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9 第 49 章（1 / 1）
“我只要想到那天你孤零零面对的一切，心就会忍不住的抽疼。”他深情的看着我，用我从来不以为我能得到的那种温柔。
“人的心虽然是柔软的，但是我认为一切如水般的东西，都会比坚硬的东西更加持久，更加能够耐受住打击！”我轻轻地将头靠在他的肩头。
----------------------------------------------------------------
我到现在还能清楚地记得那天早上奔向医院以后的所有细节，心慌加上整夜没有阖眼的疲惫，膝盖每抬起一次的疼痛，手心攥紧以后隐隐作痛的感觉……我慌乱的寻找爸爸的病房，凌乱的脚步在宁静的走廊发出不规则的响动，让值班的护士都奇怪的看着我。
“请问重症监护病房在什么地方？”我擦了一下额头渗出的汗水，轻声问道。
“走廊的尽头！”那个护士很和蔼的回答，“你是昨天晚上送过来的苗医生的家属？”
“是的！”我赶紧点头回答，爸爸退休前就是在这所医院工作。
我道一声谢，赶紧往走廊的尽头一路小跑着。安静的监护病房灯光惨白，忙碌着的医生和护士的身影，却异常的安静。好像大家都是垫着脚尖在走路一般。我喘息着调整呼吸的节奏，眼睛四下张望着，想找到汪阿姨和爸爸。带着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的护士，用询问的眼神看着我。
“我是昨天晚上送过来抢救的苗大夫的女儿！”我轻轻的介绍自己，“请问我爸爸在哪里？”
“哦！”她翻看了一下记录，轻轻的指着最里面的一扇门说：“就在那里！”
我一面道谢，一面惴惴不安的往那扇门走去。仪器的滴答声如鼓槌一般，狠狠的敲击着我的神经。颤抖的推开那扇紧闭着的门，我看到爸爸憔悴的脸慢慢随着门的开启呈现。他的双眼正死死的看着门的方向，仿佛在渴望着什么。汪阿姨在见到我出现在门口的那一瞬间，抬着泪眼也看着我，嘴里喃喃的说：“老苗，蕙蕙来了，她来看你了!”
爸爸的眼神告诉我，他已经认出我，但是脸上好像无力得连笑容或是激动都没有力气表达。我快速走向床边，紧紧握住爸爸的手。他的嘴角翕动了一下，我赶紧俯下身子，尽量将耳朵贴向他的嘴边，妄图听清他的话语，可以模模糊糊的只觉得我听到的是一句“对不起！”
我含着眼泪将头抬起，看到爸爸浑浊的眼睛里面溢满了泪水，顺着眼角、发鬓流了下去。突然，我感觉他的手用力的抓住我的手，身体开始抽搐，疼痛让他的脸开始扭曲，嘴唇被牙齿紧紧的咬住。汪阿姨慌乱的扑向呼叫器，仪器一阵刺耳的乱响。我不断的叫着爸爸，但是好像一点回应都没有……
一大堆医生护士涌进来，我被生生的拉到一边，手掌传来的疼痛，和着爸爸的体温，烫的我的心都开始颤抖。汪阿姨瘫软的依着我身边。我们被几个护士扶着赶出了病房，门在眼前关闭，最后看到的就是白色的背影……
我紧紧的握着汪阿姨的手，她开始不断的啜泣，不断的念叨：“蕙蕙，怎么办呀？……你爸爸今天早上还没吃早饭呢！……他昨天说想喝豆浆了，我这就去给他买……”
我感到她的手冰凉，但是汗水却将手掌变得湿润、滑腻，颤抖着抓紧我，“我给智永打电话了，但是他没有接！”汪阿姨有絮叨着，“他怎么不接电话呢？”
“可能有事情耽搁了吧！”我安慰她道，眼睛一瞬不瞬的盯着紧闭的那扇门，心紧张的随时会蹦出来一样。
我和汪阿姨一直就站在门口，谁都没有想过要去坐一下。直到僵硬疼痛的双腿提醒，我才意识到应该让汪阿姨赶紧坐下休息——想来她应该也是整夜没有阖眼，红肿的眼眶，焦急憔悴的神情，瞬间让这位平时利落的女人，瞬间成为了一个倍受打击的老太太。
