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造访落霞镇（1 / 1）
这厢，位于盟河繁华一隅的贾府，贾员外正费尽心机欲取萧萧性命。
那边，一辆华盖马车远远驶离盟都，奔盟河下游方向而去。套车的马是罕见的汗血宝马，驱车之人宽大斗笠遮去脸部，只一路留得扬鞭驾车之声，简短亦舒朗。
日已向晚，落日映得盟河青青秀水，是洒落了一河的金子。
近处的山庄，炊烟袅袅。
晚归的农人迎着夕阳，骑在耕牛背上，慢悠悠的行走在交错田垅间，一路留下古老亦悠长的小调。
河岸上，有几个孩童在追逐戏耍，清脆的笑声飘得极远极远。
马车在镇外缓缓停下，白水掀开车帘：“萧萧，咱们到落霞镇了。”
萧萧放下手中帐册，伸手，拉下覆面纱巾，这才搭着白水的手，下了马车，抬眉隔着面纱，看了看这宛如画中美景的小镇，惯于清浅嗤笑的眉眼深处，闪过几许流连。
“没想到这乱世中，竟是遗世独立有这一方胜地，堪当人间仙境，世外桃源。”白水唏嘘不已，再抬眉，身侧的萧萧已是缓步走远。
白水望着那逆着夕阳的纤细背影，俊秀的双眸重重叠叠的是心疼，亦是无奈。白水不知，在萧萧的眼底心里，除了挣钱与保命，还有什么能引起萧萧的兴趣，即便是短暂的停留与驻足，也是好的。
白水微叹口气，紧步跟上。
临街小巷，散落了不少简易茶棚，桌椅简陋破败，茶碗亦多是缺口海碗，围坐了三三两两的过往旅人，看穿扮，有商人，亦有穷酸秀才，也有肩挎大刀的江湖人士。
“白水，去买一壶茶来。”
白水心里奇怪，也不多问，走到一家没几个茶客的茶棚，问了老板一壶茶的茶资，商人本性使然，三言两语，便是少付了几个碎银子。
穿过临街小巷，是显得僻静的深巷里弄，直着走到尽头，是极其平常的一处农家小院，门檐垂了蛛丝网，门槛破落，门扉虚掩。白水上前轻轻一推，便是传来吱吱声。
白水轻扣门扉：“有人在吗？”
“死人没有，活人倒是有一个。”明显带了醉意的咕哝声传来出来，紧接着，是瓷壶被打碎的声音，“来——喝——再喝——”
白水皱了皱眉，倒是萧萧，抱了白水怀里的茶壶，一脸淡然，抬脚，跨过门槛，径自走进小院内。
醉酒之人眨了眨眼皮，晃动脑袋，问坐在自己对面的人：“你是谁啊？还……还蒙面……神秘着呢？……”
萧萧也不说话，只是静坐着，看那醉酒之人，神色落魄，不修边幅，醉眸迷离，失意显露于外，难掩几许失意。
“你……你这人看……看什么？”醉酒之人持着空了的酒壶，晃着身子站起来。
萧萧五指轻扣桌面，慢声道：“看你的眼睛。”
“嗯？”醉酒之人皱眉。
“你的眼睛告诉我，我找对了人。”自顾自的取了个空杯子，斟满茶水，抿上一口，“酒入愁肠愁更愁，何妨一壶清茶润心神。”
醉酒之人重新坐了下来，酒亦是醒了大半，盯着这神秘出现的蒙面人，问：“你是谁？”
“你父亲的眼中钉。”
“他与我，十年前已是断了父子关系，你若是要找他报仇，是找错人了。”
萧萧笑：“我相信我的眼睛。”
“什么意思？”
“我助你，夺取贾府掌家权，如何？”
醉酒之人，这一次是酒醒了全部，愣了愣，仰天笑了起来，笑罢，问：“我贾儒为何要信你？”
“难道，你不想为自己那死不瞑目的娘亲报仇？不想为你那屈辱而死的娘子报仇？”萧萧笑了笑，“再者言之，贾府能有今日家财，全赖当年贾府原配夫人娘家财力支撑才有今日。只可惜，这世上有几人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多的是过河拆桥之辈，贾员外其人，更是个中翘楚。”
“人说，虎毒不食子。贾员外是毒，倒也只是将你这嫡亲长子赶出家门，不闻不问而已。”
“贾员外年已半百，他日撒手西归，这家财宅邸产业，将归何人之手？是你这饱读诗书，胸有经商奇才的嫡亲长子？还是那鱼肉乡里，脑满肠肥的如夫人之子？”
“据我所知，贾府名下商铺掌柜，十之七八是原配夫人娘家之人，对贾员外所作所为，是敢怒不敢言。”
贾儒握杯的手紧了紧，慢慢的，搁下酒杯，看向对面之人，许久，叹息一声，不得不叹道：“你很聪明。你助我夺权，条件是什么？”
“生意人做买卖，希求的顺遂平安财源滚滚。条件自是不外乎，长期合作，有钱一起赚，长命千秋罢了。”
白水递过来一纸协议，贾儒看了看，笑了起来，抱拳：“原是盟都商界新生传奇人物萧老板，在下是敬仰多时。”
