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溜冰(1 / 1)
一个月圆之夜。
一轮明亮的圆月高高地挂在深蓝的天空,似白天一样还可以看见周围丝丝飘浮的白云,明天可能是一个大晴天吧。
月光冰凉,似水银泻地,似牛乳浸润。林中雪地,结冰的河面,都发出白而耀眼的光芒,把这天地间照耀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可以看见河岸边的那几棵大树落尽了叶子,用自己黑色的枝桠指着天空,似一老妪伸着枯干的手臂讨要她失去的青春。
夜阑人静,正是花翎外出活动的时候。悄悄地拿了这几日准备的东西,避过值夜的士兵,穿过营地旁的小片树林,走到河边,放目望去,原来波涛汹涌的宽阔河面如今已似一块明镜。
一向畏寒的她这几日已被这北方的冰天雪地折磨够了,决心今天要在此找出一带点乐子来。
拿出带来的东西——一双用竹子和藤条做的简易溜冰鞋套在脚上,开始在冰上滑行。
前几日,闲来无聊,她突然想起以前溜旱冰的事,便在林中找了些竹子和藤条,以竹节为轮,竹片为架,用藤条及一些皮革固定,竟让她制成了一双溜冰鞋,虽奇丑无比,但滑起来也像模像样。
左脚,右脚,向前,向后,转弯,绕圈,动作都可以做得很流畅了。她又试着起跳空中360度大转身。哈,安稳地落地,身体也没有任何的不适。看来身体复原得很好,刘大夫的要很管用。
滑了十几分钟,她已是满身热汗了,于是脱掉棉衣、棉裤,只穿着单衣继续滑。
没有了厚重的衣服,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无比,似一只灵燕在河面上飞翔。
她闭上眼睛舞动着,脑海里浮现申雪和赵宏博那对情侣花样溜冰的场面。那场面多美,女的轻灵,男的矫健,揽颈托腰,你来我往,缠绵悱恻,如斯情深。她也想来一场这样的冰上舞蹈,即使没有舞伴也没有音乐。
睁开眼,看见头顶那轮圆月,不由得轻轻唱起王菲版的《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我欲乘风归去,惟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
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
冷冷的夜风吹得她的衣袂翻飞,但她不以为意,仍像只林间穿梭的飞燕轻巧地舞着。伸直手臂,昂首,起跳,转身,滑翔……
不知何时已泪流满面。“但愿人长久,千里共蝉娟。”这一轮明月照着她,也照着她的父母,但何时她才可以依偎着他们共望明月?今生今世还有这个机会吗?
一阵寒风吹来,汗湿的衣服开始变得冰冷,她不由得打了一个寒颤,迅速抱了棉衣钻进树林。自从火灾那晚之后,她再也没有去澡堂洗澡,觉得澡堂的地头极可能和自己的八字相冲,每次去都是倒霉事上身。所以她在营寨背后的山上找了一块地方。虽然入夜之后士兵是不能自由出入大营的,但以她对大营的熟悉程度,要不被巡逻士兵发现偷溜出营并非难事。
来到换衣服的地方,掏出被积雪压着的包裹,拿出布帘挂在树枝上,趁身上的热气未退,用地上的积雪擦了身,换好了衣服。
最近的天气实在是太寒冷了,她已经没办法做到日日洗澡了。那怕是洗澡,也只能像这样用积雪擦擦身子完事。
收藏好物品,再次检查有无疏漏的痕迹,确定不会被人发现什么后,她便轻悄悄地溜回了营帐。
他们睡得正酣,黄重和卢光义的鼾声依然是最大的,此起彼伏,仿佛二重唱。她爬向被铺时,还不小心踩了陈乐平一脚,但他转了个身后又入睡了。
躺在被窝里,仰面看着圆形的帐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今天一天总算结束了,但这场战争何时才能结束呢?何时才能脱离这花木兰式的生活呢?又何时才能回到现代呢……一切的一切,都是那么地无奈和不可预期,唯一可以做的便是应付这日复一日的军营生活,隐瞒着自己的性别,但还可以隐藏多久?一旦正式开战,她难免会受伤,如果再次受伤绝不会像上次那么幸运了。
---------------------------------------------------------------------------------------------------------
“六百五十七头猪、六百五十八头猪、六百五十九头猪……”
在现代习惯做夜猫子的她又躺在被铺里数数,不过绵羊改成了军中最受欢迎的动物猪。
左边的小石头早就睡着了,还有口水亮晶晶地从嘴角蜿蜒而下,难道他今晚那么好运地在梦中吃到了猪肉?他旁边的四个有三个已经很久没翻过身了。
右边的陈乐平还没有睡沉,时不时还翻翻身。他旁边的三个应该都睡着了,沉重的鼾声已经响了很久了。
对面的十个人,有三四人发出轻轻的鼾声,有三四人的呼吸悠长沉稳,应该都睡着了。咦,没听到卢光义的鼾声的?再等等,再等等。
过了大约十分钟,卢光义的鼾声如约响起,她不由得笑了。再听听,夜间常咳嗽的曹大爷咳嗽的频率也降低了。
花翎轻轻地起身,从帐门旁的一堆杂物底下掏出日间又加固过的溜冰鞋夹在腋下走了出去。
但没走几步就听到背后有个声音响起:“这么夜了,你还去哪里?”
