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园林（1 / 1）
他一会儿端茶来请我喝，一会又说：“我来给你捶捶肩？”故意左一下右一下的烦我，搅的人工作中心里也暖洋洋的。
等我终于忙好了，他提议说：“我带你在岛上逛逛？”
“好啊。”我欣喜道。
我们在岛上漫步，一直走到夕阳晚暮，看着苍苍蒙蒙的湖面，绯红的铺展半天的夕阳，直如梦幻中游 。“你家太美了。”我由衷赞道。
“是我们家。”他纠正道。
“在这样的岛上过一生，真是给神仙作也不要换了。”
“下个月我们就要回风云山庄了。”他遗憾歉然道。“不过，因我要长住风云山庄了，父亲为我们在风云府边再买了三十亩地，与扶摇给我们建的院落连起来，可以建成好大的一片园林，今日父亲问我有什么样的想法，喜欢什么样的风格，马上要找匠人设计图纸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忽然想起红楼梦里修建大观园。一个园林，一个我可以居住其间的园林！潇湘馆！“我可以设计其中的住所吗？”
“当然！”叶嘉意外兼着欢喜，“你有什么主意？全按你的愿望来。”
“一带粉垣，里面数楹修舍，有千百竽翠竹遮映。凤尾森森,龙吟细细。宝鼎茶闲烟尚绿，幽窗棋罢指犹凉。”
叶嘉惊奇的看我：“好啊！还有呢？”
“等我再想想。”我脑海里一下子窜上来太多名园：颐和园、拙政园、留园……留园！对了，就是留园，我当时多喜欢那里啊，边游边想，我若是住在这里就好了……
晚间，我画留园的明瑟楼、涵碧山房、濠濮亭、曲溪楼、西楼、清风池馆、可亭那一带给叶嘉看，给他讲如何高低参差，空间变化，空窗洞门，步移景换，那些如在眼前，我讲的如醉如痴，叶嘉听得惊奇称叹。第二日拿了就给他父亲看去了。
我在那里继续与楚舅妈处理家务，边心里想，也不知叶嘉父亲会不会认可这园林呢？又想，中国四大名园之一，人人都会称好的吧。
忽然发现领取阿白月银的人并不是阿白屋里的人，而是管家娘子纪氏。我想这人若是中间有克扣，如王熙凤般克扣月银放高利贷，岂非不美？因问：“少爷小姐们的月银是都由纪妈妈代领，还是只代领二少爷的呢？”
纪氏笑道：“都是由我代领的，再转给各房。大少爷和大小姐的已领了。因二少爷在无锡，就没领取，现二少爷来了，一并领了给二少爷。”
我笑道：“妈妈事务繁多，以后就由各房直接来领好了，妈妈也省一份心。你唤二少爷的人来此亲取吧。”
那娘子明显一惊，但不敢说什么，自去了。我瞧楚舅妈，楚舅妈只是笑，也不说什么。一会，阿白的丫鬟来领，听了数，笑道：“谢大少奶奶，竟增添了一倍么？我问清了，好回话的。”
哪里增添了，明明是定数啊。我瞧楚舅妈，楚舅妈笑对那丫头道：“因二少奶奶有了身孕，就是这个数了，你领去吧。回明二少爷即可。”
那丫头去了。
楚舅妈因笑对我说：“这个，也不能说纪氏就有了克扣。这少给阿白的一半，多半是给了阿黛了。阿黛写《游侠传奇》，天南海北的行走，那点月银根本不够，又不好跟我要的，多半是向纪氏预支，纪氏知她还不上，就减阿白的数来冲抵，阿白是省事的人，银子少了一句也不会问，多了倒会退回来。我猜多半是这个原因。若私扣昧下，给她个胆子她也不敢。”
因唤来纪氏问，纪氏当即跪下，抖衣而战，话都说不利落了，果然与楚舅妈说的一样。而且，大小姐欠的数近千两，她实在是腾挪不开，才减二少爷的月银冲抵的。
楚舅妈笑看我：“这件事你说怎么办？”
啊，楚舅妈一道道题考我。我一时没思路，只得先笑问楚舅妈：“纪妈妈为什么不减阿嘉的冲抵呢？”
楚舅妈笑道：“阿嘉的丫头青芷是极清楚的人，少一分银子都要向我问明白的，她不敢。况阿嘉的开销也大，光治装费就是别人的几倍，青芷也是精打细算。”
我想起叶嘉一路同行时请我吃饭游玩，的确是豪门公子作风，花钱从不过心的。不对啊，叶嘉这点月银也根本不够啊，他应该比阿黛还缺钱呢。因笑道：“我瞧阿嘉的开销比阿黛妹妹只多不少，他又哪来的银子呢？”
