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人世劫—波澜又起(1 / 1)
“我有迷魂招不得, 雄鸡一声天下白。 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出自李贺《致酒行》九年的光阴到底在这孩子身上施加了什么,那双本该无辜而清澈的眼睛为什么迷雾重重?破碎的眼神、抿紧的嘴唇,还有眉宇间淡淡的倦意,赫图,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的脸上不再如此荒凉?
我为自己和他各斟满一杯酒,坐在他面前:“赫图,你小的时候和姑姑最亲,只可惜这些年我却没能在你身边,如今你也大了,是个大人了,今日这杯酒就算作庆贺咱们姑侄俩久别重逢,我先干为敬。”
他静静地看我喝完,也一仰脖干了,放下酒杯,看着我,等着我。
“我有迷魂招不得,雄鸡一声天下白。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我听说你的文采是极好的,这两句诗的意思自然不用我解释,可是,赫图,诗不光是要会念、会做,更要铭刻于心,身体力行,否则岂不是成了聋子的耳朵,炫耀的资本?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同那些王爷、阿哥走的那么近,你能学有所成、光宗耀祖固然好,可是你要知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皇室的争斗最是残酷和变化无常,今日的座上客也许就是明日的阶下囚。我的禁锢、你二叔、二婶的离去,这些年家里遭受的已经太多,再也经不起了。赫图,听姑姑一句,你要晋身仕途、报效朝廷大可以走别的路,千万别卷进皇权斗争之中。”
他轻轻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太重,又太苦涩。他的手指沿着酒杯边缘游走,一圈一圈,似乎把自己也圈进一个无底的深渊。“姑姑”这么多年了,又听到他这么叫我,可光这一声就让我红了眼圈,“有的路开始走了就回不了头了,而我从踏上第一天就没想过要回头。”
“不会的!”我顾不上擦去顺着眼角滑下来的泪,一把抓住他握着酒杯的手,急急地说,“来得及,只要你愿意,我现在就带你去和皇上说清楚……”
他的眼里竟然浮上一层恨意,冷冷的眸子对着我,声音象结了冰:“我永远都不会屈服于那个皇帝,姑姑,别做出让我恨你的事。”
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满心的疑惑和惶恐,赫图为何对胤禛会有这么大的仇恨?他们根本不可能有机会交手,甚至连面都不曾见过!
一张黑色的大网铺天盖地地朝我撒下来,我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拼命挣扎,可是越挣扎这张网却收的更紧,让我无法呼吸,想喊却喊不出声,任那张网深深勒进我的身体里,钻入我的骨髓中……
猛地睁开眼睛,藕荷色的惟帐,湖蓝的流苏,身边是胤禛浅浅的呼吸声,我慢慢坐起,长吐了一口气,原来只是一场梦啊。
月光透过窗格倾泻进来,投射在胤禛的脸上,长长微翘的睫毛清晰可数,映衬出一片玫瑰色的倒影。他真是太累了,睡得那样沉,眉头却依旧皱着,看着让人心疼。我为他掖了掖被子,躺了下来,将心中的疑问压在了心底。
瞳瞳下个月就半岁了,可是胤禛对我的暗示总是顾左右而言他,或者动用各种各样的花招让我没法再追问下去。难得今天他悠闲自在地练字,我蹭到他身边,展开我最灿烂的笑容:“你最近的字真是越来越好了,来,亲一个以示鼓励!”闪亮地在他脸上波了一下,一脸媚笑。
他拿过一张新纸重新写起那个因为我突如其来的KISS而拖出一条长尾巴的“佛”字,头也不抬:“你的鼓励多多益善,拍马屁的话就不用了。”
挫败!他真不给面子!我决定直捣黄龙,腮帮子一鼓,用食指戳着他的肩膀气呼呼地问他:“你说话不算数,答应生了女儿就让我们出宫的,瞳瞳如今都多大了,你却提也不提!”
他这才放下笔,转过身看我:“那你先前答应朕的事怎么说?你不是更没信用?”
我一时转不过弯来,想了一下没想出来,使劲又想了想,最后问他:“我答应你什么没兑现了?”
他一本正经,不紧不慢地说:“你不是答应要给朕生六个孩子,现在只有瞳瞳一个,其他五个呢?”
“啊?”他的“指控”把我弄傻了,半张着嘴巴憋了半天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这个,这又不是我一个人能完成的,你自己不努力怎么怪我?”
