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重 逢（中）（1 / 1）
第二天一早，方明就匆匆来到仓库，拿上小怜的头骨直奔西墓室而去。整个墓室空荡荡的，更显几分阴森恐怖。方明将头骨放回了原位，他轻轻地抚摸着小怜颈上的伤痕，只感到内心深处隐隐作痛。
“小怜，我知道你在生我的气。不错，我是已将过去忘记，虽然我一直在努力地回忆，但还是什么都记不起。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就是你要找的剑平，也不知道你我之间曾经发生过怎样的故事。我只知道当我第一眼看到你的时候，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只知道你的惨死令我心痛不已。小怜，求你告诉我，告诉我谁是杀害你的凶手，你和萧剑平之间又有着怎样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虽然我知道回忆往事是痛苦的，这将揭开你尘封千年的伤疤，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告诉我。告诉我你的一切，你的喜怒哀乐。小怜，我等着你再次入梦，等着再次听到那哀婉的箫声。”方明对着小怜的尸骨说了很久，每一字每一句都发自肺腑。他相信小怜一定能听到，也一定能和他冰释前嫌，相约梦中。
整整一个上午方明都神思恍惚。他独自一个人坐在桌前呆呆地望着小怜的雕像出神。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黑漆漆的墓室，一会儿是小怜伤心欲绝的哭声，一会儿是西18号的尸骨，一会儿又是小怜忧郁的眼神……方明想着想着只感到头昏脑涨。他觉得自己仿佛坠入一个无底深渊，无法自拔。那种痛苦无助的感觉撕噬着他的心，使他几近崩溃。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方明在心中千万遍地呼喊着，谁能救我！谁能帮助我！
绮云开始对方明的反常并未注意。她知道方明喜欢独自一人沉思。可是一天过去了，方明仍旧坐着一动不动，手中拿着雕像痴痴地望着。绮云不禁觉得有些奇怪，上前轻声问道：“阿明，你怎么了？”
“我没事，我只想一个人静一静。”方明淡淡地回答。
“可是你已经坐一天了。阿明，出什么事了？你是不是不开心？”绮云关切地继续问着。
“没有事，你先睡吧。”方明说着话衍生仍不离雕像。
“阿明，她是谁啊？你为什么老是盯着她看呢？”
“你烦不烦呀！快睡觉去！”方明不耐烦地嚷道。
绮云听了一惊。方明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她说过话。她怔怔地站在原地半天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真正意识到方明对她发了脾气。绮云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躺到了床上。她背对着方明，用被子捂住了头，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下来。她不知道方明为什么从北京回来后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对她不理不睬。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年的分离使得他们之间放佛疏远了很多，再没有了新婚时的甜蜜。她更不知道为什么今晚方明会突然莫名其妙地向她发脾气。绮云越想越伤心，积聚了一年的委屈一下子释放了出来，让她心痛不已。本来满心欢喜地来探亲，却落得日此结果，真令她始料不及。绮云轻轻地抽噎着，她多么希望方明此时能走过来温柔地抚慰她，向她说声对不起。可是一切美好的幻想都被无情的现实所代替，屋子里静极了，静得让绮云不寒而栗。
过了许久，方明才上床睡觉。他一句话也没说，翻身睡着了。绮云转过身望着方明的背影，泪水又一次夺目而出。
方明心里很清楚，他的态度伤了绮云的心。他很想劝慰她一番，可是却不知该从何说起。面对绮云的疑问，他无言以对。他不知道该怎样向她解释雕像的来历以及小怜的故事。其实连他自己还都是一头雾水，他又怎能说得清呢？现在他唯一希望的就是小怜能向他说明一切，也只有如此才能解开他缠绕已久的心结。
在睡梦中，方明的耳畔又传来了阵阵凄婉的箫声。是她，一定是她！方明兴奋极了，他大声地喊着：“小怜，我知道是你。你终于肯见我了！小怜，你在哪里？你出来见我一面好吗？我知道你一定听到了我说的话，所以原谅我了。求求你出来一下好吗？”方明四处寻觅着，突然箫声骇然而止，小怜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方明，你找我？”小怜平淡地问道。
“你叫我什么？”方明惊诧地说。
“方明，”小怜重复着，“难道不对吗？”
“可是你一直叫我剑平呀？你不是说我就是你要找的萧剑平吗？”方明不解地问。
