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二十九节 苦 雪(1 / 1)
伤心,属于泪干了之后。——懒懒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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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滴滴答答又过去了一分钟,场面混乱,白茫茫中尽是绞杀的对手。黑暗里听到了玄武人马纠集的号角——我知道不能再耽搁了,必须突围!
哪怕活下一个,总比全军覆没的好。
守在关口外的五个自己人亦开始行动。偷袭了站在关口之上的黑衣人,有两个人坠下高墙。乘着剩下的黑衣人分神的瞬间,我持乌木弓,拉满弦怒射而出,击落一人。同时右侧带队的左令将手中的战刀暴投而出,在风雪中呜呜的旋转着插在了敌人身上。
剩下的黑衣人,翻身而下,到了关口之外。
“二部,倒退着防守回退!”我向后方喝道。菱形的队伍后半部分全部向后转身,倒退着向关口跑。幸好今天急促之中还做了这样的特训,选出了他们之中善于倒退的人排在了队伍后部。
当我们冒着利箭破门迈出关口之后,这才发现外面的五个自己人全都被斩,两个黑衣人几乎是在同时又向我们扑过来,人未到回旋刀先发,两个侧翼外层战士应声而倒,胸口暴喷出一道鲜红。这黑衣人一人抵过十人,武功着实厉害!
但是此时我们后退不得!
一咬牙,不退反进,我就地一滚,矽尤默契的紧随其后。队伍中央的人立刻举起了弓箭,向着约莫的前方连连齐发。
事情发生在瞬间,我欺身而上左臂硬硬生挨了一击刀,刀划过胸前的护甲溅起了火星,成功阻隔了黑衣人的下步进攻,与此同时我手中的刀向前一送贯穿了身前黑衣人的心脏。来不及关注左臂的伤口,抽出刀后急忙扭头看向矽尤,心中一跳,那边危机四伏。
不及细想,右手腕一抖,飞刀甩出,一抹精光之后,另一个挡路的黑衣人也倒下了,身中两刀两箭。矽尤喘息着从地面站起,归队。
雪更大了,打在脸上,却不再能感到冰冷或是生硬。
空中又见到了回旋刀,呜呜讨命般甩着刀花迎面激射来。
“左令!”我喝道。
左令腾空而起。他的轻功不错。长刀微旋,噹的一声,抵住了一支。而我站在最前方,只得将左臂收回,横刀胸前,硬碰硬的接下了一刀。另一边,替补了外层战士的鹤队长亦挡住了一刀。但是,还是有一支得手,余光中,我看到三个战士身首分家,最后回旋刀被麻书劈开。
死伤巨大,短短的几分钟,五十个人仅剩下三十三个人,而且几乎个个带伤。
前面便是战壕,过了那里,我们就可以上山,那时,至少可以利用树木躲过回旋刀和弓箭。
没了所谓战略,此时能一直前进就是最好的决策。快,就是制胜法宝。
“冲啊!”
“杀!”
“杀!杀!”
战壕中的玄武士兵似乎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事情的发展。当刀悬在头顶的时候,自身的刀还未出鞘。我们得手很快,原以为应该过得顺利,却不知半米宽的战壕这时仿似张开的黑色大口,吞噬了我们太多生命。
身后集结而来的玄武兵发射了排箭,有几个战士在跃出战壕的瞬时就成了箭矢刺猬。先越过战壕的人,被我分成两队,一队在前掩护,一队在后发射箭矢攻击对面的玄武。
画面定格在了那一幕。
我想,我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便是多年以后,闭上眼,似乎就陷在了那场血战之中,耳边是厮杀声、嗷嗷的风雪怒吼,还有那永远也还不了了的鲜红色的恩情!
队伍被战壕拉扯成了断断续续的几块。纵使顽强,此时我们也成了强弩之末。身后是武功高强的黑衣人,无数的玄武守兵正在集结而来,空中飞舞的回旋刀,犀利的箭矢,一个个跳动的火把照亮了四周,也让我们无处藏身。
最后几个人跳到了战壕,却不再出来。
“快走啊!”我听到有人在战壕里再喊。
“快走啊——!我们掩护!快走!”又有人再喊。
战壕中朱雀的汉子们持着弓箭向身后拼命的发射着,有人用死尸挡在胸前不顾一切的暴露出上半身发射着,只为了能给我们拖延片刻时间。
我深吸一口气,吞下苦涩,扬声道:“退!”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一道道血红的线,涌动的风,模糊的视线,还有依旧有飞驶而来的利箭。
这时,我听到卫鼠趴在我耳边说道:“放下我。”
我没有回话,因为自觉没有回话的必要。
却在这时,忽的感到腰间一轻,回神过来,才发现是卫鼠抽出了我的剑,正要问为什么,耳边响起了轻微的一声闷哼,真的是极为轻微的闷哼,以至于让我以为是自己听错了,或者是希望听错了。然而身后垂下了一双无力的手,一把染上了鲜红的剑无声的插落在雪地上,哪一刻我泪流满面……
东山上,积雪降低了我们行动的速度。又有两个人因为流血过多晕死过去,可是,已经没了救助他们的能力……
黑衣人还在后面围追堵截。只能向前!
