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 二十六节 我们都是死士（1 / 1）
此时的天气不错，冰雪泛着刺眼的光芒，冷冷的风翻滚着午时柔柔的阳光。但是，遥远的天际，却包围着黑压压的云，不断压迫着蔚蓝色的净空。不远处箭楼上厮杀声传来，偶尔还能听到巨石滚落的轰隆声，隆隆的战鼓敲击出澎湃的激情。
空荡荡的校场中央，迎着风，我无言的扫射了眼前站立的四十九名汉子，他们目光坚韧，体型健硕，都是早上从箭楼上挑选出来的勇士。我知道他们都是不折不扣的战士，战场上他们英勇无比，战场下他们依然拥有令人惊恐的战斗力。这便是我们此时需要的。
四十九人，加上一个我，五十人。我们将都是死士。为了今夜即将到来的夜袭！
“也许，你们会奇怪，”我的声音平稳的不起波澜，冷冷的沉着，环视一周后，继续说道：“那边，箭楼上正在拼命，为何会纠集你们白白浪费力气站在这里，听我这个还不算军人的外人说话。”
没有人接话，虽然有人已经表露出了疑惑。是的，我同他们一起战斗过，也救过些人，但毕竟我还是个外人，没有穿同样的军服，便是盔甲都是别样的黑色。现在虽然接了命令到这里集合，但是他们多少有些不明了，为何前来训话的不是军中的将领，而且还是选在现在这样守城的关键时刻。
我低下头，慢慢踱着步子，风有些急躁，呼啸而过，带来了血腥味儿。稳步站住，我指了指箭楼的方向，扬声说道：“你们即将成为解救那里成为血海的人！明不明白？”
四十九个人中，至少有四十个人表情更加困惑。
我站在他们对面三米远，露齿笑道：“现在起，三分钟内，你们可以随意提问。计时开始。”
然而，没有人说话。
我不着急，依然屹立不动，任由风拂乱发，飞舞着晃在眼前。
半分钟。
“我们现在需要做什么？”
笑爬上嘴角，开口的是左令。敛去笑意，我慢慢的说道：“训练。”
“那么，之后呢？”又一个人问道。
我望向发言的地方，那人个头不高，发丝根根竖起，精悍的目光透着凶光。脑中迅速的回忆起他原是在四小队中的下层士兵，因为早上战斗的时候异常凶猛全然不顾性命，被我挑中。这样拼命的人，除却战斗力可观之外，内奸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名字。”我问。
那人微愣，而后轻轻答道：“卫鼠。”
“大声点！”我喝道。
“卫鼠。”那人大声答道。
“大声点！”用尽丹田气，我喝道。
“卫鼠！”卫鼠额头青筋暴露，用尽力量喊道。
“很好！卫鼠。”我放松语气，道：“问得好。这是不是也是你们的问题？”说完，我慢慢的环视了对面站立的汉子们，看到有人露出了认可的表情。
“死士。”我轻轻的说：“从现在开始，你们，不，我们，都是死士！”
卫鼠一愣，大声问道：“是出城杀敌吗？”说完，已经有了跃跃欲试的表情，手握成拳头，目光杀气腾腾。
我轻轻的摇摇头。
“让我们抛弃任然苦守的兄弟们在这儿站着，又不是出城杀敌，我们……”又有人喊了出来。不消片刻，跟着几个人也喊了起来。我边听边点头，知道他们心中焦急，恨不能立刻飞去战线与大伙一起战斗御敌，那怕血染全身。
等他们喊了片刻，我深吸口气，一声爆喝：“停！”
一众人被震耳的爆喝震住，全哑了声响注视着我。
“你们都是有血气的汉子，我知道！你们都想着奋勇杀敌，我知道！”我毫不压制嗓音的喊道：“所以现在，你们将有更加危险的任务。是的！这是任务！是你们作为军人的任务！我现在问，这里有没有怕死的？有，就后退一步！趁早滚蛋！”
人群中有人露出了受到伤害的表情，紧咬着牙，怒目而视。
“怕不怕死？”我又问道。
“不怕！怕死就是他娘的孬种！”卫鼠喊道。
我毫不退让，立刻接口喊道：“还有没有人不怕？”
“不怕！”
“不怕！”
“不怕！”
四十九名汉子齐声喊道。
“很好！”我瞪着他们，喝道：“都是不怕死的朱雀汉子！但是，我说你们不行！”
一句话搅乱了场中的气氛，已经有人握住了腰间的佩刀，看向我的目光带着想撕裂一切的火焰。
“不服？”我轻蔑的说道，手指向他们随意的游走着，而后定格在一个人身上，接着说道：“你不服是吗？”
“是！”
“名字！”
“麻书！”
“出列！”我喝道。
那人踏着虎步走近，人群中的矽尤微微皱了下眉头，但是没有过多的表示。
“拔刀。”我手扶在腰间的刀柄上，左手扬了扬，道：“攻我。”
噹！刀光乍现。
麻书刀法大开大合，属霸气的路子，下盘却谨慎，一招一式中是虎虎生威令人惧怕的杀气。
风在动，发丝在摇。我却没动。
麻书靠身的刹那，在他攻来招式与招式的间隙，我的刀出鞘，流光闪过，仿佛意眨眼的瞬间，校场上的人便仿佛钉子钉住般站立不动了。