“不错，你的确曾经是萧剑平，是我小怜的相公。可是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而现在，你就是方明，是苏绮云的丈夫。千百年来，我一直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我苦苦地等着你，等着墓门的再次开启，希望能与你再续前缘。然而我忽略了非常重要的一点，萧剑平只不过是你所扮演的诸多角色中的一个，我们的故事也像是一场已经谢了幕的戏，不可能重演。而现在你在另一场戏中又扮演了一个全新的角色——方明。我不应该打扰你现在的生活，使得你痛苦万分。是我太自私了，没有想到你的感受。以后我会从你的生活中彻底消失，方明，忘了我吧！”小怜发自肺腑地说。
“不！我做不到！”方明大声地喊着，“从我见到你的那一刻起，我就再也忘不了你了。是你开启了我前世的记忆，使我隐约间感到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我也曾试图忘记你，可是我根本做不到！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我我们的故事说成是一场戏，但是我方明绝不是逢场做戏之人。我会对自己的感情负责，不管是以前的还是现在的，我都会负责到底！小怜，相信我！我知道萧建平曾经在某些地方负过你，我一定会加倍补偿你！”方明毅然决然地说着，眼中蓄满了泪。
“方明，别傻了，我从未怀疑过你对感情的忠贞不渝。如果不是这样，我也不会苦等你一千年！方明，其实人生就是一场戏，每个人都在扮演着不同的角色。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沉浸在回忆中只能凭添痛苦。你不能将前世与今生混为一谈。其实我也是刚刚明白了这个道理，只可惜太晚了，大错已经铸成！”小怜凄然地望着他，眼泪似珍珠般滚落下来。
“不，你没有错。小怜，如果前世真的是我的错，那么今生我必须偿还。也许这就是因果报应。现在不管我是萧剑平也好还是方明也好，这都已经不在重要。重要的是我想知道过去的一切。小怜，告诉我好吗？”方明哀恳道，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热切的企盼。
“方明，你这是何苦呢？”小怜疼惜地说，“我不想再重提往事，也不想再活在痛苦里饱受煎熬。”小怜说完转身要走。
“小怜，等等！”方明大喊道，“你苦等了一千年，痛苦伤心了一千年，付出如此大的代价，为的是什么？不就是为了找到让你朝思暮想的萧剑平吗？现在他就站在你的面前，你怎么又退缩了？就这样放弃一千年的宿愿，你甘心吗？”
“我……”小怜停住了脚步欲言又止。
“小怜，如果你真的忘记了过去，那就马上当着我的面摔了那支箫，那支萧剑平送给你的玉箫！你做得到吗？如果你做到了，我绝不留你！”方明直视着小怜，斩钉截铁地说。
“我，我……”小怜望着那支陪伴了她一千年的玉箫，惶然不知所措，她的脸上充满了悲切与茫然。
“你做不到，因为你根本忘不了过去。你在临死之前仍紧紧地握着那支箫，以致在千年之后都无法分离，可见它在你心中的分量。小怜，不要再逃避了，让我们一起面对现实好吗？现在是了结一切恩恩怨怨的时候了。不管谁对谁错，谁是谁非，让我们坦然面对好吗？告诉我一切吧！如果你不想把我当做剑平，那就把我当成是个旁观者，向我讲述你和剑平的故事好吗？”方明乞求道。
小怜望着方明惨然一笑，那笑容里饱含着无尽的辛酸。她轻轻地点了点头，方明心中的一块石头也总算落了地。
许久，小怜都未曾开口。她一直凝视着那支玉箫，仿佛沉浸在对往事的回忆中，又仿佛在思量怎样将那千年前的故事讲述给方明听。
“小怜，不要再犹豫了。告诉我吧！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想跟你说。在我来卧龙峪之前，我就感到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牵引着我去解开一个千古之谜。随着大墓的发掘，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直到墓门开启的那一刻，我脑中尘封千年的记忆仿佛也随之打开了。虽然我想不起什么，但我总觉得有些事情与我有关。现在我才知道那种神秘的力量叫做命运。是命运将我们联系在了一起，也是命运给了我们一次再续前缘的机会。小怜，珍惜这次机会吧，将你积聚了千年的痛苦，幸福，快乐，悲伤统统都告诉我好吗？让我来和你一起分担痛楚，分享快乐，让我来做我千年前未能做完的事情……”方明动情地说着，字字句句都深深地打动了小怜的心。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感此怀故人，终霄劳梦想。小怜有幸遇到你这位知己，真乃不幸中的万幸。今生你我有缘重逢，也许正是天意的安排，让我们了结前世的姻缘。既然如此，那我就将我和剑平的故事讲给你听吧。”小怜神情惨淡，她稍稍顿了顿，整理好思绪，开始讲述那千年前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