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 四节 待罪之身（1 / 1）
质子空低匐跪在地上，大理石的地面冰凉的温度很快传递到了他的膝盖和额头，但是前方朱雀的皇似乎忘记了他的存在，迟迟不让起身，渐渐的麻木感由小腿开始扩散。
可是，他不敢动。
压抑的气氛在厅中流淌，兵部大臣们鸦雀无声的保持着这特有的默契，空有颜感到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正上方有一道灼人的目光无时无刻不在巡视着自己。
发生了什么？空有颜心中敲响警钟，这绝不是个好现象，自从流云国太子的身份变成朱雀国的质子，他便深刻的明白了，生活将不但是屈辱的，更是危险的，稍有松懈便有丧命的可能！心，剧烈的跳动着，怦然撞击着胸膛，空有颜吞了口口水，暗暗告诫自己这里不是发懵的地方！从现在开始说的每一个字都有可能成为在场人打击的把柄，必须小心再小心，否则一切的隐忍都将全部付之东流……
“抬起头。”东方游龙声音不大，但透出绝对的威严。
空有颜暗呼出口气，来了！小心的抬起尖润的下巴，眉微皱，唇半启，忽而闪烁着惊恐和献媚，让对面的上位者毫不费力的看到了他的表情。消瘦的肩膀微微颤抖着耸起，好像将脖子藏在了微宽松的衣领里，此时的空有颜像只受伤期待主人安抚的小狗，半趴在地上，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怯生生的水光，额头一点红衬在雪白的肌肤上，柔美而妩媚，让人生出怜惜的困惑。
似乎有人干咳了声。东方明玥身不动，将眼光扫去，心中冷笑一声，果然是李勇那个老色狼。
“质子空，你可知罪？”皇上半眯着眼，拖着语调说道。
空有颜惊恐的向后缩了下身子，半响才发出声音：“吾皇，罪、罪臣，不知……”
“八哥佬。”东方游龙不给他喘息的时间，立刻追问道：“何解？”
空有颜心中一顿，有些莫名，但不得不解释道：“回禀皇上，是……是……”说到这里，他环视了周围的人众，全然一张张面具的脸，不在任何一个人的身上停留，慢慢的将焦距拉回到皇上，空有颜晃动了下身子，不自在的轻轻干咳几声，似乎有些无法决断，终咬咬唇，道：“是骂人祖宗的意思。”
“可是你流云的语言？”
空有颜脑中警钟长鸣，心跳剧烈，知道今日若回的话稍有差池便不会善了，可能真的会命丧黄泉。重要的是，恐怕会给流云带来不可想象的灾难！
空有颜跪的姿势更加虔诚，小心道：“回禀皇上，是流云的俗语。”
东方游龙点点头，忽而好声问道：“你可知道，朕是如何知道这句话的？”
空有颜无声的摇摇头，冷汗已然冒了出来。
东方游龙轻轻笑了起来，使得衰老的身子有韵律的颤抖着。突然，他坐端，手用力的拍击扶手，发出一声巨响，眼骤然睁大，大声喝道：“那是用朕一百六十四名子民换来的！”说完，眯了眼，平声说道：“我看，你这质子是没什么用了。”
一百六十四名子民？难道是太子南下遇袭的时候，有人冒充流云行刺？不可能，绝不可能是流云所为啊！空有颜心剧烈的跳动，仿似马上就要从口出跃出去。他匍匐在地上向前爬行了两下，浓密的睫毛上似乎涌出了湿润的水雾，本就雪白的面容更是毫无血色，哀求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回荡着：“皇上，罪臣不敢啊，效忠之心便是夜晚都不敢稍有松懈！流云年年均将最好的宝物、最贵重的珠宝、最稀有的物什、最美丽的绫罗绸缎作为贡品献给您，流云对皇上的心有如明月！那里敢有分毫的外心！皇上明鉴，那定是有心的小人所为！！皇上明鉴啊！”