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她还可以感觉到声音里的寒意。
只有一个人的声音会这样,她百般不愿地转过身面对他,挤出一丝微笑。
“今晚的月光很好,睡不着,想外出走走。”
“哼,腋下夹着什么?”他身披狐皮大袄,脚穿鹿皮靴立在雪地里,长发披散着,可能刚沐浴过,一张雕塑似的棱角分明的脸在月光下散发着美玉般润泽的光芒,双眸里仍是一惯的冰天雪地。
“溜冰鞋。一种在冰上玩的东西。”她没有动,不想给他看这个,谁知道那么精明的他看了会怎么想。
“拿过来。”他轻轻说,但并没有伸出自己藏在大袄里的手。
真是尊贵的大少爷,她心里冷哼。走过去将鞋送到他怀里。
“给你。”
他伸手接过,好奇地打量这双稀奇古怪的鞋子。
“竹节、竹片、藤条、皮革?”他扬起他好看的眉毛。
“嗯。”他不会因我不务正业而惩罚我吧。
“怎么玩的?”
“哦,这个呀……我要穿上这个才能跟将军解释清楚。我们去河边,我演示给将军看可好?”
“好。”他率先向河边走去,花翎慢吞吞地跟在后面,心里直嘀咕:这大将军的葫芦里不知卖的是什么药?我这样他竟没有半句责备?
“快点!跟不上就跑步前进!”他在前面不悦地喝道。
花翎朝他的背影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他似乎有所觉察回头望,她赶紧小跑跟上去。
来到河边,她穿上溜冰鞋,给他示范。
“喏,像这样,注意转换重心。”
“重心?”
“啊,”她愣了一会儿,才明白 “重心”、“重力”这些词在现代是常用词,但这个古人是没办法理解的,而且一时半会儿也没法说清楚。
“就是这样,一会儿是左脚,一会儿是右脚,你身体的力量不要集中在两条腿上,而是集中在某一条腿上。喏,像这样,一左一右,呈‘V’字形滑行……”
“微字形?什么微字?”他又瞪着她。
她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瞧这古人!
“就是这样!”她用手指比了一个大大的‘V’字给他看。
“哦,是这样就是这样,还说什么微字形,这哪是微字!”他不悦地说,脸上满是不屑。
她气得说不出话来:这是哪跟哪呀?——哼,不跟你这个老古董一般见识。
花翎又再示范了一次,然后坐在冰面上脱下溜冰鞋。
“将军请坐下来。”
他乖乖地坐下来,伸长了两条腿。她蹲下,将一只溜冰鞋往他脚上套,但太小了。她的脚穿39码鞋,在女人里已是大脚姑娘了,但他的脚估计超过43码。她泄气地扔了鞋。
“怎么?太小了,穿不下?”
她点点头,低声抱怨:“没事长那么大的脚干嘛?”
