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悄探病—再续前缘（1 / 1）
“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王安石《春夜》
歌曲：费玉清《相思比梦长》残雪消融，乍暖还寒，酥雨嫩草烟柳满皇都，而我却象那漂浮的柳絮一样无根无茎没有着落的地方。佛语人生在世如身处荆棘之中，心不动，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我不是佛，我穿越三百年为的是再续齐语馨的再世为人，而沁柔这一世的爱恨情仇我都放不下，即使要遍尝人生八苦我也不愿独坐菩提下，得道成佛，我宁愿携有情人饮千古愁酌万世恨。
我的痰症虽好，但仍郁结于胸，经常胸闷多咳，康熙也不传我进宫，命我在府里好好休养，时不时派太医过来跟我诊治或是送些润肺止咳的药材和膳食过来。这些日子里，胤禵一直没有露面，但我每当午睡的时间，总能在窗框里看到那抹清瘦的身影，我们就这么分裂成两边，我在里，他在外，我不能开窗，我怕一抬头望见的是一双让我心碎的眼。
夜里无法入睡，批衣起床，不知不觉走到后园，柔软而微凉的风，空中水钻般的星星，小嫩叶沙沙摇摆的影子。我坐在池塘边上的一块大石头上，轻轻念道：“金炉香尽漏声残，剪剪轻风阵阵寒。□□恼人眠不得，月移花影上栏杆。”却突然一个妇人的声音惊起：“谁？是谁在那里？”我借着月光仔细辨认，发现是家里的一个厨娘刚从后园的一个小门进来，也许是没想到这么晚了还有人在池塘边喃喃自语，把我当女鬼了。
我站起来，叫了一声：“徐嫂，是我。”她听出我的声音才舒了一口气，赶忙跑过来上气不接下气：
“原来是小姐，这大晚上的，我还以为……”她住了口，不敢再往下说，我看着她笑起来：“徐嫂还以为是哪里来的女鬼吧？”她被我说破，有些局促，却直把右手往后藏。我见她这鬼祟的样子也起了疑，看情形她是刚从外面回来，这大半夜的，她不睡觉出去做什么？手上似乎还拿了什么不让我看，莫非是偷了家里的什么东西出去卖不成？
我直盯着她，她被我看得发虚，低着头，手更往后缩了缩。“拿来我看。”我伸出手在她面前，她猛然抬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结结巴巴地说：“什么，什么东西，我没，没有什么。”
“徐嫂，我一向不为难你们，若是你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出来，府里不会坐视不管的，若是你一时情急，犯了错，只要你认了，保证再不犯，我帮你求情，阿玛和额娘也不会深究的。但如果你一意孤行，一犯再犯，只怕府里也保不住你。”
她听我这么一说，慌了神，双膝一软就往下跪，嘴里喊着：“小姐饶了我吧，雍王爷让我做我不敢不做啊，王爷又赏了银子，我一时贪心，也就拿了。”
这事跟胤禛还有关系？这倒出乎我的意料，我扶她起来，叫她慢慢讲给我听，才知道自从我受伤以来，胤禛就叫徐嫂每日向他汇报我的情况，徐嫂适才就是在后院门外与他禀报我的病情。
徐嫂拿出手上的那张纸和一个小包裹与我说：“王爷不让我告诉其他人，只要我每日这个时候在后院门外告诉他小姐的情形，王爷问的可仔细了，问小姐今个吃了什么，咳了几次，睡的可好，精神头怎样，好些事情哪是我个厨子能知道的，我只好变着法的问翠墨和青砚。每次王爷也不知从哪寻来这些个偏方，说是治咳嗽的，要我想法子做个小姐吃。”
我接过那单子，见那上面写着：“用冬末春初采收的腊梅花花蕾9克，泡开水饮服，可治疗久咳胸闷。”再打开那包裹，见里面果真是一朵朵含苞欲放的金黄色的小花骨朵。我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雾气，迷了双眼，可心却透亮了许多。难怪我常吃到些稀奇古怪的东西，额娘说是一个熟知药理偏方的下人做的。
徐嫂见我低头不语，忙说：“小姐莫恼，明个我就把银子退回去，再也不通风报信了。”我借着夜色悄悄擦去流下的眼泪，笑着对她说：“徐嫂，既是雍王爷要你做的事，你要不做岂不是惹恼了他？不碍事，只要明日你照我说的做就成，我保你没事。”
第二日夜
胤禛
夜深了，只听见哒哒的马蹄声在空寂的巷子里回荡。怕引人注目，只带了个贴身小厮出了王府往马佳府来。
