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幸福生活下的阴影（1 / 1）
我的幸福生活就此开始。
月初我给阿洛一百两银子家用，不够她再找我拿，如果家里需要买什么贵重物品，就提前到我这里预支。阿洛相当于小管家，后面跟着个小尾巴笑儿，春嫂买米买菜做饭洗衣服，小钟每天一早打扫卫生，劈柴，干杂活儿。反正这些事我没具体分配，不过大家各司其职而已。
悦儿五更起床跟少逸习武，吃过早饭少逸去办事，悦儿去私塾读书。我存心将悦儿培育成一个文武全材。当初征求悦儿的意见，问他是否能坚持一边读书一边习武。悦儿问我希望他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告诉悦儿，我希望他成为一个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的人，好男儿要保家卫国，不过成为这样的人会很辛苦，需要几十年如一日锲而不舍的努力，并且一旦选择了就要全力以赴，不能反悔。悦儿低着头好一会儿说：“娘，我要成为文武全材的人，成为娘希望的人，我以后要保家卫国，还要保护娘和妹妹。”我大喜，让少逸帮他找个师傅教他武功，没想到少逸肯接下这苦差事，亲自教悦儿，我没见过少逸的武功，据春嫂说商人都要承担极大的风险，所以商人差不多都有自保的能力，而少逸算是少有的高手。
其实我要悦儿成为文武全材的鬼话全是瞎掰，因为悦儿睡觉时有惊醒，我想他可能受过惊吓，想让他借着习武胆子和精神都强大起来。悦儿本身极聪明，书读几遍就能记住了，这样聪明的脑袋闲着实在浪费。男儿立世，定然有些傲人的资本。没想到我这一念之差，倒成就了本朝一位传奇人物。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日子百无聊赖，院子的花花草草，只要我拿起水壶，还没来得及浇水，或春嫂，或阿洛，总会跑来告诉我，花已经浇过了；如果我去拔草，也一定会有人告诉我，草刚拔过。
安定下来后，我标准成了养在深闺。和少泠发展成闺中密友。和少逸见面的时候反而不多，他虽然每天都露面，但总是来去匆匆，他或许真把我当妹妹疼了，这样想着觉得释然又怅然。
少逸带来的书快够开个书店了，我整日泡在书房，书里全是竖行的繁体字，看着就头痛。毕竟也读了几十年书，勉强闷着头读下去的耐心还是有的。实在不认得的字等少逸或少泠来请教，一来二去少泠成了我半个老师，而我进步也算神速，至少现在写的字少泠都能认出来。
一次跟少泠说想弹琴，第二天，少泠的弦月就放在我桌上，少泠又成了我的免费琴师。
少泠、阿洛还要培养我的女红，一上午，我可怜的手被扎破了不知几次，少逸知道后说：“你需要绣什么让少泠帮你绣，不行还有阿洛，不喜欢就不要强迫自己。有时间你还不如写写字，弹弹琴呢？”我大喜，救星啊，终于可以堂而皇之的摆脱女红而不被少泠、阿洛唠叨。
一天心血来潮，对着少泠涂鸦，等她发现我的不正常注视，我已经绘出了她的脸部轮廓。
“你会画像？”
“这有什么难的，我学了十多年呢。”我说的没错，在现代，我业余确实画了不少画，有些还在全国获过奖。
“可这种画法我为什么没见过？”
“你没见过多了，过去坐好。”我命令道。
这样，我又多了一项消磨时间的法子，给府里每人画人头像。
少逸怒气冲冲拿着少泠裱好的画像来到书房还真把我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
“这是你画的？”脸色不太好，有点秋后算帐的意思。
“是。”我老老实实承认。
“为什么只给她画？”
“不是只给她画，合府上下都画了。”我解释说。
“合府上下，春嫂，小钟也画了。”少逸脸上现在可以刮下一层霜了。
“对啊。有问题吗？”我无辜的看着他。
“你，你……。”他半天才挤出一句话：“你怎么能给不认识的男子画像。”
