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 九节 丁丁木(上)(1 / 1)
连天接地的是谁的泪?蓬蓬松松的落下,冷了风淡了云,徒留一抹伤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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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终于小了。
皇上送来了嘉奖。源自于远在北关的父亲击退敌军十万,歼灭三万众,第一次使得大朱雀国扬眉吐气!皇上得此消息后大喜,随差令刘公公携珍珠一盒、锦罗绸缎十担、黄金五百两、首饰各色十支前来将军府用喜同贺。
府中的众人再一次聚集在议事厅里,心情却是大有不同。宣读完圣旨,刘公公连连说恭喜老祖宗,贺喜老祖宗的好听话,听得老太太喜不自制,笑得眼都弯了,拉了刘公公喝茶闲聊了些家常话,又询问了进宫的娘亲和韩冷宁的状况,末了老太太硬是亲手塞些银两与他,才恭敬的送他出府回宫复旨。
尽管那时天还下着雨,老太太依然不顾众人阻拦,拄着拐杖走到雨地里,大声对天还愿,望的身后的众人泪涟涟。
我则乘着刘公公没上轿之际,跑去府门拦了他的去路。
“刘公公,您老且先慢走。”我笑道,手中递出一个玉质的小玩意给了刘公公,又道:“这不过是个好玩的景儿,如笑见了,觉得挺有意思,想着送给您老,可是莫要嫌弃的才好。”
刘公公把玩着那东西,笑道:“韩小姐,您这又是何必,老奴是那样的人么?不过,看在小姐的心意,这次老奴就非分留下了。韩小姐,可是想问什么话儿?”
“是了。”我笑道:“娘亲前儿到宫里有些时日了,不知她身子可好?”
刘公公笑道:“奴才倒是觉得比那日在府中所见是好多了。”
是吗?我由衷的一笑,道:“那便是好事呢。可是,从来没有与母亲离开那么些时日,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呢。刘公公,您老可能帮我算算,还得多久我才能见到娘亲?”
刘公公意味深长的望了我一眼,半晌才道:“这个,奴才真是不敢妄加断圣意啊。”
面色一暗,我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道:“那么,如笑就不为难您老了。只盼着您老可以给我娘亲带句话儿,就说她身子养好了,就是最好。”说完,微叹一口气,默然凝望着刘公公。
终于,刘公公似是受不了我的凝望,也跟着叹了口气,拉了我到一旁,小声道:“韩小姐也莫要太过伤心,一是夫人在宫里不会受到一点亏待,还得到了御医系统的治疗,可谓是福啊。再者,这时日说长也不长,这天下雨,人总不能拦着吧?但是,它还能总是这么下吗?虽然这次雨来的急、来的猛,但是雨过天晴总是会来到。唉,奴才也就能说道这儿了,韩小姐,您是明白人,又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来日不可估量,该有自个的主张。奴才这就告辞了,皇上还等着奴才回去复命。”
我轻轻拉住刘公公的衣袖,小声的问道:“刘公公,如笑没有人可依靠。若是,他日想见您老,如笑该寻到何处?”
刘公公微微斟酌了片刻,才道:“罢了。小姐若是想见奴才,就到皇城东门找个叫五福的小奴才吧。”
软轿一行渐渐远去。
一旁的妙语无声的撑着伞,另一只手拢了拢我的衣袄,天气越发的凉意逼人,我穿的却不多,这总是让她不满意。
两人默然的往回走。
我心里想的却是刘公公的话,那话里有话啊。
虽然这次雨来的急、来的猛,但是雨过天晴总是会来到。这中的意思很明显了,父亲不得胜回朝,娘亲她们就不能回府。换句话说,皇上对父亲并非信任,而是觉得应该信任,和不得不信任。
抬眼望着生活了近二十年的将军府,淡绿色的琉璃瓦下红窗棱,不远处是雕梁画柱的长廊坊,曲院幽深。这里,今后还能容它的家人从容的生活下去么?那个人的心胸是否能容下这次的猜忌?
伸手接过几滴凉雨,看着它们顺从的在我掌心荡漾。又脑中响起另一句让我警觉的话。韩小姐,您是明白人,又是个大富大贵之人,来日不可估量,该有自个的主张。这句话又暗示了什么呢?
这时,我听见了一串脚步声,抬头望去是怜人和戎双一路小跑过来。近了,怜人略带兴奋的笑道:“小姐,中午我们可得到外面吃饭了呢!”