楚舅妈点头笑道：“他的开支在外帐，由我哥哥单独列支，算在行侠费用里，无上限的。”
我有了主意，笑道：“阿黛妹妹写《游侠传奇》也是行侠的。这样，阿黛妹妹的欠银就由阿嘉还了好了。待我和他说。”因对纪氏道：“今晚你带了大小姐预支的明细到我那里取银子。”我想的是，我的嫁妆里反正还有，先垫付上，结一件算一件。又对楚舅妈道：“待我和阿黛妹妹说，以后外出用钱一概找阿嘉要好了。他们兄妹说话也便宜，我再提醒阿嘉时常给她也就是了。”
楚舅妈微笑点头。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维持这么一大家子花销，叶嘉父亲真是不容易的。给我们买园子修园林绝对是一大笔钱，叶嘉花钱也无上限，叶嘉父亲对叶嘉的确是偏宠的。
那纪氏还跪在那里，我笑道：“你去吧。”
纪氏惊异抬头，没敢相信就这么了结了。
“我，我愿受惩罚。”她一头的汗。
“我明白了你没有私扣就好了，下去吧。以后若有什么事记得先来回。”
纪氏千恩万谢的走了。
楚舅妈抿嘴而笑。“甥媳妇果真是慈善的人，若我，怎么也少不了罚她。”然后笑道：“你不知道，她这件事，若是我哥哥知道了，打个半死撵出去都是可能的。”
我惊异。
楚舅妈道：“你不知吧，阿白不是亲生的，他性子又是清风朗月的那种，不与人纠缠，下人多会看眼色欺负他的。”
我恍然明白，楚舅妈多半早知此事，只是不愿触碰。她毕竟是帮人理家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体过的去，也就是了。
叶嘉接我来，楚舅妈笑道：“阿嘉，你媳妇很会替你花钱呢。”因将今日事说了。我开始以为楚舅妈是告我的状，过一会才明白，楚舅妈是将此事明朗化，由她说出来，叶嘉一定要答应的。而且话里话外，竟是赞我的多。临走，笑看我说：“阿嘉今晚也变不出千两银子来，你是要垫嫁妆吧。”我这才知道，楚舅妈说这番话的用意，她聪明如斯，一片好心，我竟差些误会。
叶嘉只是笑，出来后对我说：“舅妈聪慧明敏过人，目无下尘，难得赞谁的，看得出来，真的是喜欢你。”
我笑道：“舅妈是爱屋及乌。”心中却也明白，能入舅妈的眼，王妃教的那些大家闺秀的举止礼仪应是至关重要的，所谓同道中人。遍观叶嘉家，只楚舅妈一个人坚持着宫廷矜贵作风；再者，也许是我处理家务的某些地方对了她心思吧。
回屋后，叶嘉说：“阿黛借钱这件事应另有内情。舅妈不知，阿黛和阿白在江湖的开销与我一样是可以打欠条列支外帐的，阿黛不缺钱花，她应是另有用项，不想被父亲知晓。合府里能借出这么大笔的银子也只有找管家了。阿黛不理家，只知可以用自己的月银逐月冲抵，不知道年终要对账的，管家怕年终亏空还不上，就打了阿白的主意，料来管家也不敢真的欺负了阿白，明年阿黛的月银抵上，就可以一笔还阿白了。阿白生子，也有借口增添。以前有先例的，欺负阿白不是亲生子的仆人曾被杖毙过，所以舅妈不愿将此事捅出是其一，其二也是为了阿黛，她这么不想被父亲知道的事，大家自然为她遮掩。只不知阿黛为了什么要瞒住父亲。”
“管家娘子会撒谎吗？”
叶嘉笑了：“她不敢。除非她是不想活了。我家家规甚严，可以做错事，但不可以品德有失。父亲极重视品行，若有欺诈贪婪奸猾，死是一定的。管家夫妇都是跟随父亲多年的，为人是可靠的。待我一会儿问阿黛就是了。”又道：“我三年没在家了，月银应也有千多两了，一向由小芷收着，正可以把欠款还上。”因命璎珞唤小芷来，带上全部账目和剩余银两，对我笑道：“如今该交由你掌管了，我一时竟忘了。”
小芷很快的前来，将账目剩银交上，叶嘉一听只有一百余两余额，一下怔了，显然出乎意外。小芷道：“去年冬，我就开始为少爷筹备结婚礼服绣品，共用了一千余两，其余买了笔墨纸张日常零用等，皆有账目明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