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见面初（1 / 1）

北京的秋天是最好的季节。十二岁的应晓晓在这个秋天之前还未对任何植物之美发生过感慨。而这个秋天，她初中开学的第一天，她踏进L中的大门一眼看到旧楼门前那棵将黄未黄的银杏树的时候，枝叶繁茂，覆盖了整个旧楼朝北的窗户，树下放着几组双杠，也都在枝叶的庇护下，显得那么寂静。她突然就产生了爱念，对着一棵树。从此有了概念，树和树是不一样的，有些树静默生长的样子是会动人心魄的。……此后，即使她那么不喜欢L中，可一旦回忆起L中的这棵大银杏树时，总还是情意绵绵的。

认识陈嘉，也在这一天。L中是B市东区里重点的学校，可这一年，赶上实行小学大拨轰上中学政策，就近入学。

应晓晓读的那所小学就在L中对面，理所当然的就轰了过来。

不然以她那样普通的成绩无论如何是读不到L中的。

陈嘉不是，他是保送入L中的，有些赶不上好中学的小学，就会把他们的尖子生推荐保送到好学校去。

陈嘉第一天报到，就迟了。被班主任罚在讲台前站着，应晓晓也看到了，只觉得白白静静一个男生，看上去很乖的那类学生，虽然被罚站着，气派倒是从容，只管安安静静站着，看着老师讲些初入学的行话。

点了名字之后班主任才发现这男生是班里难得的保送生，不但不罚站了，还当即封了个班长职务给他。

座位安排在应晓晓的斜后面，陈嘉开头一点也没注意到前面坐了个小美人儿，也是，他收拾好课桌抬起头来，也就能看见晓晓脑后一个马尾巴辫子。

是之后，点到应晓晓的名字，她后面坐的男生小声在应晓晓名字后面跟了个外号起哄，说，“小妖精”。

十二三岁的孩子，起外号也都是拙劣的。小妖精这绰号，陈嘉一听就觉得，想必是个漂亮的女生。……虽然年纪尚幼，可也明白知道，长得丑是做不得妖精的，丑人只好叫妖怪，不是有句话叫丑人多作怪嘛。

说话这名男生，是应晓晓的小学一个班的同学。本来，都是一个小学轰过来的，这一个班应晓晓从前一个小学的倒占了四分之三，那是个著名的差生，叫肖楠。

这个时候，陈嘉第一次看到了应晓晓，她扭过头朝着肖楠狠狠递过去一个白眼。……那双眼睛，怎么说呢，不仅是黑白分明，眼白隐隐还带着婴儿般的蓝。清澈的一塌糊涂，只是这个眼风，似嗔非嗔的，那是十几岁的男孩儿能招架住的？

十二岁半的应晓晓已经有足够多的时间知道自己长的美了，也有足够多的人告诉过她了。十二岁半的应晓晓虽然大事上依然懵懂，但已经很清晰自己的美女身份了。

大概就是这一眼，叫斜后方的陈嘉惊艳着了。……不过，后来叫陈嘉最爱的倒还不是应晓晓那双能说千言万语的眼睛，而是她的唇，下嘴唇菱型分明，上唇却薄上许多，抿嘴笑起来，几乎都能抿成一条线那么细。这种嘴相书上说是说话刻薄的嘴。再后来一窝蜂的迷王菲，他只迷王菲的那个上嘴唇。

第一天报到，原本没什么说的，发完新书，做过扫除，就放学了。

应晓晓和相熟的老同学叙过暑假别情，就拎着书包往车站去了。她其实五年级就搬家到西区了，就为了早知道小学毕业能赶上上L中的机会，家里硬是让她起早贪黑坐车上学，没给她转学。

L中校门口就有107路车可以坐回家，由北往南坐。小学放学是在L中北边那一站上车，可应晓晓知道，别看就一站地，区别可大了，前一站上车就有座，L中门口这站就悬了。

应晓晓不耐烦抢坐，也不愿站着，又一贯的懒散，不着急回家。自然就朝北走了一站。果然，空空的车，上去还可以选个临窗把门的正座。倒座她晕车。

等车开回到L中那站，乌央乌央挤上来一车人，陈嘉正在其中，他家也住西区，却被保送到了东区L中，不知道是个什么路数。他是班长自然出来的晚了些，就赶上了和应晓晓一趟车。后来，当然是怎么想怎么都觉得是缘分了。

陈嘉一上车，应晓晓就认出他了，马上招呼他，帮他拿书包。他也不生分，就把包递给她抱着了。

但到底是刚认识的少男少女，隔着这一车的人，没话讲，觉得尴尬。应晓晓就翻出书包里的武侠小说，自顾自看上了。后来陈嘉也比较熟悉她这个极大的特点了，就是只要一本闲书在握，那真是什么窗外事都能抛到九霄云外。

直到陈嘉该下车了，从她怀里拿过书包，跟她说再见。她才回了句再见。

关于那一天，应晓晓和陈嘉所能记住的就是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