萧萧向来不是拖沓之人，做事喜好果断干脆，当下，问道：“协议细节处，贾公子可是愿意接受？”
协议内容其实很简单，一目了然：贾儒他日一旦掌家，须得与萧氏和平共处，长久合作，贾家船运布匹、新茶，一律按市面价优先供应萧氏。
“协议很合理，在下找不出拒绝的理由。”说着，咬破食指，直接画押签字。
萧萧点头，想了想，问：“萧某好奇问一句，贾公子他日掌管贾家，该如何待贾员外？”
贾儒眉心闪过恨意：“他气死我的母亲，逼死我的妻子，此等行径，天理难容，禽兽不如，人神共愤，自是送官按律查处，死有余辜。”
萧萧听到满意的答复，面纱后的疤颜，缓缓舒展开来，身后的白水，总算是明白过来，心里不得不叹道：好你个萧萧，不远百里赶来，原是胸有成竹在先，这招借刀杀人，还真是高啊！
萧萧起身，细长手指扣在茶壶上，推到贾儒眼前：“茶是劣茶，比起那劣酒来，倒是涩而不苦，其效用更是明心明目，贾公子不妨改喝茶水。”
“今日稍晚，会有人来接贾公子。”萧萧转身，“贾公子，三日内，贾府必定易主。”
贾儒追过去：“萧老板，在下有不情之请，能否，让在下得窥萧老板真貌？”
“既是不情之请，萧某是否可以不应这个请？”说完，萧萧人已经出了小院。
贾儒立于院中，一阵春风吹来，那似有若无的馨香，总也是轻轻浅浅的撩拨人心，是错觉吗？风吹纱巾，那若隐若现的棱唇，那似有若无的淡笑，看上去，很美。
走出镇外时，天色已然暗淡，星子零落天际，偏僻小镇的夜，总是黑得极早，静得极早。
白水去牵马车来，萧萧随意的站在镇口古树下仰望星空。
“呜呜——呜呜——姐姐，我怕！”细细弱弱的声音从古树背后传来，“我不要躲了，我要回家。呜呜——”
“哭什么哭？别哭！”小女孩带了稚气的声音低低传入萧萧的耳朵。
“呜呜——我饿——我要回家，我要找爹爹，我要吃饭——”
“好，你要回家，你回吧。看你回去还不被那后妈给揍死。”小女孩显然是怒了，“真是个胆小鬼。”
萧萧本是离开的身子停了下来，绕过古树，撩开灌木丛，一双女孩镇定警惕的眸子落入萧萧的眼里，星光下，依稀看出女孩的年龄，也不过五六岁的光景，女孩背后藏着一个小男孩，四五岁的模样，眼睛红红的，满是惧怕之色。
萧萧问小女孩：“我是萧萧，你的名字是什么？”
小女孩不说话，只是挺直了小脊背，盯着萧萧。
“我喜欢你的勇气，所以，我可以带你离开这里。”萧萧说着，站起身子，依稀瞧见白水牵了马车过来，“你即便躲过家人，靠你一个孩子，能走去哪里？这百里荒无人烟的，你不饿不累不怕，你弟弟可是又饿又累又怕了。”
待萧萧上了马车，只听白水惊咦一声：“哪里来的两个孩子，这晚上的，不是梦游了吧？”
“白水，让两个孩子上车来。”萧萧随手掀了面纱。
白水将两个孩子带上了车，正有话要问，身后不远处传来喧哗声，小女孩不禁搂紧小男孩，抬眼去看萧萧：“他们追来了。”
“白水，启程！”
马车踏着星夜，奔驰在岸堤上。
小男孩不敢去看萧萧的脸颊，小女孩倒是勇气可嘉，盯着萧萧的脸颊，问：“是烫坏的吗？”
“嗯？”萧萧扯眉笑，示意小女孩接着说下去。顺手取了吃食，递给小女孩，小女孩接过，自己不吃，全数递给小男孩。
小女孩撩开自己的袖子，车灯下，清晰可见臂上伤疤，显然是被开水所烫。
萧萧拉过小女孩，抚着小女孩稀疏的黄发，仿若看见幼年的自己，问小女孩：“日后，跟在我身边，如何？”
小女孩想了想，点头：“我没有名字，爹爹喊弟弟大宝，喊我大丫。”
“日后，你的名字是清心，萧清心。”
小女孩眨巴双眸，问：“我可以喊你姐姐吗？”
萧萧笑了起来：“我原是想让你喊我萧姨的。”顿了顿，道，“随便你怎么喊了，姐姐就姐姐吧。”
“姐姐，我们要去哪里？”
“盟都。”
“姐姐的爹娘在盟都吗？”
“我没有爹娘。”
“没有爹娘？”小女孩眉心皱了皱，“那姐姐是仙女吗？”
“不是仙女，是煞星。”萧萧笑了起来，扯了布巾给小女孩擦拭脸上泥污，倒是清秀水灵的一张脸，“知道煞星是什么吗？天煞孤星。”
小女孩似懂非懂，点头，许是累了，趴在萧萧膝盖上，睡着了。
萧萧侧眸，去看那显然饿坏的小男孩，正畏畏缩缩的大口吃着糕点，不觉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