不知道徐嫂按昨天的偏方做给沁柔服下没，效果怎样，今日一定要问个仔细。
远远地就看见前面大槐树下站着个人，一件带帽的披风遮住了头，偏又站在树影下看不分明，按约定应该是徐嫂。我下了马朝她走去。听见我的脚步声，那个人影行了个半蹲礼，一下让我愣了愣，以徐嫂的身份断不会行这种礼。
我心中起疑，但也不拆穿，平静地说了声：“起客。”那人也不说话，径直从披风里取出一张纸给我，我接过一看却是沁柔的笔迹：
“纷纷红尘扰扰 岁月用风霜把泪深藏
茫茫天涯走遍 寂寞心酸
忧忧时光流转 再没有青春能换沧桑
漠漠擦肩而去 夜已阑珊
人生如萍聚散无常何须朝朝暮暮盼望
燕子回时 愿别来无恙 相思比梦还长
人海浮沉 随波逐流 各自风风雨雨寄盼
别问归航 把秋水望穿相思比梦还长”
我心头一紧，再仔细一看，见那纸上分明有几处泪痕打散了字迹，我听见了心脏被利刃划过的声音，一片片地往下坠，跌成碎片。
我怎会略过当日除夕宴上她煞白的小脸，空洞的眼神，挣扎的表情？当我看见她的纤纤玉手贴到那滚烫的香炉上，我的心也被烧伤了，我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根，才没让自己站起来，奔向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晕到在胤禵的怀里。而这些日子她的病，她的自闭有如毒蛇在我心里噬咬一般，我只恨我不能象胤禵那样陪伴在她身旁。可惜我不是胤禵，我也早过了胤禵那样随心所欲的年纪，我所能做的只是在她身后默默地看着她，跟着她。
我将这纸片拽在手心里，向那个人影问：“这是你家小姐几时写的？除了这个还写了什么？昨夜她醒了几次，咳了几次？昨日给你的腊梅她吃了么？可好点了？”
我这连珠炮似的问完，不见那人回答，却隐隐听见一阵低低的啜泣声，我吃了一惊，见那人慢慢抬起头，将头上的帽子摘下……
沁柔
一串哒哒的马蹄声由远及近，我的心也越跳越快，想见却又怕见，只能隐身于树影下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向我走来。
见他走近，我连忙行了个半蹲礼，他似乎有些错愕，等了一下，才淡淡地说了声“起客”。我不敢开口，只能拿出写好的那支歌给他，将自己置身于黑暗之中贪婪地看着他的面容。看着了许多，眉间的纠结更深了，一脸疲倦的样子，我的心狠狠纠了起来。月光下，他惨白的脸，痛楚的眼神，抿紧的嘴唇，让我忘记了一切，放下了一切，无论之前他对我做过什么，无论他曾经怎样的决情，我都不在乎，我只想温暖他苍白的脸庞，安抚他受伤的心，守护他，支持他，即使与他一道沦陷地狱。
我缓缓地摘下披风的帽子，看向他不能置信的眼，和眼中分明闪过的转瞬即逝的惊喜。他转身欲走，我奔上前，紧紧抱住他的后背，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任眼泪打湿他的衣服，我只知道我不能让他走，倾我所有都不能让他走，只怕放过了这次便是错过了永远。
“别走，胤禛，别走。我想你，我很想你，请你，别走。”我泣不成声，语不成调，双手交握在他腰间，死死地扣着。
他并未挣开我的手，任我这样抱着。
我乞求老天让我就这样抱着他，让时间凝固成可以忽略的刹那，留这片刻的感觉成为永远，即使飞蛾扑火我也要换那灿烂一瞬间。
“胤禛，别误会我对胤禵的感情，胤禵对我的情，对我的好我只能用歉疚来回报他，可我不想伤他，这辈子我注定要负他了，但我只想把对他的伤害降到最低,虽然我知道伤害是免不了的。就象那日我很明白她们是名正言顺站在你身边的女人，可我还是会痛会伤心，我不愿在你的身边看到别的女人，我知道这对她们不公平，但我就是不想和其他人分享你，我……”
未等我说完，他猛然一回身，把我拥在他怀里，滚烫的嘴唇寻找与之契合的地方，喃喃道：“柔儿，我的柔儿，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那样伤你。”
那对乌黑的眸中，盈盈的月光下，只有一种深情的凝望：“我，爱新觉罗·胤禛，终我此生，决不负马佳·沁柔，若有轮回转世，愿生生世世与沁柔羁绊，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