麻书握刀的手微微颤抖着，不可思议的望着近在咫尺的我和隔着我和他的刀。
绕了个刀花，下一秒，刀无声回鞘。我站直了身子，拍了拍麻书的肩膀，另一只手抽出他手中的刀，轻轻的放回他腰间的刀鞘。而后沉声向着对面的众人说道：“我们都有勇气，也都有武艺，但是，光靠这些是不够的，一个人的力量也是有限的，强中自有强中手，你不行，我也不行，只有我们拧成一股力量才能有破天之势！箭楼上我们的兄弟为何守的艰难？麻书你告诉我。”
麻书眨着眼，还没有从刚才的震撼中摆脱出来。
矽尤站在对面，接口道：“因为玄武蛮子的战车！”
我笑道：“对！”而后看向麻书，又道：“你们被选出来，因为优秀！而我将带领大家去毁了那些令咱们兄弟死伤的祸首，那五十辆战车，将毁在咱们手中！麻书，怕不怕！”
麻书一愣，转而涨红了脸，沉下眉头，跟着我喊道：“不怕！”
“好！归队！”我喝道。
麻书得令，迅速的站回原位。
余光中，我注意到矽尤露出了笑意。那小子，看来是懂了我这番看似多余动作的缘由。他们都是不可多得的勇士，但是，光靠这些就想渗入敌区毁了那些他们尤其看重的战车，依旧是不可能，所以，他们必须成为极其服从命令的战斗机器，五十个人如同一人，安静、迅速、勇猛，如同拔刀式中刀光乍现的瞬间，不需要多余的任何丁点动作，一击毙命才有胜算。
因为我们只有一击的机会。死亡不可怕，可怕的是毫无意义的死亡。
“你们，从现在开始没有时间东张西望，也将没有精力瞻前顾后。”我朗声说道：“接下来将会是突击训练，除我和特定的几个人，从现在开始其他人保持缄默，不得开口发出任何声响，就算腿断了，肚子破了，也不能发出声响。这是军令。”
只有风呼啸而过，我满意的点点头，而后唤出矽尤和左令两人，掏出怀中黎明时分写好的训练计划，给他们教述。其实，训练内容并不复杂，其中有吊索翻墙、匍匐前进、前翻滚前进、翻越沟壑前进，和最重要的如何放火烧战车，而后便是任务完成后如何尽力的保全性命了。
太阳西沉，箭楼上的战斗也接近结束。为了保存体力特训也停止，一个下午的时间虽短，效果却还满意，五十个人除了开始时的口令声和伏地匍匐发出的声响，再无其他，很快口令也变成了手势，场上便除了动作带来的摩擦声就是风的呼啸了。队形保持成菱形，我打头，矽尤垫尾，左令居中，在一个时辰后就能保持进退队形都完好，随后的队形解体，半分钟后四散逃离都能按部就班的进行了。但是，我知道，只这短短的训练还远远不够，况且届时突发情况太多，很难说的清楚是否可以顺利完成使命，但是，对他们提前的准备也就只能做到这样了。
一起简单的吃了饭，我让他们集中在房中休息。
天色暗了下来。风也越发的大了起来，让人嗅到了暴风雪的味道，仰望天际，灰黑色的布满压抑。
悄然退出他们休息的营房，裹了裹披风，我走向木匠们的房间。
进去之后，看到父亲还有姚军师居然都在。打过招呼，姚军师将一个东西递到我手中，我惊喜的发现手中的东西已经有了弓弩的雏形，虽然力道依然还不尽如人意，但是已经可以发出二百米远的距离了！
将那弓弩把玩在手里，试了试力道，我立刻发现了问题所在，主要在簧的发力上，随提了几点意见，木匠听了兴奋的晃着脑袋连忙接了弩去，看着父亲他们四人团团围着研究着，我无声的退了出去。随后又去看了专门为今晚准备的物资，已经全部完工，摆放整齐。随手拿了一套，我再次离开。
一切都按照步骤在进行。
片刻之后，父亲的身影出现。我们彼此对视，而后我点点头，开始了夜袭准备工作的最后一步。
趁着夜色和呼啸的风，我悄然出城。身子被白色裹了全部隐在雪色中。喀什的东山不算高，树木却多，我警惕的悄然前进。半个时辰之后，便感觉到有了玄武哨兵的气息，隐去杀气，继续屏息前进。
子时，父亲房间依然燃着烛火，屋中坐着五个人。姚军师不安的来回走动着，父亲凝望着烛火不语，苏副官也有些紧张的来回搓着手，右大将一口一口喝着早已冰凉的茶水，左大将则盯着房门，目光森然。
直到房门被叩响，一屋人全都将目光射向紧闭的木门。
吱呀一声，我推开了房门，抖落一身雪，走了进去。
“可以开始行动了。”说完这句话，我淡然一笑，脸上的胡子茬结了冰碴，在接触到温暖后开始融化。
姚军师轻声喝道：“好！”
父亲悄然呼出口气，点点头。我看到后，知道今夜其他的行动也一切正常，障眼用的话语已经散布出去，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丑时刚到，黑暗里，五十双炯炯目光灼灼生辉。我无声的挥挥手，带领着他们无声走进夹风带雪的夜里。
天气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