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离开（1 / 1）
宁嘉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那天晚上,似乎已经是一个死结，打不开。
我不愿意提起这个男人，也放不下自己的尊严去找他。似乎全世界的人都知道这个消息一样，学校里面传遍了这个消息，甚至还有人做成头条消息放在学校的BBS上宣传。
我和他，终究变成两个世界的人了。
转眼，最后一个学期的夏天到了，心情在炎热的季节中发酵膨胀到最高点。这几个月以来，哭过怀念过，试图狠狠地忘记他。这一切，只是让自己显得更可笑。
踩在中午炙热的阳光中，柏油路面貌着白色的蒸汽。看着熙熙攘攘的艺大校门口，想到自己当时报名的时候，何飞和月月都在身边，每一个人都紧张着表演的节目，手搓着自己的衣服下摆不知所措。
“闹闹，闹闹，看这边。”大群考生后面，月月扬着手中卷成筒状的报纸。
月月还是一样的月月，在这三年里根本就没变。性格还是大大咧咧，无所顾忌，前排的考生明显被她的高分贝喊声吓了一跳。
“闭嘴，没看见人这么多吗?”伸出手指敲了她的头一下，顺带付赠一个白眼。
“等等，”月月闪躲着我的一指神功，举高报纸:“看新闻，看新闻。”她摊开报纸首页，赫然印着一排斗大的标题---“何静，新生代的赛车手！”
我吓了一跳，仔细的阅读下面的文章。密密麻麻的写着何静是如何如何参加大小型比赛，如何如何有才华的事情，在最底下一小排文字中我发现了一句话“下个月即将被安排出国受训......”。
月月拽着我兴奋的说着何飞今天早上其实才知道何静的事情，他原来一直瞒着所有人自己报名参加了不少比赛，还有训练。下个月何静就会被送到德国参加残酷的训练，听说这次他会议只呆到下一次比赛开始，大概是一年左右。
无暇顾及月月在旁边一惊一乍的嚷嚷声，我有点怔愣的看着墨印的标题和文字，有点淡淡的失落。
一直以来他都是阴魂不散的在我生活中出没，每一次遇到危险，每一次不期待有人出现的时候，他都是第一时间在我旁边出现。习惯了这个人在一个城市中呼吸一样的空气，突然间的消失，哪怕是一年，感觉也特别遥远。
大概，他对我已经放弃了吧。小小的失望还是来不及掩饰的在心底浮现，来不及细想就被自己的想法微微一震。
“别愣着了，快去找何飞，今天晚上他们要在河堤烤肉，一块儿吧。”月月的脸依旧泛着红光，在炎热的午后泛着红润的光泽。
我点点头，把头发高高梳起来，耐不住夏天的阳光，汗珠一粒一粒掉下来。
每天在暑热难耐的宿舍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面一遍一遍默念着宁嘉的名字，只有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才感觉他似乎就在眼前。
甩甩头发，重新收拾心情准备晚上的烤肉践行晚会。
一直打着佑佑的电话，无人接听状态持续了很长时间，不知道为什么，淡淡的不安开始在心里蔓延。
傍晚的河堤，永远是蜻蜓和很多飞虫环绕的地方，却也是一对对情侣相携拥吻的最佳场所。
这个河堤，聚集了太多太多我的回忆，好的不好的，都在这里划下深深的痕迹。手指画过天际一道淡淡的白云，躺在河堤旁边的草坡上面，闭上双眼强迫自己忘记所有不该停留的回忆。
“你来了。”一道黑影遮住阳光，我感觉到头顶上方有两道灼热的视线。
“是啊，来给你践行的。”微微弯起嘴角，有点耍赖般看着他，没有起来的打算。
长腿一跨，他在我旁边坐了下来。两个人静静的望着一点一点被乌云遮住的天空，渐渐的，淡蓝的天空被半遮盖在密布的乌云后面，偶尔透出来的几丝光亮格外耀眼，穿透云层直射在地面。
“你去多长时间?”我侧过头，看着他雕凿般的侧脸，突然觉得这个男孩儿轮廓变得比几年前成熟许多。
“一年，或者两年。”他垂下头，顿了顿，转过头看着我，“你不开心吗?”