“哼！你不敢，但是，有人敢啊。”皇上漫不经心的说道，眼皮半耷拉着，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空有颜暗暗心惊，难道他知道了什么？不会！若他知道了，就不会有这么一出戏让自己演了，早已身首分家命不在已。空有颜决定破釜沉舟，搏一搏，于是大声道：“皇上！”而后，工工整整的磕了个响头，慢慢抬起头来，目光哀鸣，道：“皇上，臣已是待罪之身，不敢妄加乱语。且……”说道这里，空有颜的表情变得有些略微的扭捏，眼神似乎瞟向大臣之中的某人，又说道：“且臣心已有所属，只盼着朱雀国能国泰民安。虽然罪臣对很多事情都看不明白，但还是知道些道理。”
东方游龙端坐在龙椅之中，面容不显喜怒，平视着跪在地上的空有颜，但是一晃间他亦随着质子的目光飘向一侧的大臣之中，略有所思的又收回了目光。他知道空有颜在梁城扮演的角色，也明白他所言心有所属的隐含意思。对此，这位上位者是满意的。摧毁一个人，下乘是损伤身体，上乘则是去彻底腐蚀、践踏他的灵魂，并让他习惯且享受那一切，以至于会认为那就是他的人生！现在的空有颜，那里还能看出当年进入梁城时的气盛模样？日日酒肉欢歌，夜夜香体缠绵，即便是将来回到了流云，又哪里是个太子的料？
空有颜继续说道：“皇上，那四国之殇，以流云为重。民众疾苦，上位不安，躁动若干年，国库空虚，人口下降剧烈，粮食不足，如今只剩下徒有其名而已！哪怕是个孩童都早已明白，流云国在四国之中该是什么地位，而朱雀国则是它的王！那里还能有什么非分念想？况且，退一万步讲，流云那里来的物力财力人力来支持他们的非分之举？”
最后一句话打动了朱雀的皇，虽然他依然端正不语，但是表情似乎缓和了些许，目光透过空有颜，望向不远处的空中，那是他思索事情时的表情。半晌过后，正当空有颜没了信心时，听见东方游龙说道：“众爱卿可以什么话？”
心中呼出口气，空有颜觉得自己的这一搏对了——东方游龙要下决心时，是不需要别人建议的。
这时，李勇站了出来，道：“臣以为，质子空最后一句话有理。”
三皇子用余光观察着空有颜，这与平日里只知道喝酒苟合的那个他似乎有所区别，太过善言，也太过敏锐了吧？
然而，到底事情还是那样搁置了起来。因为朱雀的皇信了质子空的话，或者说是觉得质子空的话有道理。但是，即便八哥佬成了个迷，那批乱民却是个事实，现在最紧急的是北方的战事，若南方所谓暴民不是流云国渗入，自然而然想到的便是玄武国使得离间计。但是，三皇子出计谋以此为借口，向流云国索要赔偿，金五万两，粮三百万担，实则用来解决南方的饥荒。
那日，在议事厅中，太子为韩将军申诉，为其求情，想让皇上恢复其兵权，带兵解围。然而，皇上终还是摇了头。
遣散众大臣之后，留下太子与三皇子，召大学士宋白进宫，并展示了那封神秘的信。太子与三皇子通阅之后，暗暗心惊，这次他们的意见惊人的一致，此信的口吻太像韩将军所书！尤其是那末尾的花印，见惯了此物的太子，愣在了那里，虽然从心底不信韩将军会有叛国之举，然物证又是如此相像，让人难辨真伪。
大学士宋白进宫之后，皇上令其再辨此信。宋白谨慎的接过书信，又拿出怀里韩将军的手笔详细对照，终维持了原先的结论。太子与三皇子相视无语，宋白是不会说谎的廉正之人啊。
三天过后，北方战事传来新报，彪虎带领的十万大军，损兵四万，又丢一城，目前退守喀什城，提出需增兵救援。龙颜大怒，召集众兵部大臣通宵论国事，然人人自危，到底议不出个全权之计。只得再增兵五万，前去支援。另一方面，派出游说的辩士到青龙请兵从腹背攻击玄武，以图围魏救赵。
却在这时，传来南方又有暴民闹事，且越发动荡，形成了一股翻天之势，原李勇留在那里的小股兵力，全然不能阻挡。太子却在这时抱病，御医不得不日夜跟随左右。三皇子站出来请命南下镇压暴民。皇上钦准，拨调骁骑队与步兵共三万南下，三皇子挂名为怀柔大将军，其意为能以怀柔政策打压拉拢为上。三皇子点韩冷意随行。
临行前一天夜里，三皇子寻李勇到王爷府，屏退下人，令质子空为其斟茶，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实际是在明晃晃的施压。最终，李勇表态效忠三皇子。首先需要他做的便是为韩将军请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