“男子汉保家卫国,行走四方,没有一对大脚怎行?”他起身,怕了拍身上的冰渣,快步走向树林。
“哎,将军你去干什么?”她嚷嚷。
“你等会儿,呆着那儿别动。”他摆摆手消失在树林里。
花翎一边纳闷,一边穿上溜冰鞋开始溜冰。
十分钟左右,他高大的身影又出现了。他一手提剑,一手抓着一些树枝。他再走近些,她才看清,原来是一节竹子和一些藤条。
“将军也要做一双吗?”她滑到他面前。
“嗯。”只见他拿着剑“刷刷”几下,已砍出了几个竹节和一些竹片,她忙蹲下来帮手。
骨架基本弄好了,只差将几个轮子装上去了。
“这些藤条太硬,装不上去,而且韧性也不够,很容易断的。”花翎对他摊了摊手。
他一声不吭地提起自己狐皮大袄一剑割下去。
“啊——”她惊呼,但他不动声色地从上面割了一条边下来。
“真浪费!”她低喃,这大将军出身高贵,果然不知柴米油盐贵,这天然的皮草在现代价值肯定过万块。
他的溜冰鞋很快做好了。她帮他系好。
“你自己站起来吧。”她睁大眼睛远远地看着他。
他双手撑地,脚用力一撑,刚抬起的身体又狠狠地摔下。
“屁股肯定好痛,还好不是我的屁股。”她在一旁幸灾乐祸。
“自己起来,这是学会溜冰的第一步。!”她还在旁边鼓噪。
再一次,再摔一次。
“哈—哈哈—哈哈哈……”
她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咱们平时英明神武的大将军一次又一次地摔跤,摔得那么惨,真是千载难逢的奇景。可惜没有摄像枪。
“过来拉我起身!”他蹙着浓眉看着她。
切,玩一下都不行。
她忙敛了笑滑到他身边,伸手拉他,他却用力一扯。
“啊——”下一刻她已趴在了他身上,姿势十分暧昧——穿着溜冰鞋哪能收住脚的?
她正位于他两腿之间,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她双手还紧撑着他胸前那两块结实的肌肉,他薄薄的形状优美的双唇就在眼前,那双清亮如朗星的双眼正看着她。她的脸唰地一声红了,真是妖孽,美色惑人,从不当面犯花痴的她居然也破了功。
她连忙翻身滚下地。他却也翻身将她压在底下,双手支起上身,眼睛紧盯着她:“你觉得我摔跤很好玩吗?那现在这个摔跤好不好玩?”说着还将那张魅惑的脸凑近她,温热的气息吐在她早已红透的脸颊上。
她忙侧过脸翻滚过去,幸好这次他没有阻拦,不然她都不知道如何反应了。
“不好玩!”她爬起来嚷道,大将军不是也玩耽美的吧?不然妻子逝世几年也不续弦,对娇嫩得似朵花的公主也不加辞色,当初刘大夫真是找错了对象。
“哼,不好玩就不要再玩。过来扶我起身。”冰冷的目光又似刀光掠过,她不敢再放肆。
“把脚缩起来,膝盖着地,跪着慢慢起来。”按照指示他很快就站起来了。
花翎过去牵起他的手,居然十分温暖,此男莫非是闷骚型的?
“按照我开始教的方法,左脚先起,再右脚,左,右,左,右……”
他不愧是有武功的人,平衡感好,悟性极强,一会儿就学会了,只是还不熟练。
她放开他的手,由他自己练,自己就在旁边玩着各种花式。
练了一会儿,他滑过来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溜冰呀。”她心不在焉地答。
“溜冰?还要这些转来转去的动作干什么?”
她瞥了他一眼:“有一种舞蹈就是在冰上穿着溜冰鞋跳的。”
“舞蹈?难怪我看见姿势那么阴柔,你究竟是不是个男人?还是像个女人的男人?”他薄薄的嘴唇勾起一个讽刺的笑。
“说到像女人,将军您才是男人中的女人呀!”她甜蜜而天真地笑着,“有谁能比将军您更适合‘貌美如花、国色天香’这几个字呢?”
“花牧野!”他咆哮。
她则像枚火箭炮般一路冲回了军营,头也不敢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