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1 / 1）
这样的话，就算夜里皇上也不会觉得害怕……”
“朕才不害怕咧。”我一口打断她，唇角却憋不住微微上翘了。
这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完整的对话。
后来呢？
哦，后来啊，后来……我就真的看见了偏院的鬼。
那只鬼是一团烟雾，黑漆漆的，时大时小，扑过来的时候就现出了滴毒汁的獠牙和一张血盆大口……
依稀记得那鬼是扑在我身上的，本来我应该立时就被它吸干了阳元死掉的，可是最终只是被它种了些秽气，一点点往外吸精元……
你问我为什么？
以前我不知道，看到这盏灯我却全想起来了。
是林鸳……不，是她，蛇精救了我。
她挡在我身前，神色坚定，语气决绝：“我被钉在轮回道里六世，现在的道行，是敌不过你的。只要你放了他一命，我愿意把我这身子给你所用，你想怎么控制我，就怎么控制我……”
那只鬼伸展了一下：“妖愿意被鬼所用？匪夷所思嘛。”
她的语气没有变过：“不愿意，也是没办法的。”
那时我迷迷糊糊的，只听到那鬼朦胧的笑声。
——“既然这样，我便只种些秽气在他身上好了。你为我所用，那么他跟你所牵连的这些事，我也就帮他封起来算了。免得他醒过来，再要死要活跟我过不去……”
再后来的事，我就能记得了，也能串在一起了。
我纳了林尚书的女儿，也仅仅是纳了而已。云靖和林鸳的这些记忆，同样被强制封存了。我忘了她，也忘了我们之间的那盏青灯，且变得惧怕鬼怪；她失了自我，没了理智，魔性大发地沦为宫内那只鬼掌控的工具……
可是，为什么呢。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呢，这样不合常理，却这样顺理成章。
“皇上，皇上？”德福颤巍巍在背后叫我，我一直发呆在原地，倒看急了他。
鸳妃进了宫之后，我冷落了她多少日子，连我自己都数不过来。她每夜是不是也提着这盏灯在玉阶处侯着我，是不是也每每失落而归，那是……怎样的心情？
“皇上，要下雨了……您……”德福话没说完，我就绕开他迅速往前走去。
“皇上……您去哪里啊……”
“魏紫殿。”
“可是皇上，住在那的鸳妃娘娘不是早都……”
我不理他，自顾自往魏紫殿奔。下雨丝丝飘在脸上，好像整个世界都在哭。
我往那里急急地走，走着走着开始跑了起来，我手上提着十六岁时那盏青灯，这次轮到我来等她。
……我还能等到她么。
我坐在空荡荡的魏紫殿里，凉意沁上心头，点一盏孤灯，却愈显得宁静灰暗。她一定是陪着雪女上天山了，她说雪女不会回来，那么她是不是也不回来了？雪女不回来，我只是惋惜惆怅，而她不回来，我却开始揪心。
我真的不想她不回来，我记起了那么多的事情，我还有满满一肚子的话没有对她说。她不回来，我想这一辈子我都开不了口了。
那些温柔，还有表白，还有小小的窘迫……加在一起叫做喜欢的东西，都被我压在脑海深处，加上沉重一把枷锁，从来没办法拿出来好好体会过。
“皇上……”冥冥中，我听见有人叫我。
我没好气：“朕不是说了不放任何人进来么。”
“皇上……”
“吵死了，叫什么叫。”我不耐地一回头，一个圆圆脸的少女，笑容狡黠地看着我。
“你是哪里的宫女？随随便便就这样进来了？”我皱紧了眉头。
“我用蛇身进了宫，一回来就在找您，结果听他们说您在魏紫殿……”她走前了两步，目光亮闪闪发着泪雾的光，映着我手中明媚的幽青：“皇上，您记起来了么。”
我手一颤，青灯应声落地。
“……你……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的咒符呢？”
她微微一笑，走上前拾起那盏灯来：“我送纤香上天山的时候，她已经不认得我了。我只好下山，花妖加在我身上的咒无法可破，唯有……丢掉原先林鸳的身子。再附一次人身。”
我顿时有点磕巴：“那这个……这是谁？还有，我听说妖附人身是……”
“不错，是坏了规矩的。”她垂眉，浅浅道：“这是第三次，是个病得快死的小丫头，孤苦伶仃住在天山脚下。人人都说事不过三，这次，无论如何我也会遭天谴。”
“天谴……什什什什么天谴……”我舌头紧张的都在打结。
“道行全灭，归于凡人肉身，有生老病死，死后钉入恶鬼道，永世不得回到凡间。”她只是轻描淡写地这么说，似乎无比熟稔也无比习惯了。
那张圆圆的脸上，天真自然的残忍以及淡定，看得我心头乱晃。
“……我就想着，这样……也许也好。起码这一世，我能陪您在一起了。”她接着说下去，眼轻轻一眨，就有一滴水掉到灰扑扑的地上。
我走过去，抱紧了她颤抖的肩膀。她身上是我所熟悉的那股清香，记忆里被封存的鲜明气息。
“你听好。”我紧紧紧紧地抱住她，用我所有能用上的气力：“朕……朕就这样抱着你，朕要立你为后，再也……再也不放手了。”
一放手，我怕我就找不回那段十五六岁发生的曾经。
背后有两只柔软的手环绕过来，我的脸就蹭在她的头发上，里面有淡淡的好闻的清香。
我终于想起来这是什么样的香味了。
是牡丹。牡丹花心里的香气，匀淡了散开，就是她身上一直以来的气息。
我脸埋在她的头发里，不知道该有什么表情好，想了很久，还是不作声地笑一笑。
结局来的有点惨，不过也不坏。
至少，我还有一生可以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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