我分辨着身前身后,前方快要到东山山坳处了,过了那里就是下山;身后侧能分辨出至少二十个人的脚步声,可是,我知道,再后面肯定还有搜山的大部队,而我方只有区区六人,孰强孰弱不必计算,顿时下了一个决心。
我停下脚步。矽尤立刻反应过来,亦停下回望,无语的凝视着我。
我轻声道:“你们必须活着回到喀什,告诉韩将军,今夜玄武中有了青龙战士!战车已毁,可以按照原计划进行下一步!”
五个人没有回话,却不再奔跑。
我不由的皱眉道:“这是命令!这是前面那么多人换回来的使命!既然跟着我出来了,就要听我的话!立刻活着跑回喀什!跑!”
直到看到他们离去的步伐,我才深吸口气,转身面向来路站立。甩手脱了披风,拉下面罩,小心的拔出佩刀,心中默默数了数自己可以利用的武器,一刀、一剑、一弓,还有三枚飞刀,一把匕首,以及从卫鼠背后拔出的回旋刀。等等,身后是谁?我猛然回头,心中一滞。
矽尤!
这时,黑衣人的脚步身传来。我指了指一旁的树,矽尤一纵身跳上了树干,屏息而立。我也迅速的攀升到树干之上,屏息隐去杀气,乘着夜色和漫天风雪等待鱼儿到来。
偷袭成功!死三个,伤两个。
然而,敌我数量依旧悬殊。
一手刀一手剑,开始搏杀!现在能救赎我们的只有速度,快,必须快!将前生积攒下的暗杀所学用至极用,最节省体力最有效的击杀,力求一击命中。全身而退的可能性为零,那么拼上这条命,也得换来他们的止步。心中明白,现在以命抵命的搏杀,或许反而会有一线生机。
手中染了多少鲜血,无从计较,又有多少人被刀剑肢解,亦不再明了,手机械的挥舞着。
风雪怒吼着,是上天的惩罚,眯了眼失了心。雪地之上四处是盛开的红梅,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噹!剑断了,飞舞着旋转落地。我没有犹豫将手中剩下的半截青剑抛向黑衣人,一声爆喝,用尽全力俯冲过去,拼上全身,对方的刀卡在了我的肩头,换来他的丧命。
剧烈的喘息着,手不受控制的颤抖着,黑色的战甲黝黑无光,发乱了,身体已经破烂不堪。敌人全数覆没。突然觉得力量被抽的干干净净,双膝一软,跪在了雪地之上,真想就这么睡去,恢复心头一片宁静。
片刻后,听到了矽尤呼唤。我艰难的扭头望去,矽尤半躺在雪地上,身上躺着一个黑衣人,四周亦是横七竖八的尸体。
知道没有喘息的时间了,除非我们不想再活着回到喀什。但是,似乎气力耗尽,动下指头都休想。
“怎么?难道还要我去扶你不成?”矽尤喘息着说道:“快来帮帮我,再被这东西压着,你就要操心给我寻块风水宝地了。”
我凝神仔细的看过去,这才注意到,那个黑衣人果真是整个倒在了矽尤身上,但是,看来矽尤已经伤的连推动尸体的力气都丧失了。他的身下,是一片殷红……红与白之间张牙舞爪。
我的心一动,痛感瞬时爆发了出来。矽尤面色苍白,那是失血过多的表现,他的腿上还插着一柄短刀。
不能。不能失去矽尤!心中一个声音狂吼道。
恍惚之后,我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站了起来,向前迈了一步,颤抖着,差点又摔倒。
身后,听到了纷乱的脚步声,玄武的追兵马上就要到了。
腿上传来剧痛,我咬牙一步步走。
片刻之后,我扶起矽尤。我们没有向着喀什的方向走去,反而朝着玄武追兵的方向前进,只是错开些路径。要逃出他们的追捕,凭我们已是不可能,那么最危险的地方便最安全。
巨石下,荒草中,我这才放下矽尤,一屁股坐在雪地上。矽尤昏迷了,体温冷的吓人。风雪依旧,吹得人耳膜生疼,刮得人面颊火辣。太冷了,不能睡去。我抱着矽尤,用体温保持着他的温度。
仰望天际,还是黑压压的,密密麻麻的雪片砸了下来,似乎想掩埋世上所有的不平事。
张开嘴,伸出舌头,冒出一团白气,而后有雪进了嘴,覆盖在舌上。合上嘴。苦的,落下的都是苦雪,满嘴都是苦苦涩涩的味道。
死士,从现在开始你们都是死士,不,是我们都是死士。
下午的话还在耳边荡漾,如今便成了现实。
是我的错。
是我的错!将本可以避免的损伤扩大到了极限。
何为天时地利人和?过去还是现在?或许从来就没有过,刹那间风云可以骤变。
一分钟到底有多长?又有多短?
我韩如笑如何还得起这欠下的债?
泪爬上了麻木的脸,浑然不觉。怀里的人体温越发的低了,不远处依旧有人马走动的声响。
思量片刻,我决定如论如何也得离开了。
风雪中,我又将矽尤背负到了后背,这次我将武器悉数绑到了胸前,心底有处地方隐隐的痛着,一跳一跳的提醒着我某些事情。
深深浅浅的脚窝,很快又被雪覆盖。虽然将要饶很大的弯路,但是,我知道目的地就在前方。
至少,我们还有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