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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动情地批判着丈夫,突觉衣襟被人拉了拉,她停止抽泣:“干嘛?”
皎月扑通一声跪下:“参见太后。”
皇后面色一变,回头一看,太后正直挺挺地立在身后,心猛然一坠,硬着头皮下床见礼:“母后。”
太后缓步上前,过了一会儿,才扶起她:“想公主了吗?”
皇后心道,废话,垂首道:“母后恕罪。”
太后接过皇后手里的孩子,端详她小小脸孔,微微一笑:“和皇后很像呢。”
皇后极不情愿地看着女儿被她夺走,无奈地敷衍:“臣妾倒觉得像皇上。”
太后将孩子交于皎月:“都退下吧。”
众人告退,太后坐下,良久,对皇后道:“你也坐吧。”
皇后知道方才自己那番话一定给她听了去,有人这样骂儿子,这老太婆岂能甘心,定要悉数奉还自己,如此一想,倒也坦然,毫不客气,从容地坐于太后对面。
太后端详着她:“你恢复得很快,我那时候,一个月后才能下床。”
皇后意外地抬起头,见太后仍是一向的波澜不惊的神色,又垂下头。
太后目光转向别处,淡淡地:“怨恨么?”
皇后立即道:“不敢。”
太后突地一笑,皇后抬起眼皮,见她一副了然地神色,清明无比,于是不再掩饰,也自嘲地笑了笑。
四周十分安静,太后的叹息声格外沉重:“那些传言,想必你也听到了。”
“既是传言,无须理会。”
“你是聪明孩子。”太后道:“不比那些模样中看实则最不中用的,有些话,哀家不说,你也知道。”
皇后心内冷笑不止:“全仰仗母后庇护。”
“宫里的日子,总是很长,比任何地方都沉闷无味。”太后微微停顿,道:“一入宫,最好忘记岁月,一转眼,就像哀家这般年纪,这时候再回想前程,爱恨,争夺,都像雾般淡了。”
“只是有时静不下心来。”
“时日久了,就好了。”
“母后说得是。”
“哀家没生皇帝时,只是侍奉先帝更衣的宫女,那年,先帝也是无子,太后总为他心悬。”太后缓缓道:“先帝只要了我一次,也是命中注定,竟然怀了龙种,太子出生时,宫里直如过节一般。”
皇后浅浅一笑:“命里有时终须有。”
“太子出生,我却再没见过他一次,那次他满月,我才远远瞧上一眼。”太后苦笑:“我身份低微,虽生下皇子,先帝也没再眷顾,随便封了个绣妃,渐渐便将我忘了……宫中的岁月,这就是宫中的岁月。”
皇后默然。
太后涩声道:“你可知那时,我每见亲生孩儿叫皇后母后,是什么滋味?有时我远远偷着看他,可他根本不认识我,我就那样看着他对皇后撒娇,承欢膝下,看那副母慈子孝图。”
“后来,皇上登基,您还是做了太后。”
“太后?是啊,可皇上,与我生疏得像陌生人,他甚至对我有敌意,因为传言我毒死了他那位母后。”
“皇上是孝子,郑皇后待他如己出。”皇后看了太后一眼。
太后明白她目光中的疑惑,道:“你是不是想问,到底我有没有毒死郑皇后?”
“您多心了。”
“告诉你无妨,是先帝。”
皇后眼中满是讶异。
“她的手,伸得太长了,他的家人,对她的期望太高,他们都是心急的人,太子尚未登基,就跃跃欲试憧憬郑家天下。先帝老了,却不糊涂。”
“皇上知道吗?”
“他在意的,只是自己的逍遥生活。这些年,若不是先帝筹划在先,我为他谋划一切在后,你以为他能做这么久快活皇帝么?”
皇后沉默片刻:“太后,臣妾不明白,您为何对我说这些。”
“你以为你很不幸,哀家只想告诉你,你的一切不幸,因你是皇后,都不算数。”太后凝视她,目光灼灼:“如果你想放弃这个身份,与自掘坟墓无异。其实,这只是个身份,换一个人,不见得有多糟。哀家并没你想象中那么在乎你戴这顶凤冠,唯一想告诉你的是,狼群中的头狼,永远都是被新任头狼咬死,才得以退位,当然,它并不想退,所以才会拖着年老的身体与年轻的篡位着决斗。退,即是死。只有人才那么傻,为了与世无争送了性命。”
皇后冷汗涔涔:“臣妾记下了。”
“老了,有些罗嗦。”太后起身:“好自为之罢,废后之事,以后不要再想,至于那些人,哀家会让他们从此闭嘴。”
皇后跪地:“恭送母后。”
“免礼吧,地上凉。”太后扫了一眼地上的她,径自离去。
皇后过了好一会儿,才叫道:“皎月!”
“唉,唉,有什么气,想撒就撒吧。”皎月把暖炉的火加大,一个劲搓手。
“谁说我生气。”皇后垂头丧气地。
“哦,那你的手就是冷了,不是气得发抖。”
“气死我了,居然吓唬我!她以为我怕死吗,啊?”
“不怕不怕,娘娘最勇敢。”
“八成是寂寞了那么多年,心理变态了。”皇后愤愤:“竟然暗示我,还好我是皇后,不然命运也会跟她一样,哼,难道要我感谢她封我做皇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