“你什么时候变迂腐了？”我不屑的说。
“你今天给我画像！”
“你不忙吗？”
“先画像。”
我哭笑不得，少逸很少这样无理取闹，我捉狭地扑捉他生气的神情。
他捧着画像半天吭哧一句：“我有这么威风？”
“不是威风。”我打趣说：“是凶恶，外加点狰狞。”
“不行，这张不算，你至少也给我画英俊点。”
“怎么，你要拿画像去相亲？”话一出口觉得不对，怎么有点抱怨的意味。
“如风，我的心思……”
“好，好，改天再给你画，你现在这样子让我们笑儿、悦儿见了，还以为我丑化你呢？”心跳快了两拍，这样哀怨的表情好象我负了他。我自言自语道：“赶明儿我走投无路，总算还有一样谋生手段，我就在街上摆个摊给人画像。”
“你缺钱用？需要用钱可以找我！”说完，一幅懊恼的样子，大概顾及到我可怜的自尊心。我大笑，看来平日教导悦儿、笑儿还是卓有成效的，不纵容他们恶习，督导他们每天饭前背诵“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因此，对我的家当，他始终不很清楚。
“不用，我说说而已，妇道人家还是不抛头露面的好。”我敛容做出一幅贤淑的模样。
少逸笑的脸都扭曲了：“不用装了，本来就不是贤妻良母做给谁看。”
我陪着笑说：“那倒是，反正做了也没人看。”
少逸一脸歉意看着我说：“如风，我不是故意刺激你，其实你可以选择新的生活。你看我……”
“我现在挺好。”有些话是禁忌不提得好。
日子这样溜走，最近太用功念书的缘故，少泠常常取笑我是不是要考状元。我笑，我的毛笔字已经练得有模有样了，琴也越弹越好。从开始无所事事到现在日日忙碌，我已经分不清白天黑夜，我想我是喜欢忙碌，在忙碌中，不会被那种“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的寂寞淹没。
这段时间，我教会了大家唱生日歌，为每个生日的人做生日蛋糕，和大家一起过中秋节。明明身边人影环绕，笑语连连，心中越发空荡荡的。我更多的时间躺在院子的躺椅上看天。不知道我的情绪是不是感染了大家，大家对我都小心翼翼。少逸尽可能抽出时间来陪我，有时候甚至会听到少逸、少泠拌嘴，但我总觉得他们其实只是想逗我开心。
“如风姐，等你过完生日让二哥带我们去丹阳住一段时日好不好，那里有牧场，可以骑马。”
“如风过完生日你赶紧给我滚到外祖母家里去，今年已经派人来接了几次你都没去。”少逸反对。
“我舍不得离开这里嘛。”少泠不服气地说。
“往年不知谁住在外祖母家里叫都叫不回来，今年转性了？”
“往年没有人陪我，今年有如风姐陪我嘛。”
“不准老打扰如风。”
“二哥，你不公平，如风还没成我二嫂呢？你不能据为私有。我不同意。”少泠跳进来冲少逸喊。
“死丫头，你胡说什么？”少逸作势要打少泠。
“如风，有人行凶，快救命啊。”少泠躲到我身后挑衅地叫着。
少逸尴尬朝我笑笑。我嘴角微挑也露出笑容。我想我是幸福的。如果不是发生了那件事，我可能会一直这样自我麻痹，陶醉在自己编织的光环中。
生日那天，少逸、少泠带来了五坛子酒，说要喝个一醉方休。作为寿星佬的我，自然被轮流灌酒。
“悦儿（笑儿）祝娘亲生日快乐，永远漂亮。”
“祝如风年年有今日，永远开心快乐。”
“祝小姐永远美丽。”
“祝蓝姑娘青春永驻。”
……
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我不知道自己这么能喝酒。头很晕，明明周围笑语萦绕，我为什么伤心？借着醉意，我让悦儿，笑儿唱那首《女人是老虎》，我笑着鼓掌。谁在抢我的酒杯，我挣扎着保护酒杯，结果整个人扑倒在桌上，碗盘呯叭摔了一地，勉强支起身子，看到小秋，他用一种悲哀的眼光看着我，我从来没有见过小秋有这种眼光，小秋的脸上总是阳光灿烂的，这因为小秋聪明，从小到大都一番风顺啊！这也是我喜欢小秋的原因吧！如何我脸上的笑容都与明媚无关，所以我爱极了小秋一脸灿烂的笑容。现在，小秋在难过。我扑倒在小秋身上，抱紧小秋说：“小秋，你不要难过，你难过我会心疼。”我把他的手拉到我胸口：“你看，我现在心很疼，因为你在难过。我知道你娶了别人，你看我都不生你的气了。对了，你是不是怪我没去参加你的婚礼，小秋，你别生气，我不是故意的，我生病了，所以去不了。”我抱着小秋开始哭，嘴里一个劲儿喃喃着：“我生病了，我生病了。”