门突然打开，最先走出来的那个医生，已经将口罩摘下来，脸上的表情非常哀伤。我和汪阿姨瞬间便僵住了，我茫然的看着他，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对我摇摇头，便低头快步离开了。后面又出来几个白大褂，倒是有一个女医生走向我们，轻轻的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苗老师的心脏病实在是太严重了！”
“他走的痛苦吗？”汪阿姨没有失声痛哭，而是异常平静的问道。
“过程很快！”那个女医生紧紧握住我们的手，说：“汪阿姨，要我陪您进去吗？”
“不用了！”汪阿姨现在才开始小声的啜泣，我紧紧的抓住她的手，和她相互扶将着慢慢走近病房。有个护士还在里面清理仪器，露出的双眼哀伤、同情的看了我们一眼，便又低头忙碌起来。
爸爸的身上已经覆盖上了白色的床单，嘴唇虽然已经被清理了一下，但是还是看得出咬破了的痕迹。汪阿姨瘫软的坐在病床边，握住爸爸的手，趴在他的身边哭泣着……我以为我会支持不住，但是好像现在没有什么真实的感觉，仿佛爸爸只是睡着了，或者干脆觉得这个就是一场梦境。
医院的工会已经有人过来，帮着我处理后事。一个和蔼的中年女人，好像和汪阿姨以及爸爸很熟，她全程陪着汪阿姨，帮着我张罗着。
爸爸被几个面无表情的白大褂用白床单覆盖，准备移走的瞬间，我和汪阿姨好像都被电击中一般，冲了过去，我这时候才意识到，我没有爸爸了，永远没有爸爸了！……
汪阿姨被几个护士搀着，我挣扎着想跟着推车走，但是也被谁一把拉住了。凄厉的哭声让我觉得不是自己发出来的。直到我和汪阿姨被送上车，开出医院大门，我才真正想清楚，等着我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而且这次将是我独自一个人去面对。
打开家里的大门，发现家里异常的凌乱，特别是爸爸的卧室，看得出当时的情景又多么混乱。我赶紧忍住悲伤，将汪阿姨扶到自己的房间，对她说：“您先睡一下吧！什么都不要想了！”
她顺从的坐到床边，然后哭泣着靠在我的身上，说：“你爸爸怕冷，给他买的衣服要厚一点的，他喜欢内衣是棉毛的，还有，他的头发乱了，要整好，平时他最重视自己的头发整洁了！……”
我含着眼泪点头，安顿她睡下。颓废的坐在空荡的客厅里面，不知道自己是应该从那件事开始办理。还好有些帮忙的人已经开始在张罗，所以我只是对刚才那个和蔼的工会的阿姨说：“阿姨，我没有办过这些事情，辛苦您多担待一点！”
“这孩子，现在说这些干什么！”她同情的看着我，“你赶紧去换衣服，待会祭品什么的就回来了，你赶紧把自己拾掇好，一会就有客人来了！”
我按照她的要求，给自己患上了素服，手臂上缠上了黑纱。出来的时候，发现客厅已经在饭桌上摆放了祭品和香炉。爸爸的照片被黑纱围绕着，刺眼的放置在正中央。
“赶紧给你爸爸上香！”那个阿姨将我带到香炉前。
我含泪跪下，茫然的磕头上香，在烟雾缭绕中，恍惚的看着爸爸的照片，不真实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已经陆续有人过来上香，我只是茫然的站在一边，不断的鞠躬还礼。
客厅里面来来往往的人来了一批，又走了一批，但是并不混乱。我不断地回忆想起自己以前的叛逆，一次次的惹他伤心，悔恨和着泪水不断的涌出来。有人也会想起要看看汪阿姨，但是我出来的时候将门关上了，所以大家也就没有去打扰她。
去喝水经过房间的时候，我突然听到门内阿姨很大的声音在激动的训斥着什么。赶紧推门进去，发现她坐在床上，双眼红肿，正冲着电话喊叫着：“你怎么不接电话呀？你别回来了，你爸爸已经死了！”
我意识到她是在对汪智永喊叫，连忙跑过去，哭着抱住汪阿姨，“妈妈，不要这样了！哥哥不是故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