妙语喝道:“说话没个大小,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界。”
怜人立刻合上嘴,吓得左右看了又看,还好没有什么人。
怜人便就是这种性子,我拦住妙语,笑道:“也没说什么大不了的话。既然怜人这样说了,那么出去走走也是好的。”心中知道是黄皮差人送信了,不然戎双不会也跟着过来。
戎双似乎有些怕冷,手缩在衣袖里,乌黑的流海下闪亮的眸子默默无语的望着我,浓密卷曲的睫毛为下面单纯的黑宝石平添了笔淡淡的幽怨。这时,她悄然望着我,小脸上满是想靠近又踌躇,最后只得还是与怜人共撑伞走在一侧的不甘。
我有些不解,这个小丫头总是在胆怯中度过,哪怕是我们这群不能再熟悉的人,于是闷笑着一把拉过精致娃娃般的戎双,轻声问道:“栀柚呢?”
戎双还未回答,妙语先低吼道:“小姐,这小伞那容得下三人共撑?”
妙语的一声冷喝,突然敲出了我疯玩的兴致,那一瞬间多想脱离一切束缚的东西!阴暗的天空,与刘公公的一席话,都让人觉得憋屈,心头仿似压着重石一般压抑。手随心动,将雨伞推开,我呵呵笑道:“这可是上天的恩赐,芸芸众生上山顶求的不就是这琼浆雨露?今儿不妨让我们痛快的行走人世,那里还用得着这遮遮掩掩的物什!”说完,拉着戎双先跑进了雨里。
妙语有些傻掉了,看着我一路狂奔而去,才缓过神来,咬牙切齿的追随而去。
我想路人看待我们四个的目光是惊叹的,哪有女子如此不知礼数,不但冒雨在路上狂奔,还嘻嘻哈哈的大笑不止,互相打斗拉扯玩的不亦乐乎。但是,有时,即使是惊世骇俗,也得活出回真自己!我是这样认为的,这就是我的生活。
到了如府,我们四个人全都成了落汤鸡。怜人笑哈哈的打开府门,走了进去。我这才发现,屋里根本没人。她吐吐舌头,拉着戎双笑着跑开了。
妙语将伞放好,冷冷的道:“哼!这样总比着直接跑去吓人好很多。”
哑然失笑,我了然了她的用意。妙语是个冷静的人儿,总是比我们更加心细,在我澎湃的心绪之外,有她能适时规劝,乃至棒喝,是我的福分啊!
一炷香之后,两男两女走出了如府。怜人抱怨着为何她和戎双就不能扮作男装?可惜抗议无效。戎双是个怎么拌都是弱女子的气质;怜人则是典型的瓜子脸,好动的秉直性子,还有一张话比心快的嘴,不如就是女子模样来的实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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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大街的饰品店。
我们鱼贯而进。柳娘没有认出是我,笑眯眯的迎上前,说道:“这位公子,您是要送人还是……呦~这不是怜人姑娘吗?这个……”
没等我回话,就听见了黄皮的笑声。“他是来见人的。”黄皮从里屋打帘走出来,迎着我的方向道:“怎么来的这么晚?”
我哈哈笑道:“你倒是会享福,下次换你去寻我。”
黄皮嘿嘿笑道:“要是有上好的烈酒和女人,倒也不是不可以。嘿嘿……”
从他身边走过的瞬间,黄皮皱眉道:“你的头发怎么是湿的?”
我神秘一笑,道:“不可曰,不可曰。”打帘进去。
进了屋,我瞧到了一个陌生男人松散的坐在椅上,但表情是桀骜不驯的,只一眼便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异常宽大的褂袄拢在不算魁梧的身子上,急速收紧的袄袖,宽大的腰带上几乎布满了所有能用的颜色。衣袄是素黑的底色,底色之上黄红绿三色不甚均衡的参杂着构出了异国的味道。朱雀的服侍不论贵贱,红与绿是不会同时出现的。鞋也是不常见的样子,尖尖的前头有些隆起,湖蓝色的沟边,鞋帮上绣了各色花纹,煞是好看。
目光往上,皮肤白皙的让我觉得缺少血色,似乎都能看到下面隐藏着的蓝色的血管。最引人的就是那碎短的发,微微泛黄,杂乱无章的揉在一起,张狂而有野性。咋一看是国字脸,细看下巴是有些略微的收拢,微微厚实的唇,色泽红润,鼻梁坚挺有些下勾,眼眶深凹,眉骨张扬,阴影下的眸子似乎都瞧不真切了,目光深邃。与我对视的瞬间爆射出了犀利的眼神,那一刹那我觉得他对我有些防范的敌意和企图洞悉的揣摩。
几乎是瞬间,他的表情变了,变得春暖花开富有讨好的意味,几乎让我怀疑刚才瞧到的桀骜不驯是自己看错了眼。
这就是那个丁丁木吧,倒是挺有意思。
寒暄过后,四人坐定。丁丁木丝毫没有拘束的表情,镇定自信的与我们交谈着,既不会着急发表言论也不会只是干坐着倾听。这倒是让我很满意,但也有隐含的忧虑,因为他到底来的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