好象从来没有这么贴近过小秋，我曾经设想过在年终聚会时喝醉酒，然后被小秋送回家，然后我们之间可能会发生些什么。可到我离开公司设想仍是设想，因为我知道既便我醉了，送我的人也一定不会是小秋。一切都还来不及发生，小秋娶了别人。“小秋。”我喃喃低语：“我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要你快乐，你怎么可以不快乐呢？”
现在，我终于喝醉了，捧着小秋的脸问：“小秋，你不知道我爱你吗？你为什么不娶我，你为什么要娶别人。”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第二天起床，感觉得全身酸痛，胳膊几乎抬不起来。我抬起胳膊，看到胳膊青一块红一块。到了客厅，少泠心事重重坐在那里。
“早。”我笑眯眯地和她打招呼。
“还早呢，该吃午饭了。”
我笑笑，怎么能告诉她我以前作为上班族，最大的愿望就每天能睡到日上三竿。
“你没事吧？”她脸上的表情怪怪的。
“没事，能有什么事？”我回她个灿烂的笑脸。
“我们今天上街逛逛吧，你这些天在家用功，好久没逛过街吧。”
“你看我现在的样子，能逛成街吗？”我吃力抬抬胳膊给她看。
“春嫂给你做了醒酒汤，马上就好了。我看饭你是吃不成了。”她脸转到了一边，不自然的说。
“那倒是。”
“小姐，你还好吧？”春嫂送粥上来，脸色怪怪的。
“没事，好着呢？”我回答。
…………
“娘，你还好吧？”这已经是今天第五个人关心我了。
“没事，你是不是希望我有事？”我恶意逼近那张惊慌的脸。
“不，我希望娘好好的。”一脸慌慌张张，不知道该往哪里躲藏的模样早出卖他了。
“过来悦儿。”我把悦儿抱到腿上问：“告诉娘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昨天晚上什么事也没发生？”扭动着身体想从我身上下来，我怎么肯给他这个机会，更紧地搂着他。
“悦儿不乖，说谎话。悦儿一说慌话就脸红。现在悦儿脸可像柿子一样噢。”欺骗小孩不对，可今天所有人都怪怪的，我只好从我的小绵羊下手了。
“娘——”
“说给娘听听，娘昨晚喝多了，什么都记不得。”继续柔情攻势。
“少逸叔叔、少泠姨娘、阿洛姨娘都不让说。”
“悦儿乖，你知道娘平日里最疼你了，你不能欺骗娘是不是？”
“娘昨天抱着少逸叔叔哭得好伤心，还一个劲问少逸叔叔为什么要娶别人，说你要回家，娘，这里不是你的家吗，你还要回哪里？你记得要带悦儿一起回啊！”
看来昨天酗酒后发酒疯了，我拍拍悦儿的脸，把他放到地上说：“悦儿可是娘的宝贝，娘怎么会丢下你呢？”
但所一切不及悦儿最后一句话让我震撼，我一下子傻在哪里，不能说话不能呼吸。
“娘，小秋是谁？你昨天为什么一直喊他的名字。”
当这个名字被提及，那个叫秋天的男孩一下子浮现在我脑海，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破茧而出，前世今生的缘全都清清楚楚展现在面前，这么久了，日子很平静也很幸福，我以为我已经适应这里了。原来，所谓的幸福是这样脆弱啊，我的惊慌和不安一下子有了着落。放不下，我还是放不下。
我与大家，隔着时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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