他的嘴角微微上翘,眼里似有点点烛火在燃烧,让我的心跳不可抑制地狂跳,下一秒钟已经被他抱起往卧室方向走去,他暧昧的语调在我耳边轻绕:“你的邀请朕接受了,现在我们就一起努力……”
又被他忽悠过去了!看着他满足的笑容,我懊恼地转过身背对着他,从鼻子里发出哼哧哼哧的声音。他摩挲着我□□在外的手臂,轻笑:“朕的小猫生气了?”他总说我一生气就哼哧,象只猫。我将手臂伸进被窝,决定将生气进行到底,谁让他每次都用这招来制我,而每次我都被吃的死死的。
身后传来他无奈的叹气声。“柔儿,朕不是食言,是另有打算。”见我捏着被子的手有些松动,他用手臂撑起上半身靠近我,接着说,“瞳瞳体质弱,一时冷了热了就容易得病,这半年来断断续续的有过多少?宫里传太医、找药材都方便,若是到了宫外,瞳瞳要是有个不适,岂不是会耽误了?”
他这话到是很中肯,我也软了下来,转过身等着他说下去。“朕问过赵太医,瞳瞳不算顺产,出生时伤了元气,婴儿时期长的快,只要多加注意,慢慢调理,再过个半年瞳瞳的境况就会好转了,到时朕再在附近找一处适宜的地方给你们住,这样可好?”
“好好好!”我笑眯眯地抱着他,不住地点头。
怀里的小东西正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看着我,乌黑的眸子象黑珍珠般闪闪发亮。“瞳瞳,看着我,跟着我念‘额娘’。”我今天可是憋了一口气非要让瞳瞳开口叫我。前日,这位小祖宗也不知打哪来的灵感,对着胤禛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激动的他抱着瞳瞳满屋子喊“瞳瞳叫朕阿玛了”,在我听来根本就是“啊么”或者“啊姆”,本来是不以为意的,可是经过胤禛昨天的□□,她居然真的喊出了“阿玛”,这让我很吃味,才决定对她进行秘密特训。
“额娘,额娘。”可这小家伙根本不理会我的谆谆教导,只会格格乱笑,嘴里嚷着“阿玛,阿玛”。
也许是“额娘”这个音太难发了,我想了想,抱她坐在我膝上,轻轻掰过她的小脸对她说:“瞳瞳,那咱们换个叫法,叫‘妈咪’,这个容易吧?跟‘阿玛’一样,单音节词诶,来,看着我的嘴,说‘妈咪’ ……”
忽然一个略带责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双大手从我头顶上把瞳瞳抱了过去:“你一个人带着瞳瞳到这来教她学什么猫叫?”
猫叫??看着瞳瞳在胤禛怀里手舞足蹈地喊着“阿玛”,我真是彻底输给这对父女了。
雍正三年,一场腥风血雨开始在紫禁城上演。二月胤禛诏廷臣宣示允禟罪状,并及允禩、允 、允禵,而对允禩更是严诏训责。这场突如其来却意料之中的风暴以各种版本在宫内蔓延开来,如意轩虽然僻静,也有所耳闻。我不能如旁观者完全置身事外,他们曾经一路伴着我或者一直在我身边,可是我又分毫不能插手,这是胤禛必然的手段也终会成为历史,我的介入只能更糟决不会有任何好处。我如立在冰刃上,进一分会伤,退一步则痛,我一直游移在理智和情感之间却没料到这场风暴已经不可避免地席卷了我。
允禩的罪状中最大的一条便是离间皇室骨肉,教唆皇三子弘时意图谋反,而赫图正是他安排在弘时身边的耳目和催化剂。看着胤禛一脸的阴郁,我如遭五雷轰顶,站起来又坐下,目光呆滞,死死盯住他冰冷的眼,希望看到一丝温暖,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声音瞬间沙哑,一字一句缓缓开口:“你,打算怎么处置他?”
他并不回答,空气如霜凝结在我们中间,轻轻一碰就会裂开。夜色慢慢笼罩下来,黑暗中他的声音分外冷彻透骨:“依大清律,涉嫌谋反者死。”
刀尖似乎从地下蜿蜒而上,痛意从脚底直达天灵,我听见自己哆嗦的声音:“放过他,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