷着。”韩冷玉有一阵沮丧，转而又恼怒道：“若不然，那容得那帮混蛋在那里废话！”
“停，停！”我连忙挡住他后面的话，道：“陪我去看看父亲吧。”
韩冷玉有些发愣，但是被我拖着手也只能站起身子，末了嘟嘟囔囔的跟在后面发牢骚。出门后嘱咐了下左令，我们三个人慢慢向主营走去。
父亲躺在床上，很安静。
屋子里燃着好几支烛火，因为御医们一直守在跟前，待到蛊毒发作，需用银针才能暂时压制，瞧到我们进来，屋里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话，只有看来年龄最大的那个御医冲我摇了摇头，表示了无奈。
我慢慢走上前去，坐到床边，却不想看父亲的脸。不。是不敢看。曾经的威猛汉子，现在却是气若游丝，而这个汉子是我父亲……
伸手进被褥，我紧紧的握住父亲的手，意外的发现大手很温暖，我有些贪婪的握住不放，心中赫然一片澄净。
片刻之后我们离开。
乘着换药支走了韩冷玉。但是他很敏感，似乎对我的不耐有所察觉，表情中带上了愤愤，走时迈着大步头也不回。可我顾不上他了，现在我需要的是绝对的休息，为了两天后的出发。
仰望天际，又是满月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