“我很好啊，你哪只眼睛看我不开心?”被他说中心事，我一下子跳起来，对上那双深黑如墨的眼睛时尴尬的转开脸，逞强的分辩着:“我吃的下，睡得很好，开心得不得了，这辈子没这么开心过。”说完，心虚的垂下了眼睑不看他。
看着眼前一双黑色休闲鞋顶着自己的脚尖，终于放弃了做乌龟的心态，抬眼看向那双眼睛的主人。
还没有反应的时间，猛然间我被抱得紧紧的，几乎是完全禁锢在他怀中不能动弹。何静的双臂在微微颤抖，高三的他已经比我高出许多了，在他下颌顶着我的头顶时，感觉到湿湿热热的液体在头顶蔓延开来。
过了很久，他微微松开圈住我的双臂，却十分珍惜的把我依然抱在怀里，一个微热的吻落在额头的时候，我听到头顶上方一声轻微而又满足的叹息。
“如果你没有人要，我愿意当你男朋友，好好珍惜你一辈子。”他轻轻左右磨蹭着我的头顶发旋处，双手轻轻的顺着我的脊背，好像在拍抚一只小猫。
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离开这个温暖的怀抱，推开他，故意笑着推搡他:“谁说没人要?我超级抢手好不好。”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他怔愣一下，黯然垂下双臂。
瞬间失落笼罩在这个少年身上，以前的红发少年，那愤怒的眼神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此刻的他只是静静的，忧郁的看着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那双眼睛中一点一点变得黑暗。
背过身的时候，眼泪不知不觉地流下来。在学校看到宁嘉的时候，在我们初遇的舞蹈教室，我带着这些回忆的每一分钟，我都没有留下过眼泪。在这个时刻，我只是觉得被抽空的心填上了一种叫做温暖的感觉，眼泪自然而然的顺着眼角留下来。
我没看到佑佑，倒是随后来的月月和何飞提着啤酒和生肉片，有点愕然我和何静来的这么早。
大家几杯啤酒下肚，已经开始有点微醺。
“静，你要为咱们何家争光啊。”何飞举着酒瓶，一手揽着何静的肩膀，一副哥俩儿好的架势。
“你小女朋友不会想你啊，这一去，可是匆匆数载，真可谓是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流.....”月月唱做俱佳的比划着，手里面也有一罐啤酒，脚底下却像在走着四方步跳大绳。
“她不是我女朋友。”何静冷不防对上我的眼睛，黑暗中闪着幽幽的光芒。我明白这句话是解释给我听的，月月却突然停下来，盯着他看怪物一样。
“你这个臭小子，张鹿为了你还申请去德国当交换学生，家里把她狠狠批了三天，你有没有良心啊！”月月揪起他的衣领，双眼迷蒙着醉意，却有一层薄怒浮现出来。
“我喜欢的是...”眼看来不及阻止他说出来，我几乎一口酒吐在他身上。
我睁大眼睛警告他不要说出来，张鹿是一个脆弱的女孩儿，月月这个大嘴巴一定会宣传给她听。
“我回家了。”何静淡淡的拉下她的手，伸手拽起我，不顾我错愕的表情，强行拉着我离开。
后面传来月月叫嚷的声音，何飞劝酒的声音，吵杂的在夜色中喧哗着。
“你不想他们知道，我就不说。”他微微侧过头，笑容中有一丝苦涩。
“何静....”有点不忍心他这个表情，伸手轻轻握住他的，就像上次公园遇险一样，两个人静静的交握着手走在回家路上。
“我走了。”在我家楼下，何静紧了紧握着的手，轻轻松开，微凉的空气猛地覆盖住我的手心，上面竟有些湿润。
站在他面前，那个红头发的臭小子已经比我高出一个头多，结实的手臂和宽阔的肩膀印证了这个少年的成长。
记忆中的凤眼已经印上了成熟的痕迹，像一个大男孩儿一样的何静，仔细数一数，已经认识了三年了。
算起来，我看着他长大的呢。我笑着歪头看他，顽皮的想法突然冒了出来，弯着眼睛，蹦到他面前，用力揉乱他的头发，大笑着说:“我等你回来啊，一定要变成一个真正的男人。”开玩笑的心情依然不减，像在安慰自己弟弟的感觉。
“好。”他眼中的忧伤一下子消失不见，星星点点的光芒聚集在他眼瞳里，一瞬间点亮了他的面孔。干脆的答应了一个字，仿佛有魔法一样驱逐开他眼中的雾气。
我不以为然地淡淡笑了一下，这个小子到时候碰到外国美女，哪里还会记得我，少年时期的初恋对象，人们往往都以为会成为一辈子的爱情。
爱情，真是个会骗人的坏东西。
深深看了他一眼，潇洒的摆摆手，说了声“再见”然后转身上楼。
夜风中，挺拔的身影在原地站了很